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一十九章 可怜人

第二百零一十九章  可怜人

        大夫迟疑不定地说，“以我的医术……恐怕做不到这一点，还是请你另寻高就吧！”

        明郁阖了阖眼，仿佛突然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许久之后，他哑着声音说道，“司诏，把他拖下去，让他开药。”

        司诏垂了垂眸，眼底一片黑暗在翻涌着，现在的殿下，大概已经和过去的梅华夫人一起死去了，曾经他也是一个光风霁月的人，如今却不惜用这种手段来得到他，这和明桓有什么区别吗？

        没有一丝一毫的区别，或许明家皇室生来就有这样的一种基因，不管是他还是明桓，都是不折不扣的掠夺者。

        这两兄弟还极为相似，同时爱上了一个女人，同时为她疯狂，囚禁她，伤害她……

        第一次，明桓用接近毁灭的手段强行创造出了一个冷漠无情的梅华夫人，第二次眼前这个男人也用同样毁灭的手段把她的骄傲和人一起摧毁彻底。

        于是眼前的女人一再失去了自己的灵魂，如今还要失去自己的孩子。

        或许梅华夫人是值得同情的，可是这样被折磨得不人不鬼的殿下，才是真正可怜的人。

        终其一生他都得不到他所爱的，哪怕是用上了禁锢的手段，哪怕是把这女人逼到了如此的狼狈境地……

        他满怀复杂地离开了。

        明郁双手捧着她的脸，而那手一直都在发颤，发寒，他口中满含苦涩，“梅华……梅华……听我说，我们不能要这个孩子，我们会有自己的孩子，所以把它拿掉，好不好？求你了，把它拿掉……”

        到最后，他为了拥有她的全部，竟然卑微至此。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梅华妆茫然地看着他，“可是孩子是什么？为什么要拿掉它？你又为什么要求我？你哭得好伤心……”

        梅华妆下意识伸出手来抹干他眼角的眼泪，他猛然抓住她的手，忽然那眼神一戾，紧跟着他说，“没关系，我会去找医术高明的大夫来的，在失去孩子之后，绝对能保住你的身体，我怎么舍得你出事，我怎么会让你受伤，我说过了，我会保护你的，自然这次也一样，你会没事的，我知道。”

        这口口声声说要保护她的男子，心里很苦，也很固执，他从来不承认自己所做的一切是在伤害她，他只敢欺骗自己，他深爱着眼前的女人，但不能容忍她肚子里有别人的精血，这样以后，她会为别人夺走，而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失去她。

        “你叫什么名字？”

        她看着他，眼睛一眨不眨。

        明郁勉强一笑，“我叫郁。”

        梅华妆移开目光，看向手上的那些泪渍，她不由自主地说，“郁，你……你很可怜。”

        又是那样几近怜悯的眼神，仿佛是在可怜他得不到她的爱，仿佛是在嘲笑他的可悲，他见不得那样的眼神，他已然有一些癫狂了，“不要这么看着我。”

        他扣住她的胳膊，掐住了一道很深的影子，“是谁教会你这些话的，以你现在的智力，应该不会说出这种话来。”

        梅华妆想了想说，“那几天我会做一个梦，梦中有一个白衣的人，会和我说这些话，他说他很想我，他很快就会回来找我，让我等他，你知道他是谁吗？”

        “该死。”他微微扭曲了一下脸，而后却立刻恢复了原样，他尽量逼自己用平和的语气开口，“梅华，你记住，他是会害死你的人，你不要信他任何一句话。”

        梅华妆有点害怕地问道，“那我该信你吗？”

        明郁着重强调道，“你必须信我，只要我会给你爱，给你快乐，给你一切。”

        梅华妆很执着，她再次回归了原来的话题，“你还没有回答我那个问题，什么是孩子，为什么要打掉它？”

        明郁的脸霎时阴沉不见底，“因为它是一个贱种，它降临人世便是给你我带来灾难的，你以后还会有更多的机会去养育一个孩子，可唯独不能是它，你记住，它生来就是不幸的，你必须除去它，否则它就伤害到你。”

        梅华妆垂下了头，轻声呓语道，“可是我并没有感觉到它是坏的。”

        明郁冷声道，“那你相不相信我？”

        她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她很是迟疑。

        明郁眼中崩溃的泪水哗然而落，“梅华，为什么你就是不懂，我可以失去整个世界，唯独不能再失去你，你看看我啊，我为你变成了我连我自己都厌恶的人，曾几何时，我也是可以光明正大说出自己爱意的人，可如今我却要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去留住一个不爱我的女人，我恨我自己，我也恨着你。”

        可是，梅华妆不懂他的痛恨，也并不能懂他心头的绝望，她只是就那样静静地看着他，用一种同情的语气说道，“郁，你很可怜。”

        明郁绝望地说，“是，我是可怜，因为除你之外，我已经是一无所有了，我为你赌上了所有，尊严，骄傲，生命，未来……你还舍得离开我吗？你还要弃我于不顾吗？”

        梅华妆踌躇地说，“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你开心……”

        明郁惨笑了一下，“只要你喜欢我，我就会开心。”

        梅华妆满眼疑惑，“什么是喜欢？”

        他在惨笑中，嗫嚅道，“喜欢就是你愿意跟我一起，不管是吃饭还是睡觉，我们都一起做。”

        她摇了摇头，这次却没有一丝一毫的迟疑，“对不起，我似乎不喜欢你。”

        明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既是骗她，也是骗自己，“没事，我们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我会把所有的一切都教给你，包括喜欢……”

        “我还是不懂，我想我永远都不会懂。”

        明郁不由后退一步，他心里是空的，他的意识飘散得很远，他怀疑那一刻，自己就已经是个死人了。

        “你不懂是吗，那我现在就教会你。”

        明郁强行将她抱起，不管她挣扎与否，就带着她回到了自己屋子里，他把她放在了自己的床上，几乎没有间断地，就撕开了她的衣服，他手忙脚乱地把自己的衣服也撕开了。

        他眼中虽然还有绝望，但如今占据更多的则是欲望。

        他啃着她的锁骨，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肤，他就那样一路吻下去，迷失在了欲海之中，尽管梅华妆并不知道男女之事，但却由衷地厌恶他的碰触。

        他动情地说，“梅华，其实我一点都不可怜，因为谁都没有得到你，而偏叫我得到你了。”

        她奋力地挣扎，奋力地想逃避他，“你别碰我。”

        明郁压在了她的身上，开始做出侵犯的动作，“就一次，好不好？把自己交给我，我会对你很温柔的。”

        “我不要你碰我，啊啊啊啊！”

        她害怕地尖叫出声，她开始打他，掐他，踢他，其间确实有几次重伤了他，可是那个男人已经全然不顾了，他赤红着眼，“就算你要杀了我，今天我也要得到你。”

        “我讨厌你，我讨厌你……”

        她面目苍白，拿过自己发髻上的簪子，插入了他的胸口，“你再过来，我就真的杀了你。”

        她躲着他，一个人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你怕我？你讨厌我？你想杀我，你现在就算是变成了傻子，也那样的厌恶我吗？”

        明郁喘着粗气，一口鲜血喷洒出来。

        他发出凄厉的笑声，“好啊，那你就杀死我吧，如果是死在你手里，我想来一定会很开心的，就算是活着，我也得不到你，那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梅华……你不是很可怜我吗，为什么现在不愿意可怜我了？你来杀死我啊，你就动手吧！”

        梅华妆哭了，不知是害怕还是崩溃地哭了，她哭得异常伤心，“不要再碰我了，好不好？”

        “哈哈哈哈！”

        他从床上走下，鲜血淅沥淅沥地流下，如今他脸上甚至连悲伤都没有了，只有一览无余的麻木，他就那样笑着，走了出去，一直消失在夜色的尽头。

        梅华妆赶紧用被子包裹住了自己的身体，她脸色差极，“我一点，一点都不喜欢你，我讨厌你。”

        有一道影子掠过了梅子林，在月光下行走，循着气息，窜入了她的屋中。

        他仅是一道没有实体的影子而已，梅华妆看着那道影子飘到了自己的身前，心中竟然一点都不畏惧。

        影子低低地唤道，“尘寰。”

        梅华妆先是茫然，然后却招手道，“我不知道你是谁？可是我却一点都不讨厌你，你过来。”

        她凑过去吻上了他的唇瓣，“就连这样也不讨厌，可是你是谁？我忘记了。”

        那影子身上霍然多出了肃杀的意味，“明郁消除了你的记忆？”

        她摇了摇头，“不知道。”

        影子不能拥抱住她，却化成一股雾气将她围绕着，“我现在还在忘川，分出来的只是一抹灵识，天亮了灵识就会消散，但我很快就会回来找你，你一定要等我回来。”

        梅华妆迫不及待地追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你什么时候带我走？”

        影子安慰道，“我叫玺夜，三天后我就会带你离开。”

        梅华妆不由自主地问道，“玺夜，你知道什么是喜欢吗？”

        他没有一点迟疑地说，“喜欢就是，你属于我，我也属于你。”

        她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我属于你？”

        影子的手抚过了她的脸，犹如一阵春风拂面，“是啊，你属于我，你是我一个人的。”

        她想了一下，继续问道。“那你知道孩子是什么吗？”

        “你说什么？”那影子一下振奋起来，“孩子，我们有孩子了？”

        她轻轻地点了点头，“应该是吧。”

        “尘寰。”

        他激动地来回窜着，可是天亮了，他的灵识也消失了。

        梅华妆又回归到了沮丧中。

        此时，明郁端着一碗药走入，他的脸色仍旧很惨白。

        “我喂你吃药。”

        见到他的那一刻起，梅华妆脸色霍地煞白下去。

        司诏在一旁相劝道，“大夫走之前特意警告过，强行用这药的话，她可能会有生命危险，殿下不再考虑考虑吗？”

        明郁疯狂地说，“我已经管不了许多了，只要能得到她，只要她爱我，哪怕她是傻子，她是疯子，我也无所谓。”

        司诏眼中带着不加掩饰的哀伤，“殿下要的是梅华夫人，仅是她而已。”

        他要的仅是梅华夫人而已，哪怕她是一具尸体，他也觉得无所谓。

        梅华妆拼命地抵抗，一度打翻了药，“我不要，你滚开。”

        明郁一个眼神示意过去，司诏立刻端来了第二碗，他大力扣住了她的下颚，“我不许你拒绝我，你必须给我喝下去。”

        她厮打着他，并在挣扎中脱口而出，“郁，你并不爱我。”

        他好笑起来，“我那么疯狂地爱你，你为什么会以为我不爱你？”

        “你爱那个叫梅华的女人，可是我叫尘寰。”那个已经被剥夺智力的女子，眼中渐渐再现出过去的冷意，“尘寰，不属于你。”

        明郁几乎把指骨捏的根根泛白，“不要再用那种怜悯的眼神看着我了，求求你了，就当我求你了。”

        她也跟着笑，可是她的笑中多是憎恶，“郁，你很可怜，你一直是一个人，一个人哭，一个人笑，一个人做梦……”

        明郁控制不住地掐住了她的脖子，“我不需要你的怜悯。”

        梅华妆艰难喘息着，却还是一字一顿地说，“我喜欢的人叫玺夜，而永远都不可能是你。”

        “我明白了。”他下意识松了手，狠狠地剜过她，“你根本没有完全丧失自己的记忆，你依旧还记着他，而你一直都在欺骗我，你让我以为你失去了记忆，其实你是在伺机等待逃跑的机会，你还想逃吗，你怎么能逃得了？”

        梅华妆忽然对他笑了一下，他的神色越来越惊恐，心也越来越怔然。

        就在那种古怪的笑容下，她猛地拿出了簪子，再次刺入了他的脖子上，于是那泼洒出去的药水和他飞溅出的鲜血迅速洒满了她一身。

        司诏处于震惊中，久久都不能回过神来。

        这次的伤口刺入得更深，明郁满脸失尽血色，“梅华，我想我永远地失去你了，可是我曾那么地想留住你啊！为什么就偏偏留不住了，你怎么才能属于我，即使用尽了手段，你还是要让我受伤，还是要让我心痛。”

        没有人懂得他心中有多大的绝望，就连那个女人也不懂。

        她只是那样冷漠地看着他，仿佛又在一夕之间变成了过去的梅华夫人，高高在上地睥睨地底蝼蚁，而明郁就是她眼中卑微而不起眼的蝼蚁。

        她依旧还是可怜他，可怜着眼前的男人，求而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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