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惊蛰 三
世事若是完好，便不能常得。
晓芙不知齐老爷是如何看上自己的，也的确，自打顾暄逝世，她清瘦了不少，那对水灵的眸子，亦是被显得大了几分，举手投足，无不散发着悲凉之气，再加之，她本就生得标志，更是引得了不少人的注目。
后院的管事，亦是时常跑来送些东西，还拍着胸脯保证，他会照顾好晓芙娘俩。晓芙知晓这话中的韵味，可她心底里还未放下顾暄，这事儿却是缓了又缓，那管事也毫不心急，仍是一如既往地对她好，对惊蛰好。
要知道，惊蛰可是晓芙的软肋。
时间一长，晓芙便也接受了管事。
有了管事这层关系，她若是想出去，那便是易如反掌，自然，她并非有意利用管事，但往往是无意，便会发觉些不尝料过的事。
那日，本管事是陪着惊蛰出门买糖，却被管家叫了去，便给了晓芙几个银裸子，吩咐她路上小心些。
惊蛰闹着要吃冰糖葫芦，晓芙无奈，便挑了个好看些递给她，正逢掏钱之时，听闻有人于不远处议论着顾家，晓芙便是心头一紧，草草塞了些银裸子给小贩，而自己却是拉着惊蛰跟上了那两妇人。
一道：“你说这顾家的胭脂店怎就关了门？我可是等了好一阵儿，家中妆盒的胭脂，亦是用得差不多！”
一言：“莫非我不是如此？这京中还真寻不到何处的胭脂有顾家的那般好看呢！”
闻言，方才开口的青袍妇人笑了笑，施施然道：“怎么没有？唐家的胭脂可是好得很！不过那都不是咱们用得起的！”
“那倒是。”另一应和道。
青袍妇人面色倒是未曾露出惋惜的神色，“我家那口，过些日子便要下江南，倒是叫他打那方带些过来。”
江南，顾家，胭脂，次于唐家……种种皆指向了晓芙的心底。
顾家，不仅是赌场，这胭脂，别说是江南，就算是东北一块儿，亦是有一番天地，却不知犯了何事，竟被苏老爷看中了，就这般被灭了门。
只是听着这两妇人所言，着实与她所了解不一……
“两位姐姐请等等。”
几人早已拐进了巷子，小巷中未有多少人来往，加上两妇人本就聊得起劲，一直未尝发觉有人跟着。
黄袄妇人倒是闻声反应了过来，张望了四周，便发现这人是在唤她们，便用手肘杵了杵青袍妇人。
两人倒是未先答话，打量了几番晓芙，她穿着并不入俗，举止又带着几分高贵，若不是饰品简易，倒是会有人误以为是何有钱人家的夫人，但纵使不如此，这两人亦是把她当做了何贵人家的妾。这一误解，倒是让两人生了一肚子疑惑，她来找自己为得何事？
青袍妇人冲黄袄妇人使了个眼色，便出声询问道：“不知妹妹有何贵干？”
晓芙恰好平复了情绪，倒是看着两妇人尊敬地模样，一时有许哭笑不得，她身上这件衣裳可是方打顾家出逃时，顾暄特地给她带着的，一直不舍得穿，今日难得出来与惊蛰闲逛，她自然是毫不马虎地挑了几遭衣裳，终定下了。
只是海棠红的古纹双蝶云形千水裙，衬出的几分妖艳，却未画上许应景的妆容，素着脸，就连发髻，亦是仅别着只小草虫头，簪着个漆色木簪子，却压下了妖娆，仅存的，是别一般的韵味，活生生的一美人儿。
不过别说，这身衣裳倒是给她带着了好些方便。
“姐姐们方才可是在谈论江南那方的顾家？”
俩夫人面面相觑，对这般兀然的问题自然是不知该如何回答。
晓芙天生一副自来熟的性子，不一会儿，便拉着两人说道起来，惊蛰倒是很是乖巧，张着小嘴于一旁安静地尝着冰糖葫芦，两个小腮帮子塞得鼓鼓地，别提多讨人喜爱。
这妇人也算友善，邀着晓芙去家中坐坐，却被婉言谢绝，时辰不早，眼下就到了午炊之时，黄袄的妇人倒是首当悟了过来，忙告辞，说是回家备食。
被她如此一道，青袍妇人亦是一拍脑袋，笑着告辞，临走前仍不忘夸惊蛰乖巧一番，还顺手给了她三四粒蔗糖。
晓芙整理了一番方才两妇人所言，却发觉个极大地矛盾，这些个妇人好似全然不知顾家早已败落，竟还想着‘京中的铺子关了门，便去江南买’，倒是看着她们的举止，丝毫不像是在弄虚作假。可柳儿娘当日分明与自己道，她是听闻市场上大贩子说言。而这些个妇人，恰恰是喜嚼舌根子，这些个事儿，她们怎会未打听到呢？
那便仅剩一个可能——这外头根本无一人所知……
发觉娘捉自己手腕的劲儿，愈来愈大，惊蛰便唤了几声“娘亲”。
待娘亲有了反应，惊蛰便挣脱了娘亲的手，送了颗糖到自己嘴中，嘻嘻道：“娘亲还去为惊蛰买糖吗？”
晓芙自知在孩子面前这些事，该是不能显露的，便张了个笑，“你瞧你，这脸蛋儿，吃的都快赶上柳儿了，还想着吃糖，若是倒是别家公子嫌你肥胖，不愿娶你怎办？”
惊蛰历来便是匀匀称称的，这些日子被她喂糖喂多了，看着似乎是圆润了几分，却显得更为水灵。
惊蛰学着账房的先生，转了个眸子，尔后道：“若是惊蛰嫁不出去了，那到还好，可陪着母亲过一辈子。”
那句‘母亲’，唤得有模有样，晓芙忍俊不禁地刮了刮她玲珑的鼻翼。
她们去了柳儿娘常买菜的几个摊子，四下询问了几番，却未得到何许结果，倒是有人猜测说，怕是顾家出了何岔子。
既然这些个贩子皆这般道，该是都不得知晓，毕竟这收买一两人容易，收买如此多人，却着实是困难。
惊蛰看着稀奇玩意儿，便拉着晓芙驻足观望，一张小嘴儿不停地说道着，好似未发现自己娘亲的心思早已不在自己身上。
好在她除了吃食，倒是余下的，都未看上眼，若是看着了何贵重的物件，以当下晓芙的状态，怕是会依着惊蛰所言，掏出银两，也不问这价格究竟多贵，直直便把钱给付了。
解子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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