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案发现场

“是时候跟小树谈谈案情了．．．”

        萧警官谈及“案情”两字时，表情变得严肃起来，我看得出来，他很重视这次的案子。他一边收拾桌上的饭盒一边说起来：“小树，刚才赵阳说没有你在案发现场证据，通俗地讲就是目前你暂时没有杀害死者的嫌疑。”

        我松了一口气，一直笔直坐着的身体也一下就放松下来。赵阳看见萧警官一边说案子一边收拾桌子，或许觉得心里很过意不去，于是就站起身来帮忙一起收拾。

        “萧警官，您先跟小树说案子吧，桌子我来收拾就行了。”赵阳说。

        萧警官点点头，用纸巾擦擦手，便开始了对案情的陈述。

        “那天晚上我们接到报警电话的时候大概是在十一点半左右，是那个小学里巡楼的老大爷打来的——报案说看见一个女老师倒在地上，进去看了看，老师身体周边有血迹，叫了她的名字也不应，就怕是死了，所以打了报警电话；他看见你倒在地上后，就叫了救护车。还好那天不堵车，我们赶到案发现场的时候，刚好救护车也来了，不到晚上十二点。我当时大概看了一下你的情况，就安排赵阳把你送到医院了，安排好你住院治疗的事儿以后他就回案发现场跟我一起调查了。”

        我感激地看着正在认真把饭盒装进垃圾袋的赵阳，他发现后回我了一个微笑，对我说：“没事，别在意。”萧警官也用饱含欣赏的目光看着赵阳，像是在自言自语，也像是在对我说：“这孩子挺不错的！”我下意识地点点头。

        短暂的插曲过后，萧警官便接着陈述案情：“我们到案发现场调查时，死者身体已经开始僵硬，周边的一些血迹已经变暗干枯，经过现场法医初步鉴定判断死亡时间不到两个小时，也就是说这个女老师是在九点半到十点半之间死亡的。经过调查，这个女教师是所在小学的美术老师，叫李玲，今年五十多岁，德高望重，在美术界也非常有名。平日里工作努力，也会给杂志画插画，也会创作一些作品，因此经常加班，所以也能说得通为什么这个小学教师到了晚上还没有离开学校。但是仍然有疑点，因为死者已经五十多岁，就算是为了艺术创作加班到这么晚也有点儿说不过去，不过目前还没调查清楚，所以还没有解释。”萧警官好像意识到自己说偏了话题似的，清了清嗓子说：“嗯．．．好像有点儿跑题，咱们接着刚才的说．．．因为在案发现场并没有发现你的脚印或者指纹等证据，初步判定你是没有进去那个房间的，但是你毕竟去了那个地方，我就跟你讲讲现场情况，也希望一会儿你能提供一些你在那个时间点在那里的原因和其他所知道的信息，也许能作为我们的调查线索。”

        我诚恳地点点头，心头犹豫着要不要告诉现在就把晗夜去过的事情告诉萧警官，此时，赵阳就像摸透了我的心思似的对我说：“小树，等萧警官讲完，你把你同学晗夜的事情跟萧警官说说。”

        萧警官疑问地看着我，我说：“就是当天跟我一起去那儿的同学，不，应该说是我陪她去的，我简单地跟赵阳提过这件事儿，不过，因为事情有点儿复杂所以还是您先说吧～”

        萧警官看了看赵阳，见赵阳点点头确认了我说的话，便放下心来继续说下去：“案发现场是一个楼梯拐角处的屋子，这个屋子不大．．．应该说，作为一个储藏室来讲非常小。我们打开门看到那个女老师倒在地上，两个巨大的置物架叠着压在身上，很多石膏像和石膏碎块儿散落在这个女老师身边。我们推断那些碎块儿是由于石膏从高处掉落，摔在地上而破碎产生的。这个女老师的后脑着地，躺在地上，后脑部分和地上有一些血迹还有一些迸出的脑浆，因此判断主要死因是后脑遭受重击，导致脑干呼吸中枢严重受损，呼吸衰竭而亡。目前无法判断是有人故意为之还是这个老师意外摔倒而亡。”

        我听着萧警官的话不由自主地去想象他所描述的场景，不禁感觉一阵恶心，用手捂住了嘴。

        “来，倒点儿水。”萧警官看到我好像有些不适，便指着我的杯子，指示已经收拾好桌子坐定的赵阳倒些水给我。赵阳答应了一声，拿起水壶便由萧警官到我，再到自己的顺序依次倒好了水，放好水壶，在椅子上坐好准备继续听萧警官讲述。

        我喝了一口水，本以为萧警官会继续讲下去，但萧警官像想到了什么似的停了下来，过了一会儿才继续说：“基本死亡现场就是这么个情况，赵阳，鉴定科的人刚才给你打电话除了说小树可以暂时排除嫌疑以外还说了什么？包括我派人封锁现场，询问相关教师还原现场的事情有结果了吗？我让他们查好给你打电话，结果如何了？”

        这一串问题问下来，我听得云里雾里，赵阳听得却极其认真，并且镇定地回答：“小雨回了电话，除了说小树的事儿以外，还说，在那里发现的不同人的指纹屈指可数，除了那个死者的，就是巡楼大爷的了，偶尔还有几个不明身份的指纹，但是从大小来看，可能是那所学校的学生的。”

        萧警官听后却皱紧眉头，说：“这就奇怪了，小学生的话基本排除嫌疑了，如果巡楼老大爷是凶手，那他就不会那么积极地报警了，就算是故意排除自己的嫌疑也一定会处理好现场再报警．．．”

        萧警官突然意识到自己打断了赵阳的话，便抱歉地笑了一下说：“你接着说吧，我就是突然觉得哪里有点儿不对劲儿．．．”

        “没事儿，您分析的很有道理，我也想过，但是也没想明白。”赵阳丝毫不在意地说道，“那我先接着说现场的事情吧，因为案发当天是6月26日，并非周末或双休日，因此学生们本来照常第二天要上学，但是发生了这种事儿，因此就封锁了学校，并且紧急联系了校长和各班班主任让其通知家长们学生们暂时放假，等通知再上学。目前只有校长知道具体发生的事件，信息是对老师们封锁的，但是我们有提前安排老师们随时待命，如果有询问需要，是随时可以打电话叫他们询问的。”

        赵阳说话不紧不慢，非常有条理，让我的心底里油然而生一种崇拜之情，萧警官也给予他一个肯定的眼神。赵阳得到了肯定后语气便更加坚定起来，说：“通过对校长和巡楼大爷的调查，对那个储藏间的构造和物品摆设方式有了初步的了解和认识。我让绘图人员通过描述把那个储藏间的原样给画出来了，他们传了照片给我，您看～”

        赵阳把图片用手机调出来，拿给萧警官看，我也好奇地把脸凑过去，只见是一张以透视法完成的立体铅笔素描图片，就像是面对着房间站着一样，非常逼真。我小时候也很喜欢画画，什么素描水粉，油画国画都稍有涉猎，但是越长大越觉得自己根本不是画画的料，但却始终非常佩服画画好的人，于是发自内心地感叹道：“天哪，太厉害了！”

        “哈哈，那当然，我们绘图人员都不是盖的！”赵阳骄傲地说道。

        萧警官认真地看完透视图给我解释道：“你看，这是那个储藏间，紧挨着一个巨大的美术教室，是储藏美术用品用的。这个储藏间没有窗户，房顶挂的还是白炽灯，平时不开，只有学生或者老师取东西的时候才会开。来，咱们假装面对着这个储藏间站着，左手边和右手边是两个木质的置物架，置物架很高，形状类似现在很多大学图书馆里的书架，只不过是木头的而已，到现场看的话能看出是有些年头的了——非常破旧，有的木头漆皮都掀起来了，我们把压在女老师身上的置物架抬起来的时候那架子晃晃悠悠，“吱吱呀呀”，跟那种车圈儿快瓢了的自行车发出的声音一样。”

        我不禁被萧警官活灵活现的形容逗笑了，赵阳也偷笑了一下，但萧警官却没意识自己的幽默，继续看着图片认真说：“你看，这俩置物架面对面，置物架的侧面离墙面的距离很小，还不到一人宽，在那个空隙里，分别放了两个高度大概一米的瓷瓶，说是瓶，我觉得还不如叫瓷缸，因为比瓷瓶要宽很多，估计是让学生照着画画用的。但是这个储藏间太小了，当时我们几个人，法医、拍照的同事、我、赵阳、再加上横在地上的死者，就已经非常挤了，所以估计是没地方放一些零碎的东西了，所以这个缸还放着很多调色盘、水粉笔、毛笔、毡子、素描纸这种画画工具和一些手工用材料比如陶泥、美工刀什么的。至于那些散在地上的石膏像，原来应该原先就是摆在这些置物架上的，经过观察这些石膏像大多也都很陈旧了，有的都已经发黄了。这个储藏间的另一面墙，也就你现在面对着的这一面，上面原先挂了好几把扫把、墩布、抹布，我们到的时候也全都散落在地上——现场简直乱的是一塌糊涂。但这么乱的现场反而跟那种整洁到可怕的现场很像，因为都走极端——整洁到可怕的是：你怎么找都难找到有用的线索，但是只要找到一个，就对破案有很大的帮助；乱成这样的现场，是它抛给你的东西太多了，难以找到那个真正有价值的东西，所以就需要不断的在头脑里归位，把线索们分类整理，一旦找出有价值的了，才可以继续下去。”萧警官给我耐心解释着，赵阳也非常认真地听着。

        “最后，这个储藏间的进出口，门上面有一个窗户用来通风，门则是封闭的。”我搜寻了一下记忆中的场景，表示肯定地点点头。萧警官像是在搜寻记忆角落中落下的东西似的认真地思考了一下，发现并没有落下什么便说道：“那么，这个大概就是当天现场的情况了。另外，我们去的时候那儿是开着灯的，巡楼大爷说是可能有是老师加班在用那个储藏间因此把灯打开了，小树你走到的时候那儿是开着灯的还是？”“开着的。”我说。

        萧警官把手机递给赵阳，赵阳把手机里的图片关闭后就把手机放到了口袋里，拿出自己记录用的笔和本儿，放在手里，坐着看着萧警官，点头向他示意了一下，意思是现在要不要开始询问小树。萧警官低头看看表，已经晚上八点多了，又看看外面已经逐渐变小的雨水，把手掌抬起，对着赵阳做了一个“等一下”的动作，喝了口水，对我说：“小树，现在那所小学封闭了，孩子们和老师们目前都没办法上课，这也快到期末考试了，家长们特别着急，所以我们的压力也挺大的。同事们都在着急忙慌地查案、鉴定，我们这边也需要你的帮助，能不能请你帮个忙呢？”

        萧警官的话语很真诚、很温柔，我觉得他真的是在以一个父亲的姿态和角色与我对话，为了破案，我当然觉得这是义不容辞的责任，而且我心里也惦记着晗夜那晚奇怪的表现，心里也留有着疑问，我希望跟他们沟通的愿望甚至比他们想与我沟通的愿望更加强烈。

        “当然！”我的声音很洪亮。

        萧警官和赵阳相视一笑，萧警官便说：“那么，我现在要问你一些问题了，希望你能如实回答我，如果有什么问题也可以提出来，要知道你的证据很重要，所以不要有所隐瞒、有所保留，任何看到的、听到的或者想到的都要说出来。”

        我看到萧警官严肃了起来，赵阳也拿起手中的笔和本准备记录了，就调动浑身的力气不敢有一丝懈怠，对萧警官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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