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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秦家少爷的回归 上...


安阳处在秦岭东面山脚下,与东海隔着百余里,天气是典型的湿润多雨,又因地处群山之环,也不缺温暖宜人的时候。[燃^文^书库][www].[774][buy].[com]城中有自秦岭流下的小河,将内城划分东西两边。

        近百年来,此河因这一地之主的姓氏又被称为秦淮,听起来反而有些像是南方流域的河名,然而却是地地道道的中原河流。此淮河自秦岭而下,流经安阳、茂德、建树、以及明州北隅诸多县城,未出徽州而入海,流程不长,却因为是秦地极为重要的水源,成为两州人的母亲河。

        在安阳的秦淮是整条河的上游,河水清浅,鱼虾清晰可见,显然城内对此河的管理极严,不许居民有丝毫的污染。河两岸全是白墙黑瓦,青石水堤,乍一看仿佛真是到了江南水乡,吴楚之地,其实家家都有热炕的青烟自烟囱飘起,只是春来冬去,这些烟气也存日不长罢了。

        宋毅和贺熙站在城北的初见桥上,看着远处空地上又开始比划起来的萧山疾和侠奇正,却谈着和两个少年无关的话题。

        “你真地任由那个天神少爷这样胡闹?”

        “虽然的确胡闹了点……但眼下确实没什么更好的办法。”

        “我看他是用怜生金蝉脱壳,好脱离秦家自去逍遥。”

        贺熙轻叹一口气,道:“我也不是看不出来。”

        沉默片刻,宋毅终究还是忍不住问道:“关于怜生……他知道多少。”

        “全部。”

        已经猜到那个天神少爷所了解的信息还在自己之上的宋毅气馁道:“他为什么有资格知道那么多?听说穆公去世那天他才刚刚诞下。”

        贺熙摇了摇头:“老爷没有时间解释这些了,我只能猜测天神少爷和老爷是一类人。”

        宋毅眸中有光芒闪动,轻轻吐出一个词:“梦启者?”

        贺熙继续摇头:“蹊问先生提出的这个说法,老爷一直都不赞同……在我看来只有老爷自己才明白他们属于哪一类人。”

        宋毅淡淡说道:“世人生而分为四种心境,凡俗多为白垢,而后是前缘、梦启、无尘,当年听恩师提出这个说法还有些不解,现在看来,说的不就是平凡人,登临者以及穆公这些人的区别么。”

        贺熙不置可否,忽然说了一句题外话:“你回安阳还没见过他吧。”

        “没有,恩师还是那么喜欢睡觉,我去了几次都被告知他还在休息……不过我已经先拜了帖子,他现在应该已经知道我回来了。”

        “或许我应该同你一起去致声歉,毕竟你十一年音信全无。”

        “不用,他老人家估计都没发现我消失过。”

        “……”

        再谈下去便是蹊问先生的健康问题,同样是百岁以上的老者,贺熙健朗如尚在中年,叶蹊问和靖安公却明显寿日无多。想到这里,贺熙轻轻抚了抚腰间的小葫芦,不知何故叹了口气。

        两人回到先前的话题,贺熙理了理四心境的说法,忽然问道:“按你刚才说的,无尘岂不就是……”

        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是啊,应该就是指白痴。”宋毅这么回答着,想起了那个**傻笑的学生,不免又开始唉声叹气。

        “他回安阳以后……我该装做知情呢,还是不知情,是很知情还是不太知情。”

        贺熙知道他不是在提问,而是在为难。而作为秦府大管家的他自己也觉得有这样的为难,接着他想起天神少爷那张设局后志得意满的脸,同样叹气道:“他真是给我们所有人出了一道难题。”

        片刻,宋毅又问:“秦家前天是不是有客人来。”

        贺熙奇怪他怎么会问秦家的事,答道:“是有客人,只不过那时我还在阳山,也是今天回来才知道的。”

        “那就是说她还没走咯?”

        贺熙皱眉道:“听说是上京来人,专门来见三爷的……你难道认识?”

        “不是我认识。”宋毅面容更苦,“是怜生认识。”

        贺熙还想再问,宋毅却也学他装腔卖关子道:“真的不能再说了……总之你我还是多冀望那位客人早些离开的好。”

        此时教书先生脸上的哀容要多难看有多难看,那样子愁得贺熙都忘了计较他装模作样的报复。

        ……

        ……

        秦府最清幽的第三居里,目前府里辈分最大的秦家三爷正煮茶待客。

        穆公中年时方与二夫人月娥氏育有一对同胞兄弟,取名秦叶秦明,相较于幼时便体弱多病深居府内的秦叶,活泼好动的四爷秦明更为人所熟知一些。然而出人意料的是两人弱冠之后仿佛阴阳倒悬,积年病弱的三爷转危为安,壮如猛虎的四爷却忽然病入膏肓,垂危在床不到一年就撒手人寰,只留下一位带着幼子的夫人。

        这番结果让人不得不想起当年穆公长子的突然逝世,只是那位秦家长子的夫人是一位极为刚强的女性,得不到丈夫死亡缘由的她一气之下大着肚子离开秦府,带着秦家血脉独自在外生活,许久之后才让长房这一脉重回秦家。而那位四房夫人却在丈夫去世后留了下来,安心教子直至病逝。

        秦家大爷和四爷皆英年早逝,两者的去世虽然隔开十多年,却化作同样的阴云笼罩在秦叶的心头,只是前者是打破砂锅也探不到底的终极迷云,后者却是属于自己对于同胞兄弟的亏欠。

        所以旧事重提,他的脸色很是阴郁,饮一口茶,叹一声气,他对那个来访者暗示道:“殿下,若此法不可行,或许今日与你在这相谈的不是我,而是我的四弟了。”

        那个来访者没有看秦叶,而是盯着两人面前石桌上的刻图。那是一个很简单的图纹,石桌为方,刻图为圆,有一道曲线如蜿蜒水流将那圆划成两块勾玉,勾玉两头心处又有小圆。

        “这就是……太极。”

        “阴阳两仪,命数可逆。”秦叶痛苦地说。

        “三先生,很抱歉勾起你不快的回忆,只是事关我大周命数,我不得不谨慎。”

        秦叶抬手,阻止了她的致歉:“所有人都对不住你,你还道什么歉,先帝他……他竟然让你自己去做这样的选择……唉。”

        她微微一笑,说道:“父皇也是临终之时才想明白,若是不去相信秦家,也不会有其他可解之法了。”

        “说到底如若仁嘉先帝肯相信家父,这些事都不会发生。”

        “那场国乱的影响太大,祖父身为帝王,不得不对秦家生出那样的顾虑。”

        七十年前的那场国乱,秦地收缩防御,拒援雪墉关,让东朝十一门阀的总旗军猛攻五日破入关内,正与北齐缠斗的周朝主力来不及回援,让东朝军队得以势如破竹地直奔上京城,一时间国都告急。若不是后来秦家长子秦越独自于万军之中取敌主将首级的惊世之举,以及秦家军最后对东朝军队的追剿,秦家几乎就要在大周失信,被共列为与东朝一样的叛国之地,即使以穆公的声名都难以挽回。

        几十年以来,关于那场国乱的真相至今没有个定案,秦府的政敌始终抱着这个软肋攻击秦家,不管是计策也好,有什么苦衷也罢,秦家拒援雪墉关是事实,千名大周军士守关而死是事实,数万百姓惨遭东朝铁骑蹂躏也是事实。那场国乱虽然以大周惨胜,上京安全告终,但有一把利剑就此横亘在姬氏皇族和秦家之间,剑身虽随着时间流逝而锈蚀,失了锋利,然而这把剑却始终难以搁下。

        即使此时已互相信任的一老一少两家人,谈及此事也只能止言深黯。

        秦叶已是古稀之年,然而就算是他在那场国乱时也不过是襁褓中的婴孩,自然不明白当时的父亲和大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全天下的人都在思考穆公在那场国乱中所处的位置,质疑他为何会做出那样的决定,再盛的威名等叛国之事落到实处也会在瞬息间倾覆,到时秦家如何在大周立足?但是穆公没有解释,所以秦家没有解释,当时的大周也没有一人有资格质问穆公,即使是被穆公扶持起来的仁嘉帝也是一样。所有人都避而不谈的一件事是,如若穆公要反,秦家要叛,在光武帝突然驾崩的那一年就可以做到。

        秦叶轻声说道:“这些都是过去的事了,自先帝最后启用长怡为太傅起,秦府与朝廷的隔阂就应该消失。”

        来访者沉默着,视线仍在那副石刻的太极图上徘徊。

        知道对方的沉默是仍旧对那场国乱的介怀,秦叶微叹一口气,道:“殿下,秦家人知道的并不比你多,家父在许多事上到死都瞒着家里人,以至于他去世时我二哥都不愿回来看他……我也是在他弥留之际才想明白,有些事不让家里人知道,是为了我们好。”

        被称为殿下的她点点头:“幼时我便崇拜穆公,他与先祖的传纪手札我看了不下百次,知晓他是一个怎样的人。”

        “然而事至于此,要将信任完全托付于秦家,您却踌躇了。”秦叶低眉苦笑,将称呼晚辈的“你”改为了尊称高位的“您”。

        “我有一言,是家父生前的一句不敬之语。”

        她微怔抬首,犹豫后方才说道:“老先生请讲。”

        “家父说……他这一生最亏欠的是家人,其次是百姓……却唯独不欠姬家。”

        敢当着皇室的面直称天子家为姬家的,也只有秦家人了。

        在外自称连绝的她闻言深思了许久,然后对老先生释然一笑,放下了最后的疑虑。

        “我这一生最亏欠的是家人,其次是百姓……却唯独不欠姬家。”

        “不论是生前,还是死后。”

        那位国公这样说,便一定是这样做。

        ……

        ……

        小亭外落起了小雨,亭中饮茶无语良久的两人忽然有了新的话题。

        撇开了家国之事的连绝语调轻松了很多,细语温言道:“听说长房长孙快要回来了?”

        方才轻松下来的秦叶一怔,微微苦笑着:“小天神啊,是快到回来的时候了,殿下你……”

        “只是听说穆公临终前对还是婴孩的他多有希冀之语,很是好奇如今是怎样一个少年……说起来,他应该与我同岁。”

        “他自然是比不得殿下的。”秦叶想起那个小鬼小时三言两语就闹得府中上下不得安宁的情景,又想起这几年自阳山传来的风评,实在没办法对这个太孙有什么好话。

        “老先生过谦了,穆公选中的人怎么可能是泛泛之辈。”对于穆公后人,她绝不会看轻,不论是面前的老者,还是那个传言中的秦天神。“上元节我肯定是要回宫的,那之前我会在学士府逗留一段时间,若是有缘等到他回来,还望这位传闻中的秦家少爷能不吝一见。”

        秦叶抚须笑道:“既然是殿下的要求,到时候府里就是用强也会把他绑去觐见的。”

        “如此甚好。”此时的连绝还不知自己将迎来一个十分熟悉的“秦天神”,没有多想,又是向老先生敬了一杯茶。

        她腰间还别着一袋红丝锦囊,某个少年的断发正安静地躺在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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