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入海

仲宸不知为何宇依萍突然乖戾起来，一时噤若寒蝉，不再言。

        俄而，宇依萍似乎怨气尽吐，神色缓和下来。

        “吓到你了吧。”

        “还好，还好。”仲宸讷声道。

        “一想起那人，便是气不打一处来。”宇依萍恢复了几分常态。

        “姐姐，那人是谁啊。”

        “范青阳。”

        “此人是谁？”

        “爷爷的大弟子。你没有听过他的名字吗？”

        仲宸摇摇头。

        “也难怪，你年纪尚小，涉世未深，爷爷也未曾告诉于你，也是情有可原。”宇依萍呼出一口气，继续说道：“他便是雍庭帝国‘日月留芳’四名将之，现任河间元帅，定梁侯范青阳！”最后那个名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虽然范青阳是敌国的将领，但当宇依萍说出他的一长串官爵名号之后，仲宸仍然感到无比震撼和神往。男儿当世应如是！

        看着仲宸有些迷离的眼神，宇依萍冷冷的说道：“看来你对他相当仰慕了？”

        仲宸吐了吐舌头。

        “仲宸，有朝一日，你一定要替姐姐，替爷爷手刃此贼，记住了吗？！”宇依萍恶狠狠的说道。

        仲宸有些茫然，低声问道：“为什么啊，姐姐，他不是师父的弟子吗？我的师兄啊。”

        “什么‘师兄’！不许你这样称呼他！十一年前的定梁一战，他与我宇家便恩断义绝了！”

        看着仲宸有些无辜的眼神，宇依萍口气软了下来，抚着仲宸的头，说道：“仲宸，你恐怕是爷爷最后一个徒儿了，爷爷对你寄予了很高的期望，你一定要争口气，听到了吗？”

        仲宸重重的点了点头，道：“我听姐姐的便是了。姐姐，你为何这么恨他？”

        宇依萍眼中泛起一波涟漪，慢慢地眼窝里便噙满了泪水，她抽了抽鼻子，扁着嘴，越是想忍，眼泪却越是不争气的流了下来，噗哒噗哒地落在地上。仲宸想要出言宽慰，她却有些决然地转过身，冲了出去。不久堂外便传来了阵阵压抑而又凄婉的抽泣声，一声一声地撕扯着仲宸的心。

        仲宸走出堂去探望，却现师父不知什么时候，已然站在了院中。满面萧索，身形仿佛瘦了许多，天上浮云掠过，在他的眼眶里投下了寂寞的暗影。

        “随她吧。”宇浩尘轻叹一声，嘴里叹出的仿佛是他生命中的最后精华，竟让仲宸听出了一分枯槁的意味。

        “宸儿，找我什么事，进来说吧。”宇浩尘说罢便进了正堂，留下一个寂寥的小院。

        进得屋来，宇浩尘坐毕。仲宸上前，把昨日玲珑塔选册的时向宇浩尘说了一番，将秘字阁之事略过，只是说现两本秘籍，与灵能有关，便选了出来。随后把自己誊写的《灵脉易体决》拿给他看。

        宇浩尘接过来，参看着《灵脉易体决》的原本和誊写本，反复比较琢磨一番。半晌过后，轻轻一叹，合上书，还给仲宸。说道：“灵能虽与内家法门如出一辙，却极度仰赖天赋，终是一门奇术啊，想必常人一世也难窥其究竟啊。不过从这《灵脉易体决》上来看，为师倒是能够依照此法指点你建储凝力，使之汇聚识海，至于驾轻就熟直至有所大成，便要靠你个人的参悟和造化了。只要在你体内奔走无序的灵力得以归位控制，那么你便可以修习内家心法了。”

        “先，你要全身放松，然后进入冥想。”宇浩尘指点着仲宸，“在冥想之中，操持你的神识在周身游走，去感觉捕捉身体里的灵魂气息，引导它们汇聚到识海之内，凝聚成灵池。至于如何感觉到那些灵魂气息，便是你们灵能者的特质了，为师也不知如何。你先试试吧。”

        仲宸便依着宇浩尘所说，选了一个舒服的姿势，便进入冥想。识海一如往常地布满浓雾，白茫茫一片。也分辨不清方向，仲宸便用神识在里面四处探索。

        前进了很久，也没有到达边际，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便又换个方向继续。如此反反复复了很长时间，终于在一处地方，感受到有一缕气流在微微的颤动。仲宸赶忙操持着意念，将这缕气流凝聚成水滴一般大小的小球，泛着薄薄的光芒，微微有些跳跃。

        再向前，又遇到一缕，也被仲宸凝聚到刚才的小球里。只是仲宸刚一撤去意念，这小球便一分为二。仲宸又用了很长时间继续融合，这才不再分开，而小球也变大了一些。

        如此又过了很长时间，仲宸66续续凝合了大概十几缕灵力，小球也越来越大。随着小球的变大，识海里的雾气似乎也逐渐变小，神识探查的范围也是越来越大。而逸散的灵力也似乎有所感应一般，愈闪耀，仲宸轻易地便辨出它们在雾气中的纹理，从而将它们凝合。

        随着最后一缕灵力被仲宸凝合，灵力之球也有鸭蛋般大小，也许这就是所谓的灵池吧。同时识海中浓雾有如蒸一般消失的干干净净，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与现实中一模一样的世界，只是略显虚淡。以至于即使闭着眼睛，仲宸都能够探识到宇浩尘此刻坐在椅上，满眼关切地望向自己。看来这是现实世界在识海中的投影，也许是灵能者所特有的？从目前来看，这很可能是《灵脉易体决》中所说的“兽识”，至少是类似。如果自己的灵能天赋是如此类型，那么之前识海中能辨识敌意，能够夜视等等特异情况，便能够得到解释。当然，也许是自己灵力较少，挥的能效也是有限。但仲宸觉得，倘若这次遇到春阳那般的小贼，绝不至于让他跑出多远。

        灵池巩固稳定，仲宸便从冥想中退了出来。

        “如何？”宇浩尘问道。

        仲宸点了点头，说道：“只是凝合成了一个圆球，并不是水池，这是不是灵池？”

        宇浩尘苦笑道：“你这灵能者都不明白，我这愚钝的凡人，怎么会知得？而且这后续修炼部分，我也难窥一斑，此节你便暂且勿练。待他日见得秋风引，你再进行细节之处的雕琢和进一步修炼吧。让我先来给你探查一番。”说罢，便伸出手来，搭在仲宸腕上，一股真气便透入仲宸体内。不到一盏茶功夫，宇浩尘便收回手来，喜道：“恭喜吾儿，灵气全无，想必已然全部被你引入识海了。”

        也许是过于高兴冲昏了头脑，也许仅仅是单纯的口误，宇浩尘本该称仲宸为“徒儿”，却说成了“吾儿”，让仲宸心中着实一暖，仿佛被融化掉一般。

        突然想起宇浩尘在院中那萧索的身影，仲宸心中却是泛起一阵恨意，不知道范青阳所做何事，对师父打击如此之大，让宇依萍悲恸如斯？

        “师父，范青阳是谁？”仲宸觉得直接问范青阳做了什么似乎有些唐突，便迂回地提出这个问题，想着师父能借题自己说下去。

        “算啦，不提他啦。”宇浩尘显然不愿阐开这个话题，却是说道：“宸儿，之前你对为师说过，你在默习之时，若是思虑过密，便犹如癔症而不可自拔。想必那时你的灵力在体内肆意激荡，才会让你有那样的反应。现在你可以再试一试。”

        仲宸点了点头，走到院门外，望着书页小径两侧悬崖下的层林和乱石，进入了默习状态。而宇浩尘却是在他身后，紧紧抓着他腰背处的衣服，防止他乱性坠崖。

        不一会儿，仲宸便面带喜色的对宇浩尘说道：“师父，没事儿了！太好了！太好了！”竟是有些雀跃。

        宇依萍不知什么时候也站到了院中，看神色已是如常。听得仲宸说话，便大喊了一句：“呆子！喊什么喊！简直如同疯子一般！你现在连一门内功心法都不会，赶紧学去！”

        仲宸没想到宇依萍知道的如此之多，想必是她听到了自己与宇浩尘的两次对话。宇依萍这一喊，反倒是帮了仲宸，他正不好意思开口呢，如此一来，他便摆出可怜巴巴的表情，望向宇浩尘。

        宇浩尘满脸严肃地说道：“是不是又想要一本内功心法？可你这一本枪术，一本灵能秘籍，作为一名惕龙院弟子，已经是足额了啊。下次选册便在四鳞的开学之时，届时可不要再错过。”

        仲宸的小算盘一下子便落空了，竟是有些茫然失措。宇依萍也在后面“咯咯咯”的笑了起来。此时却又见宇浩尘笑道：“哈哈，为师逗你来着，早已给你备好啦。这本，你拿着，回去好好练习吧。里面很是详尽，不要再麻烦我这老头子啦。”显然仲宸的修行顺利，竟让宇浩尘心情大好，居然打趣起来。

        仲宸接过手来，那秘笈上写着《流云诀》。宇浩尘说道：“这本《流云诀》虽然不像其它内功那般境进神，修炼起来确实有些缓慢，但贵在于十分坚实雄浑，很适合你与那《灵脉易体决》合练，不易因为心分二致而堕入歧途。且这门心法一旦到达十二成功力，便也是独步天下。”

        师父考虑的如此周到，仲宸愈加感激，随口又问道：“练到十二成，需要多少时间？”

        宇浩尘沉吟片刻，说道：“上一位练到十二成功力的，是六十年前的王徒增，他苦练三十载，方得以圆满。而用时最少者，便是一百一十年前的侯闻道，他用时二十五年，便已达成。这二人各个都是冠绝帝国的英俊啊。老夫也仅仅练到十成功力。”

        仲宸吐了吐舌头，有些气萎。

        宇浩尘哈哈一笑，说道：“不可贪心，即便这《流云诀》仅仅练到八成，恐怕为师也得怵你几分啊。”

        仲宸闻言大喜，便又向宇浩尘拜了一拜。

        随后在宇浩尘的指点之下，仲宸便在这牙山小筑，将《流云诀》练习了一个周天，也算记熟了。

        临走时，宇浩尘叮嘱，今后要勤学苦练，不得偷懒。每日《流云诀》至少修习两个周天，《翔龙引》也要开始练习了。当然，在见到秋风引之前，也不能练习“灵式”，只能修习“凡式”，仅仅是将《翔龙引》的架势习足便可。

        不过仲宸也不打算把恩刺丢下，毕竟艺不压身，一枪一剑，一远一近，才算周全。

        在牙山小筑盘亘了整整一天，第二天的课前，便被几位讲师招来围攻一番。

        先是陈树质问为什么尉迟定国没去找他。仲宸这才想起来那天陈树要自己通知尉迟定国去找他，因为师父的召见和选册修炼的事，早就丢到脑后了。于是便红着脸，结结实实的挨了一顿训斥。

        接着几位讲师问他什么缺席了前两日的公共课，导致无人可用。仲宸这才回过味儿来，原来之前他便是那个“可用之人”。这哪里如江绍延当时所说的自在啊？简直是枷锁。自己还琢磨着找个什么深山幽谷去独自修炼一番呢，如此看来这个想法真如虚幻一般。不过当日师父之言依旧萦绕心头，遇到这些问题，反倒觉得有如挑战一般，也还蛮有滋味。

        几位讲师足足围剿了一个时辰，这才放仲宸离开。

        仲宸也是身心俱疲。于是这一整天便是想着如何脱笼离套，落得清闲。

        晚饭前，仲宸去拜访了白春山，这一问才知道，原来每一鳞次，除了“大师兄”之外，学院还指定了课长，协助“大师兄”打理课务。不知为什么，今年学院却没有对新晋的一鳞弟子们作出如此安排。

        仲宸这才想起第一次在牙山小筑与师父的深谈时，师父说过那句话。师父说没有像其他鳞次那般安排组织架构，是为了挥自己能力云云。

        既然如此，徒儿不会让您失望的。仲宸心中顿起豪情，既然要做，便要做到极致！

        仲宸取出课业表，看了看明日的课程安排，旋即嘴角露出了邪魅的笑。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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