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章 此生歌
第二百二十章 此生歌
明郁喘了几口气，忽而对司诏命令道，“司诏，你立刻去请那个人来。”
这次他连伤口都不顾及了，只是那样无动于衷地看着梅华妆缩成了一团，她咬着唇瓣，骂道，“你是坏人。”
明郁惨笑着点头，“我就是个坏人，不但如此，我还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都是你把我逼疯的。”
“当年我为何要遇见你这个女人，你说啊，我为什么要自讨苦吃……是因为你曾经告诉我，深爱是无罪的，可它分明就是有罪的……梅华啊，随便你要怎样惩罚我吧，挖我的心，啃我的骨，都随你了。”
她顿时发出微弱的呼救声，“玺夜，救我，救我。”
明郁的神色一下阴冷，“没有人会来救你，他敢来，我就把他千刀万剐，我要你亲眼看着他如何死去的，好让你知道，不听话是什么下场。”
她不再言语，只是落在他身上的那眼神却十分的冰冷。
于是他笑了，听不出那笑声中藏着什么样的情愫，只让人觉得寒凉。
“玺夜是吗，我得不到的，他也别想得到。”
梅华妆尖叫一声，“疯子。”
明郁对着她一味地笑，从那一刻起，大概他就已经失去了自己的灵魂，想得到她的只是一个执念，而那个执念源源不断地给予他生存的力量。
僵持了许久，司诏也回来了，有一个面罩黑纱的男子跟在他身后，始终低着头，不敢张望四周，那个人正是东杨先生。
因为和明郁有过几次交易，他和他相当娴熟，而且最重要的是，焱妃给明郁下了蛊，一直以来都是东杨先生在负责给他解蛊，其间牵扯了不少的阴谋不去详述，撇开这些不谈，明郁和他算是私交甚好，何况，在外人看来，东杨先生能来沁水并不是明桓派出来的，而是明郁他自己请过来的。
就算是到目前为止，明郁也还是不知道他是明桓的手下，更不知道他和梅华妆的交情。
所以这次请他来，明郁完全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东杨先生看见了梅华妆，也没有露出半分的异色，反倒还恭谨地对明郁说道，“殿下唤我来所谓何事？”
明郁露出不加掩饰地占有欲，“你有那种药的，对不对，我想让她完全属于我，我想你一定能做到的。”
“先让我检查一遍她的身子，再做决定不迟。”
东杨先生不露声色地走到了梅华妆身前，反复看了她几眼，尤其是在看到她那双呆滞的眼时，他恍然明白了什么。
昔年她将明郁逼疯，而如今明郁也把她逼成了傻子，真可谓是一报还一报。
只是一两眼之后，他生怕明郁怀疑他，便迅速地移开了目光，漠然说道，“她身体里藏着别人的气息。”
明郁有些怔愣，“什么叫别人的气息？”
“我这双眼睛，能看到最本质的东西，就比如现在我看见她的心不属于她，应该是被别人偷换了。”
东杨先生看着他惊疑不定的眼，目光一动不动，一点也察觉不出他是在说谎，“有人对她施行了换心之术，其实那也是巫蛊里面最邪的一种术法。”
明郁还是怔然，“谁会把自己的心脏换给她？”
东杨先生歪头想了一下，最后毫不迟疑地说道，“你觉得谁会如此做？谁最有可能如此做？”
虽然没有告诉他直接的答案，但这番话无疑就是把他的怀疑引到玺夜身上。
明郁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我要如何是好？”
“殿下莫急，我有一个主意。”东杨先生伸出一只手掌，手掌心里有一只蛊虫，慢慢地蠕动着，“我有一只蛊虫能暂且控制她，待我找到可以替换的心脏，我再拿出这只蛊虫，把新的心脏换过去，这样一来，即使她有了旁人的心脏，那个人也控制不了她。”
明郁不可思议地问道，“这是什么蛊虫？”
东杨先生咧了一下嘴，“生死蛊。”
明郁没有听过这种蛊虫，但私下里也以为这是一只神奇的蛊，他便迫不及待地问道，“换进去之后，她会发生什么转变？”
东杨先生脸上带着点沉思，“刚刚放入生死蛊的时候，生死蛊和她有一个融合期，一般而言它会大大地刺激到她，这段时间内你尽量不要来打扰她，让她静一静，之后等她完全适应了生死蛊，那便可以为殿下所控制了。”
明郁很愉悦，“好，你给她入蛊吧！”
东杨先生皱了一下眉头，“入蛊也并非那么容易的一件事，你必须先让她镇静下来，否则她的剧烈反抗会直接让生死蛊死去。”
他叹了口气，接着说道，“殿下哄哄她，带她出去玩玩吧，等她全身心放松下来，我就可以给她入蛊了。”
“今天的诊断到此为止，我过几天再来这里巡诊。”
明郁见他离开，连忙使了个眼色给司诏，并说道，“司诏，你去送送他。”
当他们都离开之后，屋子里面就只剩下了两个人，遥遥无期地看着彼此。
从前她的眸光里多是冷意，再然后就变成了畏惧，惊恐，而如今又回到了最初的冰冷，或许那冰冷里还隐藏着一份怨恨。
明郁将她从床上抱下来，为她穿好衣服和鞋子，“我带你出去玩。”
看她挣扎不休，他又难过地补充了一句，“我带你去见他，见玺夜，你要去见他吗？”
她果然没有迟疑地点了点头。
明郁的手开始不断地发抖，“梅华啊！死去的心还会有死灰复燃的可能吗？你清醒后会告诉我这个答案吗？”
他永远都得不到他想要的答案。
东杨先生说，只要哄着她就够了，可惜的是，这女人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都不喜欢这样的对待。
她是一把刀，刀只会在火中淬炼得更加坚韧，而不会因为主人的爱惜擦拭变得更完美。
闹市之上，熙熙攘攘，他总是牵着她的手，他怕一松手，就被她逃走了。
而实际上，他有这样的顾虑是很对的。
他们随着拥挤的人群不断地涌动，没有方向地走动，忽而身边的女人吃痛地尖叫起来，他猛然侧目，竟看见一根刺陷入了她的胳膊上，顿时就见了血。
“谁？”
明郁防备地看向四周，手下意识地松开，刚一松开，她就被一道黑影掳走了。
那道黑影打晕了她，然后脚尖一点，窜上了最高的楼上，并在消失前，嘲笑地说，“殿下，人就我给你带走了，如果想赎回她，自己去和焱妃谈判，我们焱妃说了，你迟来一天，她就会让她痛不欲生。”
明郁痛苦地乞求道，“把她还给我，求你了，就当我求你了。”
“如今的殿下真是可怜，卑微如你，竟然连一个女人都得不到……当然可怜的人啊！自然有他可恨的地方。”
他晃了晃身影，不管明郁如何乞求，也还是消失在了他的身前。
底下的那个男人，抱头蹲在地上，发出野兽受伤般的呜咽声，四周人频频侧目，他们不约而同地想，为什么世上会有这样可怜的男人。
不问起因不问结果，仅是觉得，他可怜而可悲。
绑走梅华妆的人自然是苍葭，他把她安置在一处隐秘的地方，之后就通知了东杨先生，他很快赶了过来，“人带来了，现在商量一下该怎么办吧！”
东杨先生检查了一遍她的身体，有些费劲地思索着，“有点麻烦，我不知道她先前到底被喂下了什么毒药，可是按理说，任何毒药都对她不起作用，这应该不算是毒药，那不是毒药又是什么？”
他顺手抹过她胳膊上的血渍，方才为了演戏逼真，才真的对她动了手，可是自从她失去了生死蛊，她已经没有愈合伤口的能力了，于是那血就没完没了地流淌下来，东杨先生给她上了药，并在上药的过程中，忍不住发出一声感慨，“而且我发现，她的血液里有一些很脏的东西，不知从何而来。”
苍葭一阵若有所思，顿了顿，就提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测，“是不是她身体里住了一些东西，然后那些东西在她身体里游走，然后排泄物就落在了她的血液里，你所看到的东西就是那些东西的排泄物。”
东杨先生的眉头拧的更深，“那就相当糟糕了，我很早以前就发现她的血液不对劲，正常人如你如我的血液都是流通，有再造功能的，可是她的血液永远都只有那么一点，她每流出一点血，身体内部就会少掉一些血，这种感觉就像是在某个娃娃中灌入了一定量的血液，让她暂且活着，可是娃娃本身并不会造血。”
他越说下去，苍葭越难以接受，表情也越来越不可思议。
东杨先生抓了抓头皮，显得有些烦躁不安，“以前我发现了这个秘密，便用了生死蛊来救她，生死蛊有强大的愈合能力，这样一来，哪怕她受了什么重伤，也不会大量流血，而我曾经告诉玺夜，生死蛊能造血都是假话，因为她一再警告过我，让我不要把她身上的秘密告诉玺夜。”
苍葭也跟着抓了抓头皮，觉得此事真的相当棘手，“如果她失去了全身上下所有的血液，她将会如何？”
东杨先生思索了一下，他牙根都在发颤，“你觉得那还算是人吗，我估摸着她会变成一具活着的尸体，极其畏光，每个白天都会躺在地底，才能算是活着。”
“你看看她离开了生死蛊，就已经变成这样了。”
东杨先生看着她血流不止的伤口，长长地吁了口气，“还有你那个猜测，如果应验了的话，带给她的将会是毁灭性的伤害，这些脏血遍布全身，那都被放出来的话，她会怎样？”
苍葭毫不迟疑地答道，“除非有人愿意把自己满身的鲜血替换给她。”
东杨先生仍旧皱眉，“除了玺夜还能有谁会这么做，可是最关键的一点，他前几日刚经历一次换血，这次再来的话，我真的不敢想象他会虚弱成什么样子？”
苍葭疑惑地问道，“普通人的血不能换给她吗？”
东杨先生不可置否地摇了摇头，“她身体里还有更深的秘密，那些就连我也不知道，可是我曾经试着这样做过，结果她差点死去，后来我想普通人的血是无法驾驭她这具身体的，就像普通人的心脏换给她也不行。”
他连比带画地说，“如果你无法理解，那你可以试想一下，在她身体里的某些器官，就像螺丝和旋，一旦不匹配的话，就是无论如何也构成不了完整的个体。”
苍葭有些咬牙切齿，“实在是棘手，这明郁也不知道是怎样想的，竟然不惜以这样的肮脏手段来胁迫她就范。”
“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试着给她解毒，但是我自己也知道没有什么用处，她中的又不是毒，我甚至也不能完全清楚这具身体里面有些怪异的地方。”
正在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有个暗卫窜了出来，在他耳畔说道，“首领，门外有一个男人说是要找小梅。”
苍葭不由一怔，“小梅不就是梅华夫人吗，谁还会喊她小梅？”
东杨先生跟着补充道，“而且这地方那么隐秘，他是怎么找过来的。”
一时间两个人面面相觑。
就在他们迟疑不定的时候，一个清瘦颀长的人影飘了过来，之所以用“飘”这个词来形容他，是因为他的身形实在是太过了，就像是一团挥发的烟雾似的，从远处被风吹到了他们面前。
男子礼貌地对他们颔首，“两位大人你们好。”
苍葭神色一惊，心中也不由地戒备起来，“你是来干什么？”
那男子笑了一下，笑起来的样子明明很和煦，但不知怎的就让人觉得相当的诡谲，然后他就在他们吃惊的眸光下，一字一顿地吐出，“别害怕，我不伤害无辜的人，我是来要回我的所有物的。”
苍葭不明意味，“什么意思？”
“我是傀儡师，现在准备回收废弃的傀儡了。”
他指着昏迷不醒的梅华妆，笑得一脸鬼魅，“我的傀儡……就是她，曾经我亲自打造出的，最完美的傀儡，而如今她废弃了，便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他们二人闻此，皆是大惊失色。
再一眨眼，男子就抓起了她，慢慢地消失在空气中，就连苍葭也捕捉不到他的身形，他们甚至都不知道该不该追上去，男子的声音里从四面八方的地方传了过来，“如果你们想重新获得她，记得去城北的乱葬岗找我，我在那里恭候，但是我只允许玺夜一个人过来见我。”
“小梅，小梅，新的游戏就快开始了……哈哈哈……”
半晌之后，他发出愉悦而尖锐的笑声，响彻了云霄。
而苍葭和东杨先生都怔愣在原地，直到很久过后他们才反应过来，这里将要出大事了，而且此事涉及过多，甚至超脱了他们的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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