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冷雨中的柔情

窗外大雨如注，像是要把这座不大的城淹没一样，心里的压抑感就像这滂沱大于一样灌进心里，无法排解。

        我从小就出生在这座城市，这座城市并不是很大，但是历史却非常悠长，因此不乏古旧的古巷子和残垣破壁。我最喜欢去的就是这座城与城郊边缘那边，那里有很多古迹和碎石，但是因为城市建设主要都局限在城内，所以城里的官员们也没什么精力去处理城边的古旧遗址。我总是到那儿走走看看，晒晒太阳，感受一下那里还留存着的古老的气息。当然，晗夜那么有文艺气息的女子或说带有一点抑郁气质的女子是不喜欢来这里的，她更喜欢在古巷子里走走停停，有时候她竟然会在古巷长着苔藓的墙边矗立很久。她常抚摸着那些苔藓说：“这些苔藓是生命力最顽强的，它们也是最无害的，即使被人嫌弃、经常被人铲除，也能坚强地活下来——它们是艺术。”我是不懂晗夜这一番奇怪的话的，我想，苔藓这种东西，说得通俗一点就是在潮湿的地方孢子形成的植物而已，让晗夜那么一说仿佛苔藓像有人的特质一样，怪瘆得慌。“你太文艺了，我大俗人一个，偶尔文艺点儿的时候就是在城边儿摸摸那儿的糙石头，那可是不用挖坟掘墓就有的宝贝，指不定有多少年的历史了呢！”我总是坏笑着跟晗夜这么说着。晗夜也只是听听，微笑一下，不说话。

        这座城市虽然不大，但也没逃得开经济建设的洪流，但是由于城市小，城里的官员大部分都是本地出身，文化水平也是一般，而且他们那个年代的人也很少有像我们这样上大学的，所以管理能力也是有限。这么小，发展能力又有限的城市得到的注意力必然不多，前几年开发的还风声水起，这两年也不知是城镇里当官儿的捞的油水太多了？还是更上级的人已经把油水捞净——资金流跟不上了，发展因此也就停滞了。

        中央大街算是在“洪流肆虐”时建设的比较完全的设施了，同时也是经济建设以来大家唯一的休闲、娱乐圣地，由一个大广场和周边的商场、篮球场、按摩馆、KTV和餐馆组成，之所以叫“中央大街”，无非是因为广场地处城中央，那些娱乐场所都在围绕着中央广场的大街上而已。中央广场上除了我们这座城的标志性建筑——一个巨大的菱形状的碑以外，仅有一个只在夏天炎热干燥的天气喷水的音乐喷泉而已，就没有其他的建筑了，剩下的只有那个光秃秃的广场了。之所以我们这座城的标志性建筑是一个巨大的菱形的碑，听老一辈的人说，是因为我们这座城由于地处偏远，在古时经常会有一些外来人进入，外来人的身上有时会带一些精美的饰品或者小小的宝石来做交易，虽然宝石的原貌和交易的具体情况已经失传，但是仍然以故事的形式流传到了现在，于是这个不大的小城官员为了使城里的居民对这个家园觉得更有归属感，就将菱型的碑予以宝石的意思来作为这座城的标志性建筑，让人们都看到它，以此作为自己的标志。至于那个音乐喷泉，在其建设之初，许多人还对它特别好奇、富有热情，但是在发现这座城市夏日多雨的特点以后，就对它失去了好感，反而觉得建它是一种对资金上的浪费，因此，现在这座音乐喷泉对于居民来说就是个摆设而已。

        除了中央大街建设的比较完全以外，这座城的样貌对于我来讲，简直混乱不堪。俯瞰这座经过短暂开发的城市，可以发现，这座不像样的城市简直像一个箭靶——中心的十环是中央大街，往外扩去，二、三、四环搭建的“半成品”和大学、居民楼、政府办公楼、警察局混搭的过渡区域，五、六环就是些幼儿园、中小学、菜市场等居民区，七八环就是那些还未开发的小巷子、小平房，再往外就是城郊了。何为半成品？就是那些搭建了一半儿的商区、建了一半的体育馆、洗脚城等。因为城市太小，几乎无法吸引外来务工人员，因此盖这些房子的工人大多来自城郊——自己在城里码砖、浇水泥赚钱，家里的老婆孩子负责那块儿不大的田地，他们离开的时候对家里人说：“别担心，城里又不远，至少比种地钱来得快。孩子还要上学，我得多挣点儿钱。”但是“半成品”的停工只得让这些想趁着经济建设捞一把油水的民工暂时拿了屈指可数的工资回家种地了。因此，那些“半成品”驻扎的街道反而还不如那些还未开始建设的小巷子、小平房像样儿。

        若称中央大街是休闲天堂，那么那些“半成品”驻扎的地段简直脏乱的如地狱一般。在这些建筑停工以后，好多居民在庆幸终于没有电钻“吱吱呀呀”的吵闹声之余还自发的把居民楼周围的垃圾、灰土扫干净，洒上水来净化空气、美化环境，但是任凭哪个城外人走过来一看都会觉得这片区域“四不像”，很多住宅的居民为了尽量减少这些“半成品”带来的糟糕的环境给生活带来的负面影响，也陆续向居民区地带移动，搬离了这片区域。于是，现在这片混搭的地界跟中央大街的喧哗一比，除了还有一些大学、办公楼、警察局撑场面，到了夜晚简直就像“空城”一般沉静。最有人间香火气息的便是居民区了，安静又和谐，但是我的运气没那么好，发生事情的小学没在温暖人心的居民区，而是处在那片狗都不愿去的“地狱”地带边缘，虽然离着居民区不远，但是老天就像故意玩儿我似的，让那天的天气很不给力，本来人烟就稀少的地界再加上那诡异的天气，简直就像是为了酝酿一场灾祸而准备的。

        那天天气还不如今天——天上乌云密布，却又始终不落下一滴雨，闷热的要命，时不时远处还会炸一个响雷，把人吓一跳，任凭谁都会骂一句：“妈的，一天到晚干打雷不下雨！”这种天气下每个人都会怏怏不乐，因为虽然不下雨，但是都会担心倾盆大雨突然浇下来让人始料不及，所以，平常下班在中央大街泡吧的小青年、逛商场的美女都早早回了家，连平日里在大广场上到处乱窜得跟猴子似的小孩儿都早早被家里的长辈叫了回去，就更别提在广场上跳广场舞的大妈了。平日里灯红酒绿中央大街，那天晚上九点多就悄无人烟了，只剩下几个花枝招展的“美女”站在街边，穿着迷你小短裙、踩着高跟鞋时不时拦一辆汽车，趴在玻璃上，含情脉脉地说：“帅哥，今天累吗？要舒服一下吗？”她们故意使劲弯下腰，让胸前的宝贝一览无余，有的成功上车，有的运气不佳的一边骂着娘一边靠在墙边抽烟，她们只有拉到客人才会回家，也没准儿就不回家了。虽然我不喜欢这样的女人，但是也能理解，在我们这种小城市里，本来教育水平就不高，像我们这种上了大学的学生毕业后混好了无非就是去政府大楼里坐坐办公室，再好一点就是混出城去，但是对于城郊的农民子女上了学的屈指可数，大多只能落得接着种地的结果。一些可怜的女孩儿家里的亲人没准儿还不幸染病，根本没钱治愈，只得靠着年轻的资本和还光滑的脸蛋儿为家里添些口粮，因此也是值得同情的无路可走的人儿．．．．．．

        “小树同学，”萧警官回来了，一边开门儿进来一边说，“等好久了吧？外面雨太大了，路上都是积水，路边都是车，开出去也没地方停，我就走着去的。”

        萧警官边说着边关门，我的思绪从远方飘回现实，我看着他滴着水的帽子、衣服、裤子，又看看外面大雨滂沱的场景，忽然觉得自己特别不好意思——居然麻烦一个警官去给自己买饭，所以赶紧从床上下来小碎步跑过去接了萧警官手里的东西。

        “来，给你，我也不知道你爱吃什么，所以随便买了点儿。哎？赵阳呢？”萧警官一边掸着身上的水一边说。

        我赶紧把东西放在床头柜上，拿起床头柜上的卫生纸递给萧警官，说：“萧警官真是太不好意思了，这么大的雨还让您．．．真是太麻烦您了！赵阳警官帮我打水去了．．．”

        “哦，打水去了．．．嗨，买都买回来了，你就别客气了，”萧警官安慰我道，“反正看这天气今天晚上暂时回不去，回去应该也不早了，我跟赵阳的晚饭也得在这儿解决，所以没事儿，正好一块儿买了。”

        一听萧警官这么说，我心里稍微踏实一点儿，也突然感觉萧警官跟走之前坚毅严肃的样子有些不同，反而多了一些温柔和温暖，让人安心，于是我点点头，给萧警官摆好椅子，请萧警官坐下，萧警官却摆摆手，说：“没事，你先把饭菜拿出来吧，我先把你这个桌子给摆好，饭菜旁边那个兜儿里我买了几个桃子，一会儿让赵阳洗洗去．．．”

        于是，就像他指示的一般，他在一旁摆桌子，我一边去拿饭菜，只见饭菜除了袋子上有一些水珠外，袋子里的盒子上甚至没有沾湿一点儿，我心想，这一定是萧警官为了不让饭菜打湿所以才拼命用伞遮住它们把自己淋湿了的，心里一股暖流涌动着，让我想起了在外地工作的父亲——他把我当做公主一样悉心照料，为了让我有更好的生活和我的母亲去了外地工作，只有假期他们回来才能见到，这也是为什么我虽然生在本地却不能回家走读的原因——回家只有自己一个人，太孤独了。

        我把袋子里的饭菜一盒一盒拿出来在桌上放好，把袋子放在一边准备一会儿装吃完的饭盒，“萧警官，咱们等等赵阳警官吧．．．”我试探地问着萧警官。

        “嗯，等等他吧，这孩子也不容易，在这儿跟着我陪了你将近两天，让他回去偏不回去。”萧警官插着腰摇摇头说道。

        我听萧警官这么一说，才知道原来那个护士阿姨说两个人在外面一直陪着我这么久是真话，之前还不觉得有什么特别的，这会儿神志清醒后想着两个人在外面只能在长椅上坐着休息才觉得两个人分外辛苦，心里头更加不好意思了，但是却不知道说些什么感谢的话，只能默默地坐下，对萧警官说：“您坐下歇会儿吧”。

        萧警官也貌似很疲惫的样子，低下挂着黑眼圈儿的双眼看了一眼床边的椅子，一屈腿刚要坐下，赵阳就进来了。

        赵阳一手推开门，一手拿着水壶，一眼就看见了萧警官，说：“萧警官！您可回来了！您怎么淋成这样了？”

        萧警官见赵阳回来了，本来要坐下的人又站了起来，转向赵阳对他说：“没事儿，正好你陪陪小树同学，你俩把饭吃了，我去个洗手间烘烘干。”

        “哦．．．好！对了，萧警官，我给您倒点儿水喝您再去吧！”赵阳走向床头柜一边往杯子里倒水一边说道。

        “现在还烫，回来再喝。”萧警官说着往外走，突然像想起来什么似的，回头说道：“你俩赶紧吃啊，要不该凉了。对了，把那袋桃拿来给我吧，我正好去洗了！”

        “是！是这个吗？”赵阳从我手里接过来那袋桃子，说着又递给萧警官。

        “嗯，快吃吧～”萧警官说完出去了。

        屋子里又只剩下赵阳和我了，我坐在床上，赵阳目送萧警官出去后，转过身来又拿出两个杯子分别倒上了热水，放好杯子和水壶后抬起身子看看我看看桌上的菜和饭，一时不知所措。

        “这是萧警官买给咱们三个的．．．”我打开饭盒给他看，一盒是红烧狮子头，一盒是鱼香肉丝，一盒是地三鲜，还有两盒素菜和三盒米饭。

        赵阳看着咽了一下口水，说：“嘿嘿，我还真有点儿饿了，既然萧警官说了，咱们就先吃吧～”

        “好。”着赵阳笑得那么天真，我也忍不住笑了。

        赵阳坐在我旁边的椅子上，递给我米饭后，又把一次性筷子帮我劈开，还不忘把筷子上的碎木头茬儿摩擦掉，看着他那么细心，我的心里不免一阵儿感动，接过筷子后，真挚地望着他的眼睛对他说：“谢谢，赵阳警官。”

        赵阳微微笑了一下，说：“一个绅士应该做的，吃吧～”

        他端着米饭就着青菜吃了两口，突然停下来，对我说道：“对了，你是大三对吧？今年应该二十岁？”

        我不明所以地“嗯”了一声。他接着说：“那你别叫我赵阳警官了，我也没比你大多少，今年也才二十五岁，你那么一叫，我觉得把我叫老了似的．．．”

        “哦，好！那，叫你．．．赵阳？”我突然觉得他特别可爱，于是就按他说的这么叫了一声。

        他听了点点头，仿佛很高兴的样子，说：“不过萧警官还是要这么叫的，他四十了，总不能叫他萧叔叔吧？哈哈～”

        “哈哈，是啊．．．不过，四十了？我以为才三十五六岁～”

        “嗯，他是显得年轻，因为没有家庭，只顾工作，所以精力不像我们局里其他老警官分担到其他地方那么多．．．要不是他干了警察这没日没夜的行当没准儿能更年轻一些呢～”赵阳说到这里，仿佛有些迟疑和顾虑似的。

        我听到萧警官四十了还没有家庭的这件事情也觉得很震惊，于是就大胆地问道：“为什么．．．为什么四十了还没有家庭？”

        “这个．．．”赵阳犹犹豫豫地说道，“因为．．．”

        “因为，我的父母死的早，而我的妻子和女儿都在一次任务中去世了。”不知萧警官什么时候已经进来了，手里拿着已经洗好的桃子，身上干了不少，一边走向我们一边说道。

        “萧警官，抱歉，我不是故意提到的，就是那个突然说道，所以才．．．”赵阳说道。

        “没关系．．．你别紧张，这又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情。”萧警官对着赵阳笑了一下。

        听了赵阳说的话，这时候我再仔细一看萧警官的脸，发现了眼角深藏的皱纹，才相信赵阳说萧警官已经四十了的事实。萧警官看着我们已经开始吃了，就把桃子放好，从别的床位那边又拉过来一把椅子做好，也不说话，慢慢打开自己那盒米饭，把筷子劈开吃了起来。我和赵阳因为刚刚说了关于萧警官的事情让萧警官听到了，现在心里五味杂陈，又想说点儿什么缓解尴尬的气氛，又怕说不好更惹萧警官生气，于是就相对无言，继续吃自己的饭。

        萧警官见我们也不说话，知道是我们这两个孩子紧张了，于是就故意调侃道说：“你们呐，就是年轻人好奇心太重！算了，我今天就满足一下你们的好奇心，反正现在吃饭也不适合说案子，给你们讲讲吧．．．”

        我和赵阳互相看了对方一眼，又看了萧警官一眼，放下筷子做好了倾听的准备，萧警官见我们这么“有诚意”，说：“那我就讲了啊，这个事是这样的．．．哎？你们也吃啊，不用那么认真，咱们主要是吃饭，听我讲故事是其次～”

        我和赵阳听萧警官这么一说放下心来，又拿起筷子一边等着警官讲一边吃着饭。看着跟办案时那么严肃的样子完全不一样的萧警官，我对萧警官讲故事的兴趣就更大了，于是专心致志地竖起耳朵听着他的声音。

        “这件事情，是这样的，那会儿我刚进局里不久，在执行一个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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