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折翼的天使

金晓荷的自杀，林祈泽的病危，简洁的失身，吴涛离开的短短一年时间，一切都失了原来的色彩，简洁的世界彻底沦陷了。

        当简洁茫然的站在开发区医院宽敞明亮的住院处大楼里时，她还没完全意识到此行的严重性，心乱如麻的她，在秦子豪的短信的引领下来到林祈泽病房的门前，隔着玻璃看见带着监护器，吸着氧气，同时多路静脉输液中昏迷的林祈泽，这个暴虐的男人，又恢复了他最初的羸弱，简洁看着他，眼前突然闪现出，他缩在破屋子里，奄奄一息的样子，此时彼时，他都在等简洁，等简洁的暖，等简洁拉住他的手，带他回到这个生无可恋的世界。

        简洁知道，只要自己拉住他的手，那这一辈子就会和这个男人纠缠不休，就会永无宁日。可是，职业的本能和天性的善良使她不能漠视任何生命的离去，哪怕，是眼前这个带给自己最深伤害的男人。

        简洁在林祈泽的病危通知书上签了字，开发区医院的治疗条件毕竟有限，简洁联系了自己的父母，果断的把林祈泽紧急转院回了市二院。

        林祈泽主要是严重的肺内感染，对目前的抗生素治疗不敏感，又是糖尿病体质，又不配合治疗，不吃不喝，只是一味求死。回到市二院，抽血做了细菌培养，更换了有效的抗生素，积极对症治疗加上有简洁专业细致的照顾，林祈泽的体温得到了控制，血糖慢慢平稳，神志也逐渐清醒过来，看见林祈泽睁开眼睛的一瞬间，简洁又看见了林祈泽眼中的火花，简洁知道他的心结，也知道自己就是唯一可以打开他心结的那个人。

        可是，即使救了他，简洁也永远不会原谅他，只是看林祈泽痛苦的流泪时，就会不觉间想起过世的林妈妈。那个悲苦的女人，临终都不瞑目，林祈泽是她今生难舍的牵挂，简洁曾握着她的手许诺今生要好好照顾林祈泽，那时的承诺不光是为了让林妈妈可以走的安心，也是为了报答林祈泽的相救之恩。

        而今，面对林祈泽，当初的那份承诺恍然在前，想到林妈妈那祈求的眼神，简洁的心突然软下来，简洁放弃了报警，那天发生的一切将变成永远的秘密。

        林祈泽的医药费他的工作单位全额报销，老板还亲自过来看过几次，林祈泽的精神状态慢慢好起来，只是时常发呆，只有看见简洁时，眼中才会有一丝的灵动。他一直没有说话，但是眼睛却总是默默地跟着简洁，简洁可以感觉得到他的自责，他的痛苦，负罪感已将他彻底击垮，只要简洁不再管他，他立刻就会去死，简洁真不知当初救回他，是对还是错？

        秦子豪几乎每天都会打来电话，一边告知金晓荷的近况，一边了解林祈泽的病情。金晓荷已经出院回家了，正准备着回事务所帮忙，她绝口不提简洁，就好像彻底忘记了简洁这个人，秦子豪知道，有些事情是需要时间慢慢的冲淡，消融，他坚信，晓荷和简洁的友情最终会战胜一切的。秦子豪最担心的还是林祈泽，这个人就像简洁身上的一道旧伤痕，从他有恩于简洁的那一天起，他就堂而皇之地贴上简洁，扯不去，撕不掉，一动就会伤到简洁，简洁的善良宽容就像这旧痕的滋养剂，使他越发的变本加厉，他会最终变得心安理得的黏在简洁的生活中，变成顽垢，直至毁掉简洁！

        秦子豪不能再想下去，可是却又无能为力，只有简洁硬起心肠，不再去顾忌林祈泽的生死，那林祈泽每次的自虐就没有了意义，可是，简洁不会也不能那么去做，她的善良只能注定成为林祈泽游戏中的那个玩偶。秦子豪只能暗暗祈祷吴涛快些回来，也许，他是唯一可以保护简洁的那个人。

        林祈泽好转后，简洁就不再去护理他了，面对他的每一分钟，对于简洁来说都是一种折磨，她已经心力憔悴，这个善良的女孩儿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她需要躲起来一个人静静的想想，想想自己和吴涛，想想自己和晓荷，想想自己和林祈泽，想想自己的以后......

        简洁在自己的小屋整整躺了两天，简妈妈以为她是最近太疲劳，所以也不打扰她。这两天简洁想了好多，有些事情能想明白，有些事情却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想累了就站在窗前看那盏路灯，想念那些甜蜜的过往，想念吴涛宽阔臂弯里的温暖，想念吴涛眼中浓得化不开的柔情，想念吴涛细心呵护自己的每一个点滴，想到心痛，想到泪流......

        简洁从没有这般的思念过一个人，那蚀骨的哀伤折磨的她形销骨立，简家二老看在眼里疼在心上。

        吴涛来电话说大约十天后就会回国了，简洁很开心，重逢近在眼前，可是，为什么心却更乱了？

        简洁一直没有复工，林祈泽的消息都是来自秦子豪的短信，“林祈泽可以下床活动了，身体基本无碍了。”“林祈泽出院了。”“林祈泽辞了工作不知去向。”

        简洁木然的看着短信，思绪散乱，林祈泽走了，他会走向哪里？离开这座城市，走的远远的，走到一处陌生的城市，开始他新的人生？他会吗？

        简洁呆坐了好久，直到正午的眼光刺痛她的眼睛，她才缓缓起身，推开小屋的门，客厅内一个默默跪着的高大身影一下子惊住了她，那是林祈泽，简洁禁不住全身战栗起来，他是什么时候悄悄进来的，在这里跪了多久？他究竟想要简洁怎样？

        简洁本能的退回屋内紧锁了门，可是，客厅内毫无声音，如果不是简洁亲眼看见跪在那里的林祈泽，她是怎么也想不到客厅会有人！

        简洁握着手机的手在剧烈的抖动着，报警？可是，林祈泽的样子不像是要伤害自己，倒像是虔诚的祈求原谅。简洁努力地使自己镇静下来，用心的捕捉着客厅内的声音，却是一丝声音都听不到，这说明林祈泽一直跪着没有动。

        时间在分分秒秒的过去，简洁还是下不了报警的决心，可是，任着这只蛮牛跪在那里，晚上父母下班回来，不但会受到惊吓，而且，聪明的他们马上就会联想到简洁最近的异样，而知道事情的真相，后果就会不堪设想。

        简洁悄悄推开门，林祈泽仍一动不动的跪着，看样子他是准备就这样一直跪下去了。简洁重新锁好门，盯着手机看了好久，慢慢的打出一行字：“你再不走，我要报警！”厅内林祈泽的手机剧烈的震动起来。

        简洁等了好久，林祈泽没有回短信，但也没有离去，他是铁了心要任简洁处置。对简洁做出禽兽不如的事情后，简洁还不顾一切的挽救了他的性命，这个女孩儿，让他无地自容，让他恨不得杀了自己!他想过千万次的离去，可还是不舍她，他要跪着请求她的原谅，哪怕是她亲手杀了他，哪怕是她报警抓他，他都认了。

        眼看着三个钟头过去了，林祈泽丝毫没动，简洁只好拨通他的电话：“你到底要怎样？”客厅内林祈泽迟疑了片刻接了电话：“我错了，我该死！”简洁的泪突然的就决了堤，一句错，就可以把简洁的幸福还给简洁吗一句错，简洁就能回到原来那个完整的简洁吗？一句错，就可以当一切都没发生过吗？

        简洁的哭声使林祈泽慌乱起来，他扔下电话，跪着向前挪动了一下，却马上停住，那哭声像尖刀一样生生剜着他的心，他爱这个女孩儿，爱的疯狂，他为了她已经失去理智，可是，他的爱却伤害着她，也折磨着他。他狠狠地给了自己一记耳光，接着一下又一下，他拼命的抽打着自己的脸，他恨自己，恨自己不懂爱，却又偏执地爱着，这样的爱，使他像飞蛾扑火，不顾一切，害人害己......

        林祈泽抽打自己耳光的声音在空旷的客厅里显得分外的清晰，简洁慢慢止住了哭声，这个沉默男人表达情感的方式过于简单，就像他的生活，除了母亲，空白的可怜，情感的缺失，使他嗜爱如狂。简洁缓缓站起身轻轻推开房门走了出去，林祈泽的自虐并没有因为简洁的出现而停止，反而更加的用力，他的整个脸部已经高高的肿起，嘴角流着血，脸上分不清是泪还是血，一片狼藉。简洁走到他的面前站住，抓住了他红肿的双手，那上面满是鲜血，触目惊心，简洁心慌的快要跳出来，她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平缓：“不要再这样对待自己了，这样做于事无补，不要再折磨彼此，我不会报警，但也不想再见到你，你好好的活着，才对得起过世的林妈妈！你走吧，不要惊到我的父母！”林祈泽抬起一双泪眼祈求的看着简洁，他不想离开她，他愿意为她做任何事情，他愿意为自己的过错赎罪，他只求可以远远的看着她，守着她，他活着唯一的理由就是简洁。

        简洁尽可能的不去看他的双眼，那满眼的哀伤，那悲凉的绝望，使眼前高大的男人瞬间卑微的像一只即将被抛弃的小狗，简洁放下他的双手，走到大门边打开门，然后无声地看着他跪着的背影......

        那高大的背影慢慢委顿下去，瘫软如泥，林祈泽伏在地上无声的哭泣着，他的身子剧烈的抖动着，有如末日来临的恐惧，使他失去了思想的力量。

        简洁慢慢闭上眼睛，她实在不忍看一个男人如此的丢弃自己的自尊，尽管这个男人伤害了她，她还是希望他可以有自尊的站起来，活下去。

        她走过去扶起林祈泽：“好好生活下去，为了林妈妈，为了自己！以后有什么难处，我能帮上忙的，我还会一如既往！”林祈泽红肿着一张脸，泪眼模糊，对着简洁深深的鞠了一躬：“这辈子，我欠你的，我会用一辈子还！”然后，低着头冲出了简家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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