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凶案 第十章 度秒如年
小树疾步跑上楼，看着赵阳的背影消失在浅浅的月光中，心里感到一丝落寞和感伤。她的心底仿佛有一个声音在说：“赵阳，我不想让你离开。”
她怔怔地望着窗外，直到胳膊被硬邦邦的窗台硌疼了才缓过神来。小树转回身子慢慢爬着楼梯，人越向上爬，心里就越沉重。已经到了快要熄灯的时间，楼道里的灯也只为了晚归的学生留了几盏而已，微弱的灯光照着刷着绿漆的墙面，显得有点清冷、有点诡异。
终于爬到了六层，小树拖着像灌了铅似的双腿挪到宿舍门前，却一直呆呆地站在那里迟迟不敢进去。
“不能告诉她们这件事情。”她心里想着，“对晗夜也不能透露只言片语，她有点儿奇怪。”
她想到晗夜，心紧紧地缩了一下。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长长地吐了出来，强忍着心里的恐惧和紧张，用尽全身力气努力在脸上做出了一个微笑，打算就这么面对自己的室友们。
“要是晗夜问起来，我就灵活应对，就随便说一个什么乱七八糟的理由，被送到医院就好。”她心里盘算着，“不行，我要先发制人．．．可是．．．”
一阵苦恼烦躁涌上心头，小树将手放在门把手上：“哎！算了，听天由命吧！随机应对就好．．．”
她鼓励着自己，鼓起勇气推开门，看到宿舍里的灯光的一瞬间，感觉自己仿佛是从一个世界走进了另一个世界。
“啊！小树你终于回来了！”
晗夜看到小树站在门口，从床上弹起来，放下手中的书，飞快地爬下床快步走向她。
小树失神地望着晗夜，不知说些什么，只是怔怔地站在那儿。
“怎么了？像是失了魂似的。”
晗夜拉着小树的手，秋水般的眼睛跟以前一样清澈，见小树见到自己没有任何反应，感到有些奇怪。
小树有一瞬间真的觉得自己只是经历了一场梦——她可能根本没有看到过晗夜那张恐怖的脸孔，那只是梦中的场景而已。
“喂，小树？你没事吧？”
晗夜拉着小树的手碰到了她手上因打吊瓶留下的一点淤伤，刺痛把小树从臆想拉回到现实——这不是梦，这一切都真实地发生过。
小树努力调动面部肌肉，对晗夜笑了一下，她把自己的手从晗夜的手中抽了出来，摇了摇头。
“你去哪儿了？这两天晗夜还挺担心你的，给你打了几个电话，你手机都是无人接听。”李璐从铺上探出头来问道。
虽然李璐并不是常在宿舍，为人也不是那么热情，但从不乏对室友基本的关心。
“约会去了吧，情到浓时，就没回来，哈哈，现在的人啊．．．”
听见这风凉话不用看脸都知道是王茜说的，她斜着一双小如黑豆一般的眼睛，戏谑着。
晗夜转头瞪了一眼王茜——平时王茜最怕晗夜，晗夜冰冷的眼光能让人冷彻心扉，而晗夜高贵的举止也是王茜再嫉妒再羡慕也无法企及的——果然，王茜立刻闭嘴了，刚刚还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也消失不见了，静静地去做别的事情了。
晗夜望向小树，满脸的关切，这让她心里更加不好受、更加不安——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好朋友。小树的脑浆就像是被一把勺子搅浑了，变成了一锅粥似的，无论如何也无法捋清思路。
情急之下，小树低下头，绞尽脑汁思考着，期望自己能想出个理由糊弄过去。
这时候她忽然闻到一股香味，一抬头看到了在铺上一边吃蛋糕一边看视频的李璐，小树忽然心生一计。
“没事没事，你别担心了，我就是低血糖晕倒了，被路人发现送到了医院。”
小树努力搪塞着，明知破绽很多，但目前也想不到其他理由。
“也不知道能不能打消晗夜的疑虑．．．老天爷，千万不要让晗夜再追问了．．．”小树默默祈祷着。
“原来是这样．．．现在没事了吗？”
小树听到晗夜的回答像是她放下心了一般，也没有任何疑问，倒是让小树感到有些惊讶。
“我说你手上怎么有伤呢，这回明白了，是打了葡萄糖吧？”
“嗯．．．对，是葡萄糖。”
小树一时没反应过来，胡乱顺着她的问题回答了一句。
“你这回回来怎么有点傻傻的？因为低血糖死了好多脑细胞吗？”
晗夜拉着小树往宿舍里面走，坐在椅子上，一改往日高冷态度，关切地问着她。这时小树才回过神来，不禁感谢手上的淤伤为她圆了谎。
虽然晗夜平时不常表达自己的情感，不过小树这两天没回来着实让她担心不已，看来晗夜也真是把小树当成了最好的朋友了。
还没小树回答，晗夜便又说起来：“那天我跟你去中央大街散步，经过广场后不知怎的我脑袋突然空白了，好一阵儿才回过神来，可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你已经不在我身边了。我特别着急，在周边找了找，都不见你，给你打电话你也不接。我见天色已经很晚了，路上也没什么人了，觉得有点害怕，就自己先回来了．．．”
晗夜还不等小树问就自己谈起了那天的事情，小树就像是久盼甘霖地土地一样盼望着她的解释，此刻格外认真地听了起来。但直到晗夜讲完，也完全没有提及去小学的事情，小树不禁大惑不解，就像是刚刚爬出了一个深渊，才看到一点光亮，就又掉进了另一个无底洞。
“她到底是真的不记得了，还是在隐瞒什么？”
晗夜见小树有点出神，以为小树在生自己的气，心里感到十分抱歉，便小心地说：“小树，你在生我的气吗？”
“没．．．没有．．．我就是从医院刚刚回来，现在有点儿累了。”
“对哦对哦，这次是我想的不周到，现在这么晚了，还拉着你聊，那你赶快休息吧！”
“嗯，谢谢！有事情明天再说吧，我先睡了，你们也是。”
小树就像是好不容易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拼命地附和道，简单环顾了一下宿舍里的另外两个室友，便爬上了自己的床，拉好床帘，把自己蒙在了被子里。
她紧紧闭着眼睛，眼前一片漆黑，两只手用力拉紧被子，像是怕有人会忽然过来掀开它一样。她躲在这个只属于自己的世界里，静静聆听着外面微小的声音。过了好一会儿，这些微小的声音才停止——像是室友们也睡觉了。她悄悄将被子拉开一个小缝，见没有一丝微光射进来，便放心地把头从被子里伸出来，用力吸了一口气后又长长地吐了出来，吸收了足够的氧气，刚刚紧绷的身体现在也放松了下来。
小树躺在枕头上，感受着宿舍中静谧的氛围，想尽快入眠，可大脑却不给她这个机会。小树感受到脑子里的每一根神经都紧绷着，电信号在神经中飞快地传输着，就像是在高速公路上疾驰着的汽车一般。这些电信号相遇、碰撞，在脑海中形成了一连串的问号：晗夜到底是在说谎还是在掩饰？她真的可能被列入嫌疑人之列吗？那天的微笑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她怎么可能不记得呢？
当一个人心中有挂念、有想不明白的事情时，是没办法睡一个安稳觉的。
小树在床上翻来覆去，变换了很多种姿势都无法入眠。过了一会儿，宿舍里出现了此起彼伏的沉重的呼吸声，想来是这几位室友正睡得酣畅，她不禁感到羡慕。小树实在无所事事，只得郁闷地打开手机，这时才发现手机里有许多未接电话和未读信息。未接电话是从6月26日出事那晚11点左右开始打的，大多是晗夜打来的，未读短信大多也是晗夜发的，多半是问她去哪儿了，怎么没回来等等。
无论怎么看这些信息，小树都发现不了任何能解决她的问题的办法。“哎．．．”小树小声地叹了一口气，准备删除这些电话记录和短消息。但她转念一想，不如把这些记录给赵阳和萧警官看看，也许还能发现什么能对案情有帮助的蛛丝马迹。因此，便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关掉手机放在床头。
小树始终无法割舍脑中的疑问，一会儿翻一个身，始终没有睡着。就这么挨了大半夜，大概天蒙蒙亮时她的大脑才终于放弃了思考，不再叨扰她，任由她迷迷糊糊地进入梦乡，沉沉地睡了过去。
“缓缓飘落的枫叶像思念，我点燃烛火温暖岁末的秋天．．．”这是李璐的闹钟在响。小树被这闹钟铃声吵醒，睁开了迷糊的双眼。直到周杰伦的这首《枫》唱完，李璐才从水房回来，把闹钟关掉。李璐总是这样，起床后从不把闹钟关闭，于是隔五分钟闹钟就会响一次，每次都让大家感觉很烦躁，想睡懒觉的人也从没能得逞。
小树的身体就像被抽空了一样，一点力气都没有，拉着床边的栏杆才勉强把自己支撑起来。她背靠着墙，用双臂环抱着自己的双腿，静静地坐在那里。
“抱歉哈，我这就关上闹钟。”李璐看小树被吵醒了，便略带歉意地说道。
“嗯．．．大家都出去了？”
“今天周末，王茜不知道干什么去了，说是晚上才回来；晗夜跟周宇出去了，她给你留了字条，在桌上，一会儿你下来看吧；我呢，这两天去郊游，明晚再回来～”
李璐一边收拾着出行用的东西，一边跟小树说着。
“哦．．．这样啊．．．”
小树听说大家这周末都不在宿舍，只留她一个人，刚好给了她一个人静一静的机会，反倒觉得安心不少。
“我走啦！拜拜！你好好休息吧！”
李璐背起包，快步离开了，留下了一扇敞开的门。
小树向来不喜欢宿舍的门就那么敞开着，这让她很没有安全感。她撑起身子，下了床，顶着一个昏昏沉沉的脑袋走向门口关上了门。小树感觉自己的头比脚还要重，脖子仿佛无法承受脑袋的重量似的，因此就让它这么无精打采地耷拉着。
她慢慢踱向桌子，看到了晗夜给自己留的字条。
“小树，我和周宇出去了，可能住在外面，后天才会回来，不能陪你了～有事儿打电话哦，好好照顾自己！”
平日里，如果晗夜把她一个人撂下，她一定会不开心的，今天却丝毫没有失落感，反而觉得庆幸。
她爬上自己的床，重新钻进被窝，打开手机一看已经是9点多钟，看来是周末的缘故李璐的闹钟也定的晚了一些。她本想下楼去买些吃的，可一点食欲都没有，便窝在床上看小说。看了一个多小时，觉得没意思，便翻身下床洗漱后，在校园里散步。
天空虽然晴朗，但由于昨天夜里下了雨，因此现在的空气中仍然保有着足够的水分。微风一吹，非常凉爽。
小树慢慢地走在校园里，为了不让自己胡思乱想，便认真观察起每一片叶子。她走到一株银杏旁，拾起掉落在一边的叶子，仔细地研究起叶片上的经络，抚摸着它的轮廓。看着这水分饱满、如翠般鲜绿的叶子，她的心情也像是被露水浸润过的草地一般，舒爽了不少。学校里不仅有银杏，还有海棠树。只是夏天海棠花早就谢了，但树干却仍如墨般漆黑，在郁郁葱葱的树叶的掩映下，显得十分贵气。
“’．．．”
小树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拿出一看，是一个未知号码，她心里想着肯定又是骚扰电话，便挂了未接，又专心研究起树叶来。
“．．．”
“谁啊．．．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啊．．．”她自言自语道，不耐烦地接了起来。
“喂？哪位？”
“喂？小树吗？我是赵阳～”
听到了赵阳的声音，小树心里不禁一颤，刚才的恼怒也一下子烟消云散。
“哦哦．．．赵阳啊．．．不好意思，我刚刚以为是骚扰电话所以没有接．．．”
“没事，可以理解。”
赵阳在那头早已听出了小树烦躁的语气，但很能理解她的心情，因此完全不在意。
“你不介意就好。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听到赵阳并不生气，小树放心了不少，但这时候赵阳打过来却着实让她始料未及。
“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我就是问问你现在情况怎么样。你现在在干嘛呢？”
赵阳在电话那头语气很平静，小树的心却是“砰砰”跳个不停。
“噢～我好多了，在学校里走走，呼吸呼吸新鲜空气，嘿嘿．．．”
小树拼命掩饰着内心的狂躁故意冷静地说。
“那就好，你吃午饭了吗？我请你吃个饭吧～”
“啊？”
赵阳的邀请太突然，让小树措手不及。
赵阳将小树送到学校回家后，心里一直担心、放不下她，犹豫了许久，才拨打了小树的电话，本想借着请小树吃饭的名义看看小树怎么样了，但小树这一句“啊？”却让赵阳忐忑起来，他生怕小树拒绝自己，便胡乱编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你别紧张，我就是想问问你那边的情况，顺便看看你的状况，你可算是重要证人哪！”
听到赵阳这么解释，小树稍微有了点儿头绪，但又莫名得感到有些伤心——原来自己只是证人而已。她的心也因这一句话平静了下来。
“还没吃呢。”
听到小树忽然变得平静的语气，赵阳凭着警察的直觉察觉了小树内心感情的变化，但却分辨不出是种什么样的感情。他不知是不是自己说错了什么话，却又不好直白地问小树，只得说：“嗯，那好，我过一会儿就过去，你就在学校等我吧，到了我就给你打电话～”
“好。”小树回答道。
“那一会儿见，先挂了。”
“嗯，再见。”
小树挂了手机，揣在口袋里，仰头望向蓝蓝的天空，听着身边的树叶在微风的吹拂下沙沙作响，心里一阵心安。
天空上的云飘的很快，随着微风不断变换着形状，小树分明看到了一个心形的图案，还没来得及拿出手机拍照，第二秒那片云就被风吹散了，那颗“心”也随风而逝了。想着自己马上要跟赵阳一起吃午饭，她也不知自己到底是开心，还是不开心。
“哎．．．”
她叹了一口气，大步向前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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