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纤尘弄月

“竹竹，你醒了？”他背对着她。

        “你是谁，我怎么会在这里？”若夜蓝着急的说。她回府去看若天威和夏如，顺便去瞧了下余姨娘，喝了她的一杯茶，醒来怎么到了这里？翠色的绿竹，长得极为茁壮，一棵棵排列的齐整。时间似乎仓促了点，没有石桌、石椅，美酒雅琴，若夜蓝倚身在一棵树下。

        “哥哥来看看你。”他一字一字的吐出，语气略淡。

        “东方朔？”若夜蓝的大脑自动浮现出这个名字。

        “嗯？三年不见，称呼也变了。”东方朔的头动了一下。

        “我又不是﹍﹍”若夜蓝大窘。

        “不是什么？”他自动忽略她的不自然。

        “呵呵，既然你都说我们三年不见了，称呼当然要改了。”若夜蓝硬着头皮。

        “竹竹喜欢罗铉吗？”东方朔问的很轻松。

        “喜欢，不然也不会嫁了。”若夜蓝认定了罗铉。

        “哦？竹竹说过会等我一辈子。”他惆怅的说，“哥哥还以为竹竹是在赌气。”

        “有吗？我忘了。”若夜蓝背对着东方朔眨眼，她又不是。

        有些事情往往会出乎人意料，但又在情理之中。“你确实没有，因为你不是。”东方朔一个飞转扣上了若夜蓝的脖子，若夜蓝的背抵在了树干上，“说，你是谁？”他俊美无铸的脸透着狠厉。

        “我﹍﹍我当然是若夜蓝。”若夜蓝动不得，吐字异常艰难。

        “哼，竹竹怎么会等我，她只认我做哥哥。”东方朔收紧了力道，“竹竹每次见我第一声喊的是哥哥，她曾以自杀相挟，不然我怎么会死心。”他越发的阴狠，“说，你把竹竹藏哪儿了。”

        “我﹍﹍我﹍﹍”包裹的圆球，迷糊的视线，缺氧的大脑，被蜇的刺痛，分崩离析的感觉。河岸里他千古绝伤的浅笑，河岸上她万里悲悔的泪脸。夜色里她万念俱灰的心，黑暗中他逐渐睁大的眼，一幕幕，仿佛经历了时空的沉淀，光阴的锤磨。

        那些伤痛，刹那间，风起云涌。

        “幽﹍﹍情﹍﹍”若夜蓝想起了那幅画，“铉﹍﹍”他的影子重重叠叠。

        东方朔大震，竹竹是绝对不会将这个名字说与外人听的，他在迷离中，若夜蓝已顺着树干缓缓滑下。东方朔忙抱起若夜蓝，放在地上，他站起来，思虑了一会儿，才醒悟似的拿起剑。“刷刷刷”只三下，若夜蓝右膝盖以下的白色里衣破成碎片，东方朔蹲下身，手抚摸上了若夜蓝小腿上方略红色的痣。

        大小一样，位置一样，真的是竹竹。

        皮肤上面的痣不是假做的，应该是在他不知道的时候，竹竹发生过什么事。

        东方朔为自己刚才所做的事懊悔不已，他脱下淡银色的针锦劲服，盖在了若夜蓝身上。呵呵，还真是个懒散的小孩，这样也能睡着。

        白色的光起舞追青叶，矫健的身形旋旋飞跃，灵敏的脚步踏空风弄。他的动作如行云流水，收放自如，使人一看便觉得赏心悦目。

        若有人手抚听鱼琴，弹奏一曲《封逍游》，曲罢怀抱佳酿，对竹卖吟，一醉都休，这景，当真似锦。

        我没死，我还没死，若夜蓝狂喜，“我﹍﹍”刚发了一个音，嗓子涩的难受。不远处，绿色的似球形的物体转个不停，它是东方朔将飘落下来的竹叶集合内力、剑术拼凑的。竹球浮在半空，离地面不到三米，它的外围有把剑在来回浮动。

        这人还不走，怎么办？该不会那竹球是用来对付我的吧。不行，不行，我不能死。若夜蓝下意识的一手撑地想站起来溜走。

        “咣”的一下，剑尖触地，竹球如流花四溅，飞散开来，声音很大，杀伤力微乎其微，东方朔停止舞剑，走向若夜蓝，若夜蓝只得装睡。

        “竹竹？”东方朔见若夜蓝依旧没醒，不由得出声轻叫。他好像没恶意，若夜蓝的小心脏跳个不停，到底是睁眼好还是不睁眼好呢？

        “竹竹？”东方朔又叫，若夜蓝犹豫中，东方朔盯着若夜蓝的脸一动不动，正要进行下一个动作，若夜蓝的眼皮子颤了颤，可她还是没睁眼，东方朔无奈。

        “竹竹要是还不醒，哥哥就只能带竹竹去看大夫了。”东方朔苦恼，“将竹竹夹在哥哥的腋窝下好还是用手提着去好呢？”若夜蓝差点不能呼吸了，她还不如走着去。

        “不想了，我是竹竹的哥哥，还是不拘那么多礼节的好，抱着竹竹去吧。”东方朔一拍大脑，好主意。

        若夜蓝惊得当场睁开了眼睛。

        “竹竹，好点了吗？”东方朔又觉这话问得不妥，“竹竹当真不记得哥哥了吗？”

        “记得记得，我知道你的名字啊！”若夜蓝没料到他会这么问，呆愣了一秒，无比自然的说。

        “可你叫我东方朔。”他有些幽怅的说，“哥哥还真不习惯竹竹这样的叫法。”

        “呵呵，偶尔叫一下大名也挺好的呀。”若夜蓝的脸僵了。

        “原来竹竹是这个意思，哥哥还以为﹍﹍”东方朔蓦地上前，若夜蓝被抱了个措手不及。他的头抵在她的肩膀上，下巴重重的磕在了她没有肉的锁骨上，轻微的鼻息一抽一抽的，胸膛里的心咕咚咕咚。他对她的拥抱不像朋友之间久久离别、而后相逢的惊喜，也不像情人之间离忧多日、重归于好的激动，而像出门在外的孩子，突然看见了日思的亲人，毅然抛掉冷漠的伽衣，投入梦乡之源。

        “我以后一直叫你哥哥。”若夜蓝推不开。

        “竹竹，哥哥真的很高兴，竹竹要一辈子做哥哥的妹妹。”他的眼微红，“好吗？”

        “当﹍﹍当然。”若夜蓝机械的说，有必要吗？他还缺妹妹？

        “瞧你这不愿意的样子，做我的妹妹吃亏了不成？”东方朔恢复成翩翩君子，笑着说，“竹竹也说过会做哥哥永远的妹妹，哥哥只是担心竹竹会忘记。”他弯着腰，脑袋靠近她的头，“哥哥刚才的样子没吓到竹竹吧？”

        若夜蓝果然被吓到了，后退三步，没事离她这么近干嘛？

        “哥﹍﹍哥哥，我要回府。”若夜蓝不习惯。

        “看来竹竹很幸福。”东方朔欣慰中带着少许的失落，“这么快他就来了。”

        “蓝儿，你没事吧？”罗铉大跨步而来，鼻梁上有丝丝汗珠，他派风梦保护蓝儿，迟迟得不到蓝儿的消息，这才赶了过来，此刻看到若夜蓝安然无恙，罗铉松了一口气。

        “没事啊。”若夜蓝走到罗铉面前，笑着说。

        “蓝儿怎么在这里？”罗铉看着东方朔问，他怎么来了这里？“幽主，久仰。”

        “罗兄弟，好久不见。”

        数年前，他白色面纱，他银色面具。武林大会上，他为罗刹少主，他为幽阁幽主。他白色的衣随风而动，落叶一片又一片的朝他飞来，不肯离去。少年仅有十四岁，坚毅的轮廓已初现。他银色的袍猎猎作响，手中的赤雨剑泛着温暖的光泽，散发的寒气逼得众人后退，那时的他凭借着努力为自己赢来了一席之地，仍旧救不了那个遭受羞辱的女人。

        那一战，是两人的首次相见，但都未看到彼此的真容，直到后来才知道。

        “你们认识？”若夜蓝异常高兴，“太好了，铉，请哥哥去府中聚聚怎么样？”淡淡的阳光洒在她的脸上，踱上了一层浅浅的光晕，明媚的笑容滋生了每个细胞，使若夜蓝整个人显得舒畅无比，任何一个人见了她都会将心里的烦恼压下去。

        “竹竹，哥哥还有事就不去了。”东方朔笑了笑，话锋一转，“本主近年勤加习武，不曾懈怠，为的是有朝一日能与罗兄弟切磋一二，不知罗兄弟可否方便。”

        “幽主说笑了，罗某只会点皮毛而已。”罗铉推辞。

        “罗兄弟莫谦虚，当年，罗兄弟才十四岁，本主却已二十二，罗兄弟与本主打了个平手，实在是让本主惭愧。”

        “罗某这几年疏于懒散，并未有太大的精进。”罗铉强笑。若夜蓝在一旁看的无聊，索性拍拍嘴巴，说：“哥哥，打什么呀，还不如喝酒来得痛快。”

        东方朔摇摇头，“竹竹，哥哥与罗兄弟只是切磋一二，切磋之后再喝酒如何？”又问罗铉：“罗兄弟，你看怎样？”罗铉本想推辞，猛然间看到了若夜蓝脖子上的浅浅红痕，怒由心生，是谁？敢这么对待蓝儿，手掌紧握，不由的说了一声，“好。”

        “罗兄弟，够爽快。”东方朔大笑，“本主一直都在期待。”

        “世子，王爷还等着你回府议事呢。”风广眼睛一翻，世子今怎么了？

        罗铉一顿，才明白自己如今的状况，猛然醒悟，苦巴巴的说：“幽主，实在是对不住，罗某现下有事，改日切磋如何？”又觉不够诚意，“届时罗某亲自去找幽主。”见东方朔虽然与他在谈话，眼睛却时不时的瞟向自己的妻子，“蓝儿也会去。”

        “也好。”怕是过不了多久，他在她的心里再也没有一席之地了。曾几何时，她的眼里只有他，如今，再也回不去了。

        “蓝儿，走吧。”罗铉握住若夜蓝的手，边走边说，“蓝儿一直看着我，我很高兴。”其实若夜蓝刚才在想东方朔怎么叫她竹竹，感觉怪怪的，听着像猪猪。现在被罗铉拉着走，完全凭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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