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凶案 第十一章 疑窦丛生
这一天早些时候，在赵阳给小树打电话之前，七点多钟就从家匆匆赶到局里，手里拿着整理好的鉴定报告，直奔萧警官办公室。萧警官前一夜只睡了三个多小时，这会儿早已醒来，愁眉苦脸地拿着洗好的现场照片反复琢磨。
“萧警官，您休息的不好吗？”赵阳推门而入，看到萧警官挂着大大的眼袋，说道。
“根本睡不踏实，就睡了三个多小时。”萧警官朝着赵阳摆摆手，嗓音沙哑着说。
赵阳把报告递给萧警官，一边给萧警官倒水一边说：“您辛苦了，这是小雨和法医给的结论，我整理出了一份报告，您看看。”
萧警官接过赵阳递来的文件袋，拿出了几张纸，首页标题赫然写道：“6月26日，XX小学命案报告”。萧警官一行一行仔细地向下读，读着读着眉头愈发紧锁起来，脸上的皱纹也因神情紧张而愈发明显。
赵阳把水杯递给萧警官，看到他满脸疑云的样子，问道：“有什么不对吗？”
萧警官咂了一下嘴，摇摇头：“这个报告．．．这个报告倒是没什么不对，但是这个鉴定结果跟我的推理对照起来就有很多让我理解不了的地方了，显得很是棘手了。”
赵阳听到萧警官这么说，便知事出有因，拉开萧警官对面的椅子坐下，说：“您说说看。”
萧警官喝了一口水，把报告给赵阳，说道：“你看看这份报告。法医后来鉴定的结果与当时现场鉴定的结果出入不大，当初给的死亡时间是九点半到十点半之间，经过细致检查后调整到了九点到十点半之间。还记得夏小树提供给我们的时间吗？”
“嗯，记得。小树跟她那个同学到达现场的时间是九点多，她不到九点半的时间上了楼，后来．．．”赵阳眯着眼睛看着报告，努力搜寻着记忆中的细节。
“来，这是你昨天的记录，”萧警官拿出赵阳记录用的本子——上面写着确切的时间，“夏小树说，她们是九点十分左右到达的小学，晗夜跟她分开上楼之后，她九点二十分看了一次表，又过了一会儿才上楼找晗夜的，所以．．．”
赵阳恍然大悟，手指一边用力敲打着桌面，一边惊呼道：“所以，死者死亡时间跟他们到在学校的时间刚好对上了！”
“对，就是这个意思。”萧警官不动声色地回答道，“因此，不是警察都会推断这两个人是嫌疑人对么？”
“但是，昨天小雨说在现场和现场周边都没有发现小树的指纹啊！”
“我知道，很奇怪吧？”萧警官像是早就预料到了赵阳的反应似的，点点头回答道。
赵阳不明所以，直勾勾地看着萧警官，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指着报告对萧警官说道：“而且，您看报告这里．．．”
萧警官顺着赵阳手指的方向看去，微微颔首，说道：“没错，这就是我觉得奇怪的第一点。现场除了死者的指纹、少量学生指纹外，只在储藏室外的门把手上发现了晗夜的指纹，这就说明．．．”
“说明晗夜可能只是推开了门看到了凶案现场，并没有实施犯罪。”赵阳说。
“没错，这个结论就直接驳斥了我的推断。”萧警官愁眉不展道，“但是目前没有其他嫌疑人，所以这是第一个疑点。”
赵阳虽然一早就拿到了同事提供的检查结果，但却仅仅是将其简单整理成报告而已，并未认真思考。此时听到萧警官清晰明了的分析后，不禁啧啧称奇，他忍不住问道：“那您的意思是还有其他疑点？”
“刚才说的只是很表面的一点而已。你难道忘了昨天小树提到晗夜的笑容的时候做出的反应了？”
赵阳怎么会忘记小树说到晗夜诡异的笑时那瑟瑟发抖的身躯和惊恐万分的面容？
他对萧警官摇摇头，坚定地回答道：“当然没有忘记，她说的时候我都觉得害怕。”
萧警官说：“这就是第二点，还记得小树具体的描述吗？你这本儿上记得言简意赅，却是把重点都写出来了，你看。”
赵阳看着自己昨天记的笔记，只见上面写道：“晗夜从储藏间走出，失魂落魄；小树上前去扶，看到晗夜的“笑”，诡异。”
“明白了吗？”萧警官问赵阳，“如果晗夜真的只是路过，跟案子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她走出来吓得惊慌失措、魂不附体都合情合理，但是，她笑了！这个你觉得能解释清楚吗？”
赵阳使劲摇头，他觉得自己背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他看着萧警官深不可测的眼眸，说：“确实非常奇怪，而且难以解释清楚！昨天我送小树回学校的时候，她吓得走路都不稳．．．”
“你看，这才是女孩子害怕时候的正常反应啊！”萧警官一拍桌子，身体“啪”得靠在椅背上感叹道。
赵阳顿悟一般，说道：“嗯！况且小树只是见到了晗夜诡异的笑容就吓成那样了，晗夜纵使心灵再强大，也不应该笑啊！”
“没错。”萧警官微笑一下，缓缓闭上眼睛，说：“第二个疑点就是这个。你再往下看，看看能不能找出第三个疑点？”
赵阳顺着报告全神贯注地往下看，逐字逐句地看到最后，也没看出什么端倪。萧警官看到赵阳急得蹙额愁眉的样子，忍不住提示到：“你看看这个女老师的死因，和我们刚刚推断的结果对照一下。”
“后脑遭受重击．．．脑浆迸出．．．”赵阳徐徐读着报告上的文字，大脑飞速地运转着，说出了自己的疑问，“意外而亡造成脑浆迸出的可能性不大吧．．．？”
“理论上讲，意外造成脑浆迸出的可能性不是没有，但是这样的先例很少。这种情况在打架斗殴、高空坠落中频发。如果说这个老师是爬到了高处掉下来导致脑浆迸出就合情合理了。”
“不可能啊！那个储藏间里那么小，根本连把椅子都没有！”赵阳反驳道。
萧警官不置可否地说道：“所以．．．”
话说道一半，萧警官就不往下说了，赵阳突然明白了什么，一下子像是有块儿巨石压在了心上一般，感到心情分外沉重。他说出了自己最不愿意说出的推断：“所以，这是一起凶杀案。”
“没错。”
推理进行到此处，原本看似有迹可循的案件，忽然变得扑朔迷离起来；原本看似有条有理的线索，也变得盘根错节，让人理不清头绪、找不到入手点。
赵阳听到萧警官对自己的推断如此肯定，心里不禁打起鼓来，他忽然担心起小树——小树可是跟晗夜住在一个宿舍啊！赵阳试探地问道：“而且，您推断凶手可能是晗夜，对么？”
“不仅如此，我还怀疑这是一场有预谋的凶杀案件。”萧警官将身体前倾，两肘搭在桌沿上，不容置疑地说道。
赵阳感到自己的头忽然“嗡”的一下，像是忽然失去了意识似的——毕竟这是赵阳做刑警以来第一次接触这么光怪陆离的案件，他感到有点儿力不从心。
萧警官继续解释道：“你就没想过为什么一个小学老师，还是一个美术老师，大晚上不回家，在学校待到那么晚是为什么？她可是个五十多岁的老教师了，家里人就不会担心？”
“调查结果不是说她德高望重，经常加班创作吗？”赵阳说。
“你不觉得加班到九点半有点儿超乎寻常吗？”
被萧警官这么一问，赵阳迟疑了一下，说：“嗯．．．是有点儿．．．到八点多还能理解，但是照咱们这座城的建筑设计来看，她从学校到家至少也要20分钟，看现场的情形感觉她也没有要回家的意思，确实很奇怪！”
萧警官伸出一根手指说道：“这是我判断这是有预谋的凶杀案的第一个依据。”接着他伸出了第二根手指，说：“第二个依据，如果这个老师没有提前跟家里说自己会晚归，家里人不会给她打电话找她吗？可是她的手机里没有家里人打来的电话。”
“会不会这个老师把通话记录删除了呢？”
“那她为什么只删除家里人的电话记录而不删除别人的呢？如果说她跟家人有矛盾，那她应该删除所有通话记录、短信，甚至是手机号码，但是事发前几天的她与家人的通话记录还好好地呆在手机里。”
“嗯．．．毋庸置疑这一定是一宗凶杀案了，真是．．．”赵阳咽了一下口水，说不下去了，他不知道如何表达他此时复杂的心情，百感交集地看着萧警官。
萧警官却是会意了，说：“我知道，可怕，更多的是离奇。我也这么觉得。”
他把两只手交叉着抵在下巴上，时而眼眉低垂看着桌上的报告，时而抬起沉重的眼皮向前凝视，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赵阳自从听到萧警官判断晗夜是重大嫌疑人后，就为小树担心不已，酝酿已久终于打算鼓起勇气跟萧警官提出想去看看小树的请求，却说得犹犹豫豫：“萧警官，那个，我觉得您判断的非常有道理，目前小树的同学晗夜是最有嫌疑的人，所以．．．”
萧警官见赵阳一反常态，变得忸忸怩怩，迟疑不决，感到疑惑不解的同时还有点儿担心，不知道这孩子是不是哪儿不舒服，于是问道：“所以什么？”
“所以我想去看看小树，我怕她有什么危险。”
萧警官一听赵阳说的是这么一码事儿便如释重负，说：“嗨，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忸忸怩怩跟各大姑娘似的，我还以为你得了什么病呢！”
赵阳听萧警官这么一说显得有点儿窘迫，尴尬地笑了笑。
萧警官对赵阳一挥手，说：“你去吧！你不说，我也得派你去！”
赵阳听到萧警官还想派自己去，反而不明白了，他满腹狐疑地说：“派我去？为什么？”
“对！小树这孩子不简单，我能看出她有着不同于其年龄段人群的洞察力。我们既然要调查这个举止诡异的晗夜，那么为了不打草惊蛇，她是观察晗夜的最佳人选，也能及时为我们提供有力的线索。”萧警官解释道。
听到萧警官的解释，赵阳豁然开朗，心悦诚服地望着萧警官。
“好了，你准备准备就去吧！不过，去之前，我需要你帮我办几件事情。”萧警官说道。
“好，您说吧！”
“第一，跟负责调查的晓峰说，私下调一下晗夜的档案，但是目前不要直接与晗夜本人有直接接触。因为目前根据小树反应给我们的情况来看，晗夜的行为言谈举止前后不一致，要先看一下她的基本情况再考虑后面的事宜。”萧警官说，“第二，让卫莱调查一下这个死者李玲的情况，去手机营业厅查她的通讯记录，关于她的一切都需要调查。”
“好的！”赵阳一边在纸上记着，一边应着。
“这两件事儿都要尽快，最后一点，很重要，但是也有点儿难。”萧警官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这件事需要你努力去做。”
“什么事？”
“你要跟小树好好解释我们的推理，让她愿意观察自己的朋友为我们提供线索。”
赵阳听完先是一愣，再就是不断摇头，抱怨道：“您说的轻松，但是太难了吧，您去说还差不多。您看，首先得让她知道晗夜有可能是凶手，但又不能解释得太透彻以免引起她的担心和恐惧；再就是让她观察自己最亲密的朋友，还要像做个叛徒似的把人家的消息告诉咱们！”
“你别激动，我知道这个是有困难的．．．”萧警官站起身来安慰道，“但这也是个挑战，临危不惧才能迎接挑战！而且，我能看出来，小树非常信任你。”
萧警官说道此处，赵阳镇静下来，陷入了沉思。
萧警官看他不再那么激动，接着说：“不仅如此，我也能感觉到，你也很在意小树不是吗？”
赵阳抬起头，看着萧警官炯炯有神的目光，不禁对他过人的洞察力感到由衷地佩服。赵阳知道自己瞒不过萧警官，便像泄了气的气球似的，耷拉着脑袋，不情愿地点点头。
萧警官见赵阳并不是特别高兴，欲言又止，便问道：“怎么，还有什么顾虑吗？”
赵阳叹了一口气，百般无奈地说道：“有一个问题：怎么才能让夏小树达到一个线人的基本标准呢？她还只是个孩子啊，怎么才能不被晗夜发现啊！”
“原来你是担心这个！”
萧警官听了赵阳的话漫不经心地笑了笑，放松地坐回椅子上，说：“你忘了你在警校三年级的时候啦？你把你自己当成一个孩子吗？”
“您不能这么比啊！我可是个警察，她．．．就是一个丫头片子啊！”听到萧警官完全对自己的担忧置若罔闻，赵阳有点儿着急了。
萧警官看到赵阳就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急得抓耳挠腮，便知道小树在赵阳心目中的位置了。萧警官走到赵阳面前，拍拍他的背，轻轻说道：“放心吧，我相信她！这孩子肯定没问题！但是，前提是你要好好教她。别急，至于怎么教，我相信你自有办法。你们俩年纪差不多，所以你去说肯定比我去说更好、更容易让她接受咱们的请求！”
赵阳见萧警官已经说到这份儿上了，也不好再反驳什么，便无可奈何地点点头，答应了下来。萧警官接下来又是一番嘱咐才让赵阳去做事，虽然赵阳由于不得已扛下了这个担子感到心里很堵得慌，但他也知道这是他的使命，对于他来讲也是一个严峻的挑战。
赵阳依次找了晓峰、卫莱说明任务后，立刻给小树去了电话。通过电话后，小树这边，继续百无聊赖地散步；赵阳则匆忙赶往学校，心潮澎湃。
赵阳在路上一直想着如何跟小树解释推理结果，与小树见面本应轻快的心情，加上萧警官派的任务一掺和，像是一锅粥一样乱七八糟，搞得既激动又忐忑。但此刻他也没有其他办法，只得硬着头皮往前上，他祈祷着小树可以痛痛快快地接受这个任务，更祈祷着希望小树不会因为这残忍的任务而恨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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