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战士之终 1

“融合魔法吗……没想到居然能做到这种程度，唉，多好的孩子啊，真是可惜了·····”听着莉莉尼特不太绘声绘色的讲述，老校长的心情越发的沉重，完全没有打退血族的半丝兴奋。“是啊，这就是使徒，那些歌功颂德的传说看来所言不虚。”莉莉尼特也非常惋惜地说道，他们的身后，风系和大地系的皇法师一言不发地跟着。

        这场战斗不该是这个样子的。这是四位大圣贤此刻的共识，这场战斗应该是血族和皇法师的战斗，应该是摄政王和圣法师的殊死搏斗，而不是四位使徒碾压般的胜利，这四个孩子不应该出现在这片并不光彩的战场之上，他们应该抓紧时间，尽情享受着生命中最后的美好，为本就短暂的生命增添些有色彩的回忆。

        可是他们没有，他们依旧踏上战场，依旧让短暂的生命充满着血腥与死亡，冒死发动红月审判和融合魔法，那根本就是连灭灵法师都不敢硬碰的力量，何况血族。

        圣法师阿尔吉利诺·邓布利多停下脚步，俯身看着大坑之中残破的德库拉摄政王，他是现在这片区域里唯一剩下的活着的血族，他的身体似乎变干了一些，依然没有四肢，没有任何可以称之为力量的东西。

        “德库拉。”邓布利多平静地开口。

        “想来嘲笑我么，尽管来吧，使出你们人类最卑劣最恶毒的手段来吧！想让我德库拉求饶么？你们做不到的，你们做不到！”他说完就闭上眼睛，再也不看这个肮脏世界一眼。

        “这么多年了，还是没变。”邓布利多温和地说道：“当初我就警告过你，蔑视人类早晚要付出代价，现在呢，你的高傲给你带来了什么？嗯？”

        “我的骄傲是属于我的，低等的人类无权指手画脚。”德库拉冷漠地说。

        “骄傲到连使徒都敢挑衅吗？难道在你眼里血族就真的是天下无敌么？”

        “没错，邓布利多，我现在和你说话，也仅仅是我作为血族，降下的恩惠而已。”

        “混蛋！现在这个样子还敢说这样的话么！”战斗法师加巴斯的脾气一点就着，“你信不信……”

        “要杀要刮随便，但是想让我德库拉向人类低头，哼，别做白日梦了。”德库拉漠然道，完全不为自己眼下的处境考虑半分。

        “那么血族的骄傲到底是什么呢？德库拉，你究竟在坚持着什么？你杀害那么多无辜的少女，你和我战斗到最后突然放弃，究竟，是为了什么？”邓布利多的声音渐渐降了下来，不明的冷意在他周身聚集。

        “作为人类，你们，不可能明白。”德库拉的声音里，饱含着异样的情绪，复杂难明，却笃定而坚韧。

        “我的一生，是按照血族的方式来进行的，人类是我们的食物，无论是威胁，讨好还是反抗我们，都不过是食物而已。食物的意志，根本不是捕食者该关心的，所以，人类，别想着从我这里为你们所谓的同类讨回公道，你们吃牛排时，问过牛的感受吗？！”

        “可是你最后败在了食物的手中！”贝克雷尔阴仄仄地讽刺道。

        “我输给了神，输给了那些死了五千年还阴魂不散的家伙，而不是你们这些无知又自大的人类。”德库拉依然不为所动，即使是谈到他的失败，他的处境，他依然摆出一副血族天下第一的姿态来。

        “那么现在呢，你·····”贝克雷尔还想再说几句却被德库拉打断了。

        “收起你可笑的幻想吧！就算如何粉碎我的身躯，我的高傲也不会褪色半分，血族的先祖捕猎巨龙，也有不少葬身龙口，可是血族依然是吃龙肉的种族，而不是龙的猎物！愚昧又弱小的人类，你们比得上龙么？”

        “那我们走着瞧好了，”贝克雷尔阴笑一声，“但愿你这个高贵的血族能一直坚挺下去。”

        “……”德库拉没有回应他，只是闭上双眼，默不作声，虽然表面上一副死硬的样子，可是任谁都能看出他脸上的那一丝悲凉。

        七名萨萨里安的士兵跑来，粗暴又手忙脚乱地拾起德库拉的残躯，把他弄到担架上，再用牛皮绳捆好，德库拉闭着眼睛忍受着，不说也不动，可是他的脸在每一道绳子勒过的一霎，都明显地扭曲一下，半是疼痛，半是屈辱。

        他被抬起来，即将被运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

        这个时候，一身白袍的男孩，走到了大坑边。

        “等我一下。”他说，然后独自走下大坑，来到担架上的德库拉身旁。

        似是有所感应，德库拉睁开了眼睛。

        “年轻人，不要认为受到神的眷顾就是一件好事。”他说。

        “我知道。”刺客回答。

        “你懂什么。”德库拉依然傲慢地嗤笑一声，“你们人类从来都没有获得过真正属于自己的力量，今天的强大不过都是借来的而已，迟早有一天要连本带息还回去的，不像我们，所有的力量都来自于自身，这才是真正可以称得上是力量的东西，你们人类只有羡慕的份儿。”

        “这就是你看不起人类的理由？”刺客问道，兜帽的阴影完全遮盖住了他的表情。

        “也算是一个吧。”德库拉说，“人类卑劣的特质太多了。”

        “确实。”

        听到刺客的回答，德库拉的喉咙里发出了一声意义不明的模糊声响，他转头看着刺客因为低着头而完全隐没在一片黑之中的脸。

        “虽然我不知道你坚持的骄傲是什么，但是我想，我似乎应该给你一个同样骄傲的结尾。”刺客幽幽地说，似乎回想起久远过去中的某些事件。“把他放下！”他命令道，不容置疑的语气让萨萨里安的几个士兵不由地照做，把德库拉摄政王连同担架一起放到了大坑的底部。

        “同样骄傲的结尾？”

        “是的，骄傲的结尾。”

        “你想……”德库拉不明白刺客到底要做什么。

        “咔！”袖剑，弹出了。

        刺客举起手，高高地举起来，让紫色的袖剑迎着初升的冬天的寒冷太阳。那一道孤绝的紫色锐芒，在苍白的阳光下闪耀着，刺痛着围观的所有人的眼睛。

        “看清楚了，各位！”刺客大声说，他的声音像袖剑一样锐利而孤绝：“此剑，即为伊斯霍尔肯三大神器之一，名为腕电·割风！”

        “什么？！”“割风”二字一出，闻者无不哗然！伊斯霍尔肯失踪三百年的杀神之刃，居然在这种场合这种境况下出现，就连德库拉自己也惊呼出声。

        神像双天使，魔像钢巨王，杀神之刃割风剑，风之帝国伊斯霍尔肯护国神器。三神器在此，风之帝国永不败亡。

        神器之力，绝非人力可以对抗。

        “虫神巴祖卡，第九龙帝阿拉塞斯，黑魔之眼毕博·克里艾尔，血影埃克斯，大圣贤米伦威，灵魂学者拉格朗……”一个个响彻天空的大名报出，这些人，统统都是这个世界最无敌的曾经，最终传说级圣法师的极限，都是无数神话传说的主人公，然而他们，也都是这把不到一尺长的细剑的剑下亡魂。

        “那么今天，还要加上一个人，血族摄政王，德库拉。”刺客的声调慢慢降下，从激昂变得平静，“这样的结尾，足够么？”

        “……”德库拉使劲张开嘴，却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血红色的眼睛瞪的溜圆，两行血红色的泪水，沿着眼角缓缓流下，流进耳朵里，滴在雪白的担架上。“为什么？为什么会是你，愿意给我这样的荣光？”德库拉的心中爆吼着，不敢置信，不可理解，但并不是不愿接受。他只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是这个人类，最后给予自己如此奢华的解脱。

        邓布利多就这样静静看着，伸手拦下了加巴斯和贝克雷尔即将出口的诘问。他并不明白，刺客为何非要将德库拉的名字和虫神巴祖卡这样的人物放在一起。这已经不是骄傲，而是荣光，也许德库拉终其一生，也未曾梦想过这样的殊荣。

        “也许血族的骄傲不是这样的，但是至少，一个战士的骄傲，很适合你。”袖剑，化为一道裂空的紫芒，瞬间穿透了德库拉摄政王的心脏。

        血族心脏一旦被破，则必死无疑。

        德库拉慢慢闭上眼睛，轻轻说了一声“谢谢”，就此永远地，离开了这个并不光明的世界。

        他走得特别安详，就像所有名为战士的人一样，死得其所。

        “天堂向左，战士向右，一个敢于向不可能发起冲锋的战士，不论种族，性别，抑或守望何种信念，他都是骄傲的，理应拥有一个战士的骄傲和荣光。”似是看出了周围满满的不理解，又像是和自己的灵魂对话，光辉晨星·永业缓慢而沉重地说出了这样的话语，没有针对任何人，又像是对着所有人。

        他抬起头，看着灰色的天空，苍白如坟墓的阳光，奇迹般照亮了他常年藏在兜帽里的脸，和星辰般璀璨漆黑的眼。

        究竟有多少往事，藏在着远在异乡的灵魂之中，纷繁的记忆里，也可曾有过自己血战前行的身影？挑战过不可能的人，即使最后依然倒在不可能的脚下，也依然是——战士。

        “……”苍老的圣法师双手拄着木质的法杖，站在坑边看着这个一身纯白的少年，那白色的身影如同破晓，切开灰色的天空，希望的白，绝望的白，此时都在这个少年的身上绽放。他的道路明明指向最终的绝望，可是他的身上为何要绽放出被称作希望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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