第二卷 沉沙 40

第二卷  沉沙(40)

        二十分钟转眼而过，到了小区门口，伍勇停车。他眼睛直直看着前方，并未和我道别，似乎有话要对我讲的模样，却又迟迟不开口。一想到和他纠结的事，我心乱如麻，狠狠心，打开车门准备走人。

        “丫头！”伍勇突然伸手握住我，目光复杂。我最受不了伍勇这样叫我，看我，让我心里难受。我生怕他忽然跟我表白什么，勉强挤出笑对他说：“勇哥！都到楼下了，不如你跟我上去坐坐，喝杯茶？阿展没在家。”我这话是明请暗拒。伍勇的个性傲气，我这么讲反能使他退却，不再跟我纠缠。果然，伍勇目光蓦然黯淡，松开我的手。我不敢再看伍勇的表情，低声说再见，提包下车。“等等！”伍勇再次拉住我。迟疑片刻，他说：“丫头！我有话跟你讲。”

        我无奈，点点头，等待着伍勇说出我料想中最不愿听到的话。但几分钟后，我发觉自己完全猜错他了。伍勇跟我讲：“老街坼迁改造，是近年来新区最大的城建项目，房地产开发利润可观，大到常人难于想象的地步。很多官商派系都想涉足，从中捞钱。这工程让无数人明争暗斗两年多，直到半个月前才最终内定夺标。过程我就不详讲了，总之，这一次，周华和东哥算计落空，没挨到锅边捞到半口热饭。如今这项目主要是暗由以魏叔为首的多个高官主持，明是让一个大型集团公司来操作。现在权益分派结束，立刻上马动工。”伍勇望着我惊讶的表情，说：“丫头！你之前咒骂的狗官和奸商是谁？这下清楚了吧？”

        “魏叔和……和阿展？”我喃喃说。伍勇点点头。见我难过，他安慰说：“这事无须自责，是人莫谈好坏，个个都一样，就算他和魏叔没参与，总会有其他人补上。这个世道有钱不但能使鬼推磨，还能让磨推鬼，杀人放火，打家劫舍都是小事。”伍勇摇下车窗，点燃烟，深吸一口说：“像我这样的流氓，打架斗殴，亲手整死过几个人，也只是个小卒子。而有权势的大人物，面善慈笑，从不露出台面上，两手干净不染血。但他们动动心念，口吐一句话，却是要害人无数，杀人于无形。普通人活在世间，和野兔羊羔猪狗动物一样，终究难逃被豺狼虎豹撕咬的命。”

        我点点头，心生戚戚。但谈话没完，伍勇接着又讲了件更让我吃惊的事。他说，因为没在这个城建前期项目中没得到好处，周华和东哥一派已和魏叔等人决裂，目前暗斗不止。想争得二期工程，从中分一杯羹。周华和东哥做事狠，手段毒辣，为了钱财不惜整死对手，会明的暗的出招，手法无所不及。伍勇苦涩一笑说：“我也参与跑龙套了。丫头！知道吗？我比你还了解你男人的行踪。东哥已安排好些人手，暗地里吊他一个多星期了，清楚他的每一个动向。比如，他今天坐三点的飞机去广州，明天回来。对吧？”难道他们要杀阿展？我顿时瞪大眼睛望着伍勇，惊惧得说不出话来。我心砰然狂跳，只听到伍勇说：“东哥下令，我办事，本不该提醒你，坏了他的大事。但我……我不得不顾及你。”他叹口气，弹飞烟头，说：“只此一次，我对不起东哥，以后下不为例。”我明白，伍勇的意思是这次因为我的缘故，才间接让我提醒阿展留意保命。以后是敌非友，他不会再帮我了，让我好自为之。

        伍勇说，魏叔是政府官员，难于撼动，所以阿展反倒成为了东哥的首个打击目标。东哥虽然还没有明确吩咐，但随时都有可能派人夺他的命。而且，做这暗杀的事，东哥为了避嫌，不会让伍勇参与，另外安排他人来干。许多道上的人都知道，东哥手下有三个干将，伍勇外号叫‘青手’，暴力逞凶，为东哥冲锋开路。铜雀会的石经理，人称‘石头’，脑袋精明，帮东哥掌管生意。还有一个姓铁的秃头律师，是‘铁嘴’，用来解决麻烦，摆平官司。上一次我和阿展在刘家大院吃饭遇到东哥，他们三个都在场。但伍勇却说，东哥还暗藏一个比他可怕的杀手，从不露面，搞出过两次重大的命事，无人能查证。他杀了东北虎的老大，悄然无息，还将一个房地产的老板割喉身亡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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