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隐忧 五

徐妙锦愣愣地摇着头，喃喃地道：“这不可能！”凝视着朱棣黝黑的脸庞，内心因为自己的心事无法向他表白而痛苦。她脑中突然想到了什么，自言自语道：“而今皇上还没下圣旨！还没下呢！”说着顾不得和朱棣道别，转身往东宫跑去。

        朱棣看着远去的徐妙锦不知道她心里是不是真如同她自己所说的“能嫁给允炆一定很是有福”。朱棣已经不愿意在想下去了，再想也无济于事，只会令自己更痛苦。他恋恋不舍地望了一眼徐妙锦的背影，转身继续向顺康宫走去。

        徐妙锦来到了东宫直奔黄子澄的书房去，她也顾不及什么礼节了，直接推门而入：“黄先生！”

        “参见郡主殿下。”黄子澄正在看书，看到徐妙锦忽然间大呼小叫地闯了进来，微微皱起了眉头，即刻起了身上前俯身行礼。

        徐妙锦急急地说道：“免了！”说完大喘了几口气。

        黄子澄眉眼间有着一层淡淡厌恶之色，语调依旧不紧不慢：“不知殿下找微臣有何事？”

        “黄先生，皇上是不是在为太孙殿下筹备大婚之事？”徐妙锦神色焦灼地看着黄子澄。

        “回郡主殿下的话，”黄子澄慢条斯理地点点头说道：“确有此事。”

        徐妙锦心中万分焦急，她迫切地希望从黄子澄口中得到答案：“那你可知是哪家的千金？”

        “殿下又何必明知故问呢？”黄子澄不禁有些气恼，只道是徐妙锦是过来故意向他示威，忍不住轻轻哼了一声。

        “你的意思是……皇上当真想将我许配给允炆？”徐妙锦看着黄子澄严肃的表情，心里全明白了。她脑海顿时陷入了一片空白，感到身上所有的力气都没了，脚都站不稳，晃晃悠悠地走到桌前坐了下来。徐妙锦忽然将目光转回了黄子澄身上，仿佛看到一丝曙光：“黄先生，你不是一直觉得妙锦不懂礼数，你为何不像皇上推荐合适的人选呢？”

        “微臣是向皇上推荐过光禄寺少卿马全的女儿马绣燕，可是皇上心意已决不容再改。”黄子澄稍有一怔，心中犯起了糊涂，愣愣地望着徐妙锦不知道她到底是在想什么。

        徐妙锦心急如焚，起身跺着脚：“黄先生你平时满口都是大道理，”想到平时每次见到黄子澄，黄子澄都要对她说教一番，而今却一点忙都帮不上，更是懊恨的紧：“为何这么大的事，到了这你就没方法了呢？”

        “微臣不明白，难道殿下不愿意嫁给太孙殿下？”黄子澄是越看越看不明白，嫁给皇太孙是何等的荣耀，将来皇太孙继位，她徐妙锦不就是皇后，不就能母仪天下？这是多少女子羡慕不来的东西。

        “我只把太孙殿下当作是最好朋友和知己，并无其他！”徐妙锦早已是心烦意乱，秀眉都挤到了一起，抓着黄子澄的衣袖焦急地恳求道：“黄先生，你帮帮我吧！帮我劝劝皇上！”

        黄子澄心中虽是希望如此，但也是无可奈何。惆然地叹息了一声，只能拱了拱手道：“郡主殿下，恕微臣无能为力，皇上决定的事谁又能改变？”

        “黄先生，你不是一直以忠臣、直臣自居，怎么事到临头却……”徐妙锦急得直跺脚，难道她心中对朱棣那缕情愫就要这样被一道圣旨给扼杀吗？

        黄子澄只能再次恭谨地俯下身子说道：“恕微臣无能为力。”黄子澄虽然也不希望徐妙锦成为太孙妃，可是普天之下能改变朱元璋的主意的人只有马皇后了，可是马皇后却早在多年前去世了，而今去劝朱元璋的人不是被廷杖就是被关入大牢，黄子澄可不是傻瓜。

        “黄先生，你是个懦夫！事关大明的江山社稷你却退缩了！”徐妙锦瞪着黄子澄不由得气恼道。她也知道黄子澄其实也无能为力，一跺脚转身就拔腿而出。

        徐妙锦一路跑脑子飞转如轮，事到如今又谁能帮她？她大哥？恐怕徐辉祖会也会恭恭敬敬地接受圣旨。朱允炆？更不可能了，朱允炆向来孝顺听话从来都是听从朱元璋的安排。她停住脚步，站在这皇城内，看着四周高耸的围墙，感觉自己是如此的孤立无助，如此的渺小。紧紧地咬着嘴唇，脑中不断地思索：谁还能帮我呢？没有人，没有人。这个声音一直在她心底里回荡。

        她站在原地站了很久，想了很久，她把目光缓缓移向了乾清宫的方向，目光已是坚毅无比：既然没人能帮我那我就靠自己。这个世上根本没有人可以帮她，那就自己去求皇上。想到这儿，徐妙锦不在犹豫了，直接向这乾清宫的方向走去。

        徐妙锦来到乾清宫门口让人通报了朱元璋，不一会儿，陈福顺走出来俯着身子说：“郡主殿下，皇上有请。”

        “多谢陈公公。”徐妙锦略微含笑，欠了欠身子，随着陈福顺走进了乾清宫。见到朱元璋端坐在龙案前批阅奏折，徐妙锦下跪行礼：“参见皇上。”

        “平身。”朱元璋放下手中的毛笔，抬头看着徐妙锦，脸上扬着和煦的笑容：“你找朕定没好事！说吧！有何事？”

        徐妙锦谢恩后站起身，定了定神，仰起脸迎接着朱元璋和煦而又锐利的目光：“妙锦想求陛下一件事？”

        朱元璋忍不住又笑了笑：“你倒是甚少求朕，有何事求朕？说来听听。”

        “妙锦有一心上人，想求陛下赐婚。”徐妙锦神情虽是镇定，冷汗却从她手中不断渗出。

        朱元璋正打算过几日就下圣旨，将徐妙锦许配给他的孙儿朱允炆。徐妙锦突然如此一说，他微一惊愕：“心上人？”眯细了眼睛打量着徐妙锦：“你可知道朕有意将你许配给皇太孙？”

        “知道！”徐妙锦咬着嘴唇，内心已是颤抖，双眸却目不转睛地看着朱元璋，不露丝毫惧色：“妙锦是今日才知道此事！”

        朱元璋压着心中渐起的怒气：“知道为何还胆敢求朕给你和他人赐婚？！”

        徐妙锦看着朱元璋脸上有着一股蓄势待发的怒火，不由得深吸一口气，稳定了心神，毫不示弱抬着头回答道：“因为妙锦不愿意嫁给皇太孙殿下！”

        “你好大的胆子！”朱元璋大怒，拍案而起。

        “徐妙锦胆子不大，但只求嫁给自己所爱之人。”徐妙锦依旧是毫无惧色地抬眼对视着朱元璋。在自己心底深处早已打定主意，如不能和所爱之人在一起还不如一死了之。

        “你就不怕朕杀了那人！”朱元璋眼中森冷的怒色从徐妙锦脸上凌厉的刮过。自从自己当上了皇帝之后再无人敢忤逆自己的意愿，更何况是眼前这个十几岁的小丫头！他已是恨得咬牙切齿，巴不得将此人抓来大卸八块。

        徐妙锦见朱元璋勃然大怒，心头一跳，立即跪下带着几分哀凉道：“即便陛下您杀了他那又如何？妙锦也会与他生死相随。”

        “好一个生死相随！”朱元璋唇际边一抹冷笑溢出，狠狠地盯着徐妙锦。

        而徐妙锦也毫不回避他的目光直视着朱元璋地双眼，微微含笑：“不过妙锦相信，陛下您不会杀他！”语气中充满着温和与坚定。

        “这世上还没朕不敢杀的人！”朱元璋眯细了双眼，冷眼睨着徐妙锦，怒火几乎眸子中喷出。从来没人敢如此挑战他的权威！

        “当今世上没有陛下不敢杀之人。”徐妙锦显得十分平静，不疾不徐地说道：“而是陛下您是不会杀他。”稍稍纠正了一下朱元璋的用词，投向朱元璋的目光好似春日中的阳光丝毫没有阴云。

        朱元璋看着她，似乎猜到了几分，不由得感到一丝心疼。极力地平息了怒气，坐回了龙椅上，温和了自己的口吻：“起来回话。朕倒想听听，你何以认为朕不会杀那人？”

        徐妙锦谢了恩，起身看着朱元璋，一字一字地铿锵地说道：“虎毒不食子！”

        果然如此！朱元璋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语气流露出几分心痛：“告诉朕，你所说的那人可是棣儿？”

        徐妙锦瞪大眼睛吃惊地看着朱元璋：“陛下，您都怎么知道？”

        “从你悄悄跟棣儿一起去漠北之时朕就应该猜到了。”朱元璋双眉不禁锁起，回想当日朱棣回报战况时的神情：想来棣儿也是喜欢上这小丫头了。可允炆也喜欢她！正所谓手心手背都是肉，一阵针刺般的心痛在心间散开。凝思了许久，朱元璋语重心长地说道：“妙锦，你可知道你嫁于允炆你将来就是皇后，而你嫁给棣儿只能是一个侧王妃？”

        徐妙锦嫣然笑道：“妙锦知道，可是对妙锦而言这些权位只不过是过眼云烟，”眼中聚起了欢欣的光芒，摇了摇头：“妙锦不在乎。”

        “妙锦，”朱元璋仔细看着站在自己面前得徐妙锦，心中像打翻了五味瓶一般：“你当真了解棣儿吗？”

        “大姐夫他爱民如子；身为亲王却能与属地百姓一起庆丰收；他勤俭节约不同于一般的王孙贵族；而且大姐夫也骁勇善战，用兵如神。”徐妙锦回想起过去的点点滴滴，脸上露出了笑容仿佛绽放出无比绚丽的光芒。这一瞬间她好似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当下的处境。

        朱元璋乍然有了一念头在自己心中慢慢开始萌芽，瞬时长成了一颗苍天大树。又想到自己安排这么久实感不甘，便无奈地苦笑了一下，语气略显沉重：“妙锦，你所了解的那个人是你的大姐夫，不是燕王朱棣。”

        徐妙锦不解地看着他，朱元璋看着她，冷峻的眼神让徐妙锦感到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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