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重型杀人犯
“这件事情，是这样的，那会儿我刚进局里不久，在执行一个任务。那会儿我也就像赵阳现在差不多大吧．．．我那会儿26岁，我老婆比我小三岁。我们在学校就在一起了，所以感情积淀的其实已经很深厚了，所以她一毕业我们就结婚了，过了两年她工作稳定了我们就要了孩子。她们出事儿那会儿．．．我老婆正好怀着孕，快六个月了，我们托人问出是个女孩儿。”
当萧警官说到他的妻子出事儿和未出世的孩子时稍有哽咽，虽然只是这一瞬间，但还是被我捕捉到了，我深感痛惜。但我看着萧警官深邃的眼神，却看不到他的心。
“我21岁毕业以后，顺利考上公务员，我在刑侦队从见习警察做起。一开始做办事员的时候，真的挺迷茫的——刑警队任务繁重，案情复杂，有时候还会有很大危险，我看着队里的人都忙得热火朝天，自己做的都是边缘工作，老觉得自己出不上力也挺着急的。后来我就想得提高自己的业务能力才行，所以得空就看看关于侦破，犯罪心理方面的书，还会在领导不忙的时候请教请教，后来因为成绩和表现优异，综合考核也很优秀，所以见习不到一年就转正成为三级警司了。做见习警察时的领导见我刑侦能力比较强，觉得调到其他部门就屈才了，正好队里有一个空缺，就干脆把我留在队里继续做刑警。刚转正的时候，队里的人虽然已经对我有一些了解，但是初出茅庐，也不会让我做一些重要的刑侦工作。前两年的大部分情况下都是在做一些技术性工作的同时偶尔出出外勤，但案件一般不是很重大。但我会非常重视交给我的每一个任务，因此每次表现也不错，两年以后，领导便开始让我正式接触较大案件，协助侦破调查。”
萧警官若有所思地停了下来，好像沉浸在了回忆中似的，眼神让人琢磨不透。他朝着床头柜的方向指了一下，赵阳机灵地用托盘把三杯水端过来，摸摸温度，点点头，递给了萧警官一杯，然后将另外两杯水分别放在了我面前和他自己的面前，再将托盘放好。萧警官喝了一口水，笑着说了一句：“有点儿渴了～”但是我跟赵阳都能看出来，萧警官是因为想到什么说不下去了才停下来喝水的。我跟赵阳都没说话，我们也早已吃完饭，只是静静地等着萧警官的讲述。
萧警官放下水杯，看着我们慢慢说：“那就是悲剧的开端。”听着萧警官的声音竟然显得有些苍老。他接着说了下去：“开始协助侦破重要案件的时候我快25岁了，虽然那会儿觉得自己已经挺成熟了，但是现在想想还是太天真，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接触到任务的危险性到底有多高。我做任务时特别有热情，积极性也很高，因此队里的领导非常赏识我，过了一年我主动请缨，要求加入一个本市重大连环杀人案件。领导非常踌躇，也不太想给我这个没接触正式工作多久的‘菜鸟’机会，现在想想这是一个特别正确的想法。但是，禁不过我软磨硬泡，再加上我平常表现确实很出彩，因此领导就答应下来。”
“这个连环杀人犯已经逃窜了好久，那时候咱们这座城还没开发，因此房子各处分布也非常不均匀，没有什么条理。居民住的也非常紧凑，人口众多，从城里到城郊有很多地方特别适合隐藏，这也加大了搜查的难度。而且这个连环杀人犯手法多变，没有套路；被害者也没有什么特征；由于凶手是随机杀人，因此也没有什么规律可循，这对于我们来讲简直是海底捞针，捞的针是什么样子也不知道。后来局里人推断这个连环杀人犯犯罪具有偶然性，又这么暴戾，可能具有某种变态心理，说白了就是具有觉得自己跟整个社会都有仇，看谁谁不顺眼的那种心理。”
我自学过心理学，知道这种人的危险性，听到此处不禁肯定的点点头，萧警官看到我点头也抛给我一个肯定的眼神，接着说了下去。
“刚才我也说了，我们一开始几乎找不到什么线索，这个杀人犯在前几宗杀人案中处理的还比较细致，没留下什么破绽。后来由于被害者增多，我们发现，这些被害人分布在南城边缘为边界的一个不规则形状的范围内。但由于受害者分布不均匀，也考虑到犯人可能这个范围流窜的可能性，所以我们没能瞬间锁定某处地点。我们就对这个范围进行搜寻，通过走访调查，确定了一些风评较差，没有朋友，偶然发生暴力或其他极端行为，还有一些行踪诡异的人作为嫌疑对象。我们怕打草惊蛇，虽然紧锣密鼓进行，但不敢太过张扬，进展并不快。就在我们不断缩小嫌疑人住所的过程中，又发生了一起案件，这次案件虽然对于受害者来讲是个悲剧，但是对我们而言却是一个机会，我们接到报案后，迅速赶往案发现场，鉴定死者死亡时间不超过两个小时。我们综合周边坑洼的地势计算了两个小时驱车最远可能达到的距离后，展开了以案发现场为圆点，最远逃亡距离为半径的搜寻工作。最后，在一处野树林的边缘发现了这个人——他当时正想往树林里跑，我们迅速将他缉拿。”
“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我好奇的问，因为学习了心理学知道了这些人的人格特点，但却从没真正见过类似的犯人，只是在影片中见过汉尼拔这种类型的，却不知脱离艺术加工后这种人是什么样的。
萧警官见我好奇便对我说：“他是一个看起来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人，中年，衣着并无特色，就是那种放在人堆儿里你都不会注意到的那种人。但是，如果仔细观察会发现，他的眼神里毫无羞耻感，非常傲慢和狂妄，抓住他的时候，他也没有一丝羞愧。”
我听后倒吸了一口凉气，不禁打了个哆嗦，赵阳拿了件衣服给我披上，我感激地对赵阳说了一句：“谢谢。”便听着萧警官接着说下去：“这种人算是重型杀人犯，危险性非常大，于是我们赶快给他戴上手铐，搜身后带上了车——是我亲自搜的身，但是没有想到这个混蛋在鞋底的凹槽，也就是咱们平时那种摩擦纹内按照纹路卷曲的形状藏了一根铁丝！在车上我坐在他旁边，当时我沉浸在立功的喜悦中，没有注意他什么时候把自己的鞋带踩开了。估计就连当时都会看不起我这个警察——下车后他假装要系鞋带，在我转身叫同事的瞬间，他蹲下来把铁丝从鞋底拿出来藏在了袖子里。我见他已经系好站直，也就没再在意。没想到，他那个邪恶的脑袋里想的不是报复我们这些抓住他的警察——他也知道对我们这些有枪的警察不好下手，他想的是：‘要是能在抓住我的这些人之外再杀一个人就好了！’”
我听得一阵寒战，下意识地抓住赵阳的胳膊，赵阳看了我一眼微笑了一下，我突然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立马撒手。
“我们抓住他的时候是在半夜3点多，回到局里已经快4:30了，天都已经蒙蒙亮，但是街上人还是不多的。我的妻子那会儿怀孕6个月，进局里以后先做了一年见习警察，转正后才工作了一年，主要做的是一些案卷整理工作，虽然我们都在刑警队，但是所在中队不一样，而且因为她怀孕了，所以就没有接触这次的案件。但是，我们夫妻关系非常好，她那天晚上为了等我就留在局里休息了——我之前说让她回去，她偏不！”
说到此处，萧警官的表情早已从刚才无尽的自责到了现在极度的懊悔和悲伤。
“听到外面有声音，她知道是我们回来，于是就起来向外走准备迎接我，可我们谁也没有意识到将要发生的危险．．．我们带着犯人上台阶的时候，正好她从厅里向外走，穿着便服，看见我以后笑得特别开心，同事看见她对我点点头就把犯人交接过去。犯人经过她的时候，表现得特别正常，她背对着他，我一心都在我老婆身上，怎么能意识到这个混蛋一转身就用手臂环住我的老婆，用手铐链子勒住了她的脖子？！”
萧警官情绪特别激动，脸上的肌肉在颤抖，拳头紧握，眼睛里怒火中烧，恨不得把那个犯人捏成碎片。
“我当时太年轻，看着自己最爱的人被挟持当时就吓傻了，犯人对我狂妄的笑，露出红色的牙龈，看起来就像只吸血鬼！反应快的同事掏出枪，跟这个混蛋对峙，我呆站着，这时候才想起掏出枪，这个混蛋当然不会老老实实地站在那儿，他在那儿晃来晃去，我老婆的脸都已经被他勒的憋得通红了，却一点儿没有撒手的意思，我看着我老婆特别心疼，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说一句，我就说一句．．．你离我远点儿！你让我再说一句！’那个混蛋大喊着，我同事不敢上前，任他说下去‘我就说一句！然后你们就逮捕我！我绝不反抗！’，人们不敢轻举妄动，听他说着，当时怎么就没人击毙他呢？！‘我啊．．．从刚出生我就知道人性是怎么回事！你知道吗？人性是恶的！我也是恶的！这世上没有一个好人！全他妈是混蛋！我也是！你们也是！哈哈哈！就从来没什么公平！什么电视报纸老师说的父母说的全他妈是放屁！我为什么要杀人啊？为了报复着不公平的世界！为了以恶治恶！’大家都听着他狗吠般嚎叫，都被这突发情况搞得有点儿惊慌失措，大家都想着如何对付他，谁也没意识到他早就把袖子里的铁丝顺到了手上。他趁人不注意用铁丝尖儿对准我老婆的脖子，在我刚看见一点儿闪光发现不对往前冲时，‘哈哈！这是最后一个！哈哈哈哈哈哈！！’．．．我看见我老婆的脖子漏了一个洞，从那洞中喷出了红色的血，喷的老高，溅到了那个杀人犯的脸上，溅到了我的脸上．．．所有人都冲了上去．．．”
说道此处，萧警官像丢了魂儿似的失神的望着前方，我们也不敢说话，过了半分钟，萧警官拿起水杯把剩下的水一口气喝完，把杯子重重地放在桌上，叹了一口气。
“我看着她身子一点点下滑，像一滩烂泥似的倒在了地上，眼神渐渐失去了光芒，刚才憋得通红的脸变得雪白．．．我跪在她旁边，用手捂住她脖子上的伤口，说不出话，只是哭，那条狗都不如的混蛋被我的同事摁倒在地上还在狂笑，我那时候抱着我老婆，腿软得站不起来，她抽搐着，好像想说什么，但是一张嘴就往外冒血．．．血液流得到处都是，同事打了急救电话，可是，救护车来的时候，她握住我的手已经松开了。”萧警官眼睛里噙满了泪花。
“孩子，哎．．．我们的女儿也就跟着她去了．．．”萧警官眼睛里的泪水终于流了下来，我跟赵阳也哽咽了。我的眼睛里也有眼泪在打转，赵阳递给萧警官和我一人一张纸巾，三个人就那样默然地坐着。
我没想到萧警官有这样曲折和痛心的经历，看着萧警官驼着背，含着胸，就像霜打的茄子一般，丝毫没有刚才意气风发的40岁中年人的模样，反而像个80多岁的老头．．．“铃铃铃”，赵阳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朝萧警官点点头，向我示意了一下就出去接电话了。
我看着萧警官，心里一阵心酸，于是就试着安慰道：“对不起，萧警官，勾起你的伤心事了．．．但是，您现在这么成功，您的妻子和女儿一定都会为您感到高兴的！”
“哎，”萧警官叹了一口气，说：“孩子，家庭，才是最重要的。那件事以后我差点儿就不当警察了．．．不过，后来领导跟我说，我还有国家，国家也是家，于是我就坚持了下来，现在觉得真值！我看见赵阳就像看见当年的自己一样，甚至发展得比我还好，所以就把他当自己孩子带，让他别出现当年我犯下的错误！”
萧警官反而安慰起我来，揉了一下眼睛，突然他的眼神温柔了下来，看着我说：“而且，当我看见你时就在想，如果我的女儿当年出生了，现在应该有14岁了．．．应该没比你小太多吧？应该也会出落得像你这么干净吧．．．”
我微笑地看着萧警官，理解了萧警官眼中的柔情和他话语中带着的那份未能付出的父爱，说：“都过去了。”
我看着他，就像看着一个亲人一样，心里充满了温暖，也觉得自己的心与萧警官的心更近了一些。
这时，赵阳突然跑进来，激动又略带兴奋地说：“萧警官！小雨打电话过来说，发现女尸的现场没有发现夏小树的指纹和任何能证明她到过那地方的证据！”
我听后看了一下萧警官，他对我微微一笑，对赵阳说：“好的，我知道了。”
“赵阳你坐下，说完了我的事儿，正好你提到了女尸的事儿，是时候跟小树谈谈案情了．．．”
;
https://www.dldwx.cc/xs/101212/515203614.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dldwx.cc。都来读手机版阅读网址：m.dldwx.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