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风光地狱 5
红月陨落，禁咒之兆，此时的光辉晨星·永业也放开了手脚，决意拿禁断之光来一决胜负。
即使是真正的灭灵法师也接不下这种东西，就算时空止境对血族影响有限，可是绝对时空止境不能防御不能闪躲不能移动的特性也绝非对血族有利。
他还不相信德库拉摄政王能有对付绝对时空止境的办法。
“星，不要，我们用那个。”风音·维兰罗琳·阿拉娅轻轻的软软的声音传到了刺客的耳朵里，感觉有点痒，不过刺客还是忍住不去挠耳朵，他仔细观察了一下对面的血族摄政王，无法确定他是否有“武者的耳朵”这种提高听力的能力，更不知道对方是否已经听到了并有所准备，不过无所谓，反正那个东西也不会比刚才的气劲球轰炸的口味清淡多少。
“姐姐，也来帮我们好不好？”风音·维兰罗琳·阿拉娅轻摇凝眸·塞克利亚·星姬的手臂，悄声说道。
“好，可是要做什么？”凝眸·塞克利亚·星姬真的有点紧张，女人的直觉告诉她这俩孩子玩的东西说不定又是什么违禁品。
“把魔力传输给我。”刺客没回头，兜帽下的双眼依然紧盯着对手，他向凝眸·塞克利亚·星姬的方向伸出一只手，而凝眸·塞克利亚·星姬却满是迟疑。
“真要……这样？”传输魔力使人痛苦的常识早就在凝眸·塞克利亚·星姬的脑子里扎根了。
“我记得我和你说过的。”刺客一句话就让凝眸·塞克利亚·星姬哑口无言，只能默默地，小心翼翼地隔着袖子握住他的手腕，将魔力传输过去。
另一边，风音·维兰罗琳·阿拉娅柔弱的小手直接握上刺客的手，轻轻地把一缕魔力传输过去。
凝眸·塞克利亚·星姬还在宫里的时候，也曾用灌输魔力的方法惩罚过不听话的宫女，她很清楚在灌输魔力时，由于每个人的魔力波动都不一样，输出的魔力会有一部分被挡回来，形成时大时小的阻力，那种感觉就像是往实心橡皮塞里插入玻璃管一样，可是这一次，她输出的魔力却如泥牛入海一样有去无回，感觉就像是用一根水管向大海浇水一样，输出再多的魔力也没丁点反应。
“连魔力都是这么奇怪。”凝眸·塞克利亚·星姬想着，越发对这个男孩子感到惊奇。
光辉晨星·永业吸收了两股不同属性的，或许还带着淡淡体香的魔力，没有任何动作，因为接下来的事情不靠身体动作，要靠脑子，靠天赐魔念的调和才能完成。
德库拉摄政王正在奋力恢复着自己的力量，以图再来一次气劲球集群炮轰，他还不相信对面三个小毛孩子能次次化解这种连圣法师都有死无生的招式。
体内的三股不同属性的魔力被天赐魔念小心地引出，像丝线一样在前方半米的位置纠缠在一起，缠成一个线团，滚动着，吸收着空气中的两种微粒，风和土的力量变得和强，开始互相抵抗，线团不再稳定，随时可能破裂消散。刺客凝神静气，催动着天赐魔念平衡者风与地的力量，同时小心地第二缕天赐魔念引导着体内精纯的末日绝罗真气，化作一道细丝，慢慢注入进线团之中，快要崩溃的线团马上就稳定了下来，慢慢围绕着一个固定的核心旋转着。
起初是一个小米粒大的光点，逐渐长大成一颗黄豆，再到蚕豆，再到核桃，再到苹果，再到柚子，最后膨胀成一个直径五十厘米的三色光球。
白色的光球上面，流动着青色和棕黄色的彩带，看起来就像是一颗巨大的太妃糖。光球并不明亮，仅能勉强照亮一小片区域，比起德库拉摄政王能产生红昼异象的气劲球要暗淡太多。它自左向右旋转着，散发出微弱又不稳定的魔力波动，既没有禁咒级的时空止境，也没有什么让人畏惧的威压，甚至就色泽来说，这个光球像甜点一样让人垂涎欲滴。
“融合魔法·风·光·地狱。”刺客的声音很轻，很快就消散在空气里。
太妃糖一样的杂色光球唯一的优点就是速度比气劲球快很多，像运动员全力投掷出的篮球一样迅速，眨眼间就飞到了德库拉摄政王的面前，摄政王大人只来得及抬起右手发出一击气劲拳，红色的光芒和彩色的“太妃糖”就在半空中相撞。
光辐射，冲击波，蘑菇云。谁也没有想到这个看起来只是很可口却没有什么危险的“太妃糖”居然拥有如此惊人的威力。白色的光芒几乎穿透了整座城市，狂烈的暴风不仅掀飞了在场之中不论是站着的还是躺着的所有人，还顺带削走了十多米厚的地面，而大地的暴动不仅将还在燃烧的县衙彻底掩埋在裂开的巨大缝隙之中，也顺带轰平了远处周遭的几栋房屋，整个爆炸现场仿佛王都奇灾的局部再现。象征禁咒的时空止境没有出现，一直都没有，然而在经历了爆闪的白光，狂野的飓风和震天骇地的大地暴动之后，在场的血族和人类没有一个敢去怀疑“太妃糖”的威力。
也再不会有人有胆子去尝试。
当一切重归平静，两方人马再次整装集结，对峙起来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十分钟之久，这个时候，最后一位使徒爆炎·阿克利维·塞纳卢卡斯也站到了刺客的身边，一起面对着剩下的五位亲王。
德库拉并没有死，可是他目前的状况非常糟糕，已经不能算作是战斗力了。
亲王，公爵，伯爵和侯爵纷纷趁乱集合，全部聚集到了斯巴鲁亲王的身边，把他团团拱卫在中间。伯爵和侯爵自始至终没有杀掉一人，因此天铭者们的性命得以保全，这不是血族的仁慈，恰恰是他们的残忍，这些天铭者是他们的战利品，要带回去好好把玩一番，再做成各种美味供血族享用。
不过现在，带走战利品不过是血族的幻想，因为血族根本没有取得胜利，又何来战利品之说？
斯巴鲁亲王现在不想战斗，不想将血族辛苦积攒起来的全部精锐无谓地折损在这场没有希望的战斗中，一个带红月审判的光之使徒已经够了，四个随时可能发动红月审判的使徒，绝不是现在的血族该去考虑的对手。
另一边，加巴斯·格明把昏迷的的老校长尽可能轻地移到了使徒们的身后，贝克雷尔和莉莉尼特照顾着他。莉莉尼特大圣贤满心愧疚地看着挡在自己前面的四个孩子，深深的自责和着无力感侵蚀着她疲惫的神经，这些孩子，原本是应该躲在自己身后，受到保护的人，现在却要挺身而出，来保护像自己这样实力高强的皇法师了，被保护的人成了守护者，而原来的守护者们，只能缩在别人的身后静观事态的发展，这让大圣贤心里填满了亏欠的感觉，特别是看到他们那真的还很稚嫩的肩膀的时候。
四道幼小柔弱的身影，组成一道空隙很大的人墙，，将在场所有还活着的人类挡在了身后，这些人中，有身经百战的精锐战士，有名震八方的大魔法师，有天之骄子的天铭者，然而没有一个人的年龄，小于这四个被迫成为使徒的孩子，最为年长的爆炎·阿克利维·塞纳卢卡斯也仅仅二十五岁，刚刚达到可以进入国际仲裁委及其附属机构的年龄。
他们四个人，面对着血族现有的全部战力，加上伯爵一共78人，没有一个实力低于高阶魔法师，没有一个身高在200厘米以下。
4对78，就是这样的悬殊，四个年轻人中，即使身体最为强壮的爆炎·阿克利维·塞纳卢卡斯也比血族中实力最低的伯爵瘦弱许多，他们就像四个中学生对上一整个黑手党集团。
这场面无论谁看到了都不免揪心，四个年轻人直面着一大群浑身肌肉暴起，双眼血光隐现的彪形大汉，四人的身后是一大堆老弱病残。从莉莉尼特的视角看过去，四个年轻人的瘦弱的背影似乎都染上了一层义无反顾的血色悲壮，仿佛对抗黑恶势力的手无寸铁的模范青年。
然而真正感到悲壮的，恰恰是表面上占据极大优势的血族。
所有的血族都在期盼，都在祈祷，他们现在的头领，敬爱的斯巴鲁亲王大人，千万别再下令出击。
白衣刺客的光束拳已经吓破了血族的胆，没有摄政王的实力绝对接不起这么一下，更何况现在他们面对着四个这种级别的对手。
血族对使徒的了解并不多，仅仅限于两百年前那次恐怖的灾难，他们本能地认为所有的使徒实力都一样，发起疯来无人能挡。
被保护在中间的斯巴鲁亲王正想着如何说点体面话全身而退，却不料这时，血红的光芒夹带着同样颜色的符文从天而降。
血族圣器的传送之光。
“万岁！~~~”斯巴鲁亲王忘情地大喊着，从未有过的真挚虔诚，还带着点劫后余生的喜悦，全然不顾对面的四人中，白衣刺客的手中暴起的光芒。
那是可以打断几乎任何魔法的大净化咒。
“谁说传送不能被驱散？”年轻的声音穿过空气，传到了斯巴鲁亲王的耳朵里，亲王大人成祈祷状的英姿猛然定格在原地，像缺乏艺术细胞的石头造像一样难看，血红的双眼深处，骇然与绝望的酷寒将他淹没。
“不……”眼看着纯白色的净化之光即将亮起，斯巴鲁亲王绝望地闭上了眼睛，然而这时空气之中又陡然传出另外一股声音，这声音听不出性别年龄，却有一股高贵淡雅的气质，不威压，却威严，没有颐指气使的空虚的傲慢，却往往使人不由自主地按照他或者她的话去想，去做：
“传送确实不能被魔法驱散，但是得出这个结论的学者史蒂芬终其一生也没有见过光系魔法，他的错误应该得到谅解。”
白光消失了，年轻的白衣刺客负手而立，微微抬头望向早就变成一片血红的天空，露在兜帽阴影外面的下巴上只有细密的汗毛，更突显了他的青涩。他只是向天空望着，没有说话。
血族一样翘首企盼，而人类中有些望向天空，有些依然看着和血族对峙的使徒。
“谅解是避免牺牲的最有效的途径。”空中的声音继续说道，“尊贵的圣骑士大人，吾谨代表现存的全部二十五万零七百二十二名血族，向您献上最真挚的歉意。”
“道歉？！这就一句道歉就完了？！”刺客身后的人群之中，冻结·希尔·伯恩斯坦的声音显得特别尖锐又刺耳，几乎完全盖过了其他人的愤怒谩骂之声，“袭击人类的国际执法机构，死了这么多人，就道个歉就完了？！”
“吾并无小看人类之意。”空中的声音依旧高慧淡雅，平静怡人，“此次事端，无论起因为何，吾族无理在先，吾愿以十座城池，赔偿人类的损失。”
“什么？！”这下不光人类，连血族都听呆了。
“十座城池……·”希尔打了个哆嗦，血族的十座城池可不是安道尔的巴邑这种小地方，每一座城市都有半个安道尔王都那么大，十座城池就是五个王都，这可是血族三百年来所有资产的总和！
“陛下！！”不光是斯巴鲁，所有的血族都在同一时间跪地高呼，“十座城池乃是我族数百年来的辛苦基业！怎可随意与人！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陛下，”斯巴鲁亲王的声音越过了其他血族，向着天空喊道，“斯巴鲁不才，名下只有金银财宝无数，愿为陛下全部奉上，代为赔偿，而那十座城池，是我族三百年来辛苦经营的全部基业，更是我族得以在人间走动的实力根基，一旦失去，我族人只能退隐山林，还请陛下三思啊！”
他说着行下大礼，姿势很古怪，像是某种祈祷仪式。
“说得不错，斯巴鲁，你终于有点像首席的样子了，”空中的声音继续说道，“但是别忘了，灭灵法师已经出现，而我们血族……·”
“陛下？难道说？”一提起灭灵法师，斯巴鲁好像想通了什么。
“不错，除了祖地，吾族没有抵御灭灵法师的力量，故吾考虑再三，还是决定召回吾辈全族，迁回祖地，免得本就不多的族人徒增伤亡，所以这些城池，吾族再也无力经营了。”
“陛下……”斯巴鲁亲王俯首同意，并不是他不敢违抗血族帝王的意志，而是因为血族同胞的性命，比城市的价值高出太多。
掌控一座塞满人类的城市，也就是几十年的时间，可是培养一位实力强横的伯爵或者侯爵，天晓得要多久。血族最大的问题就是生育能力低得不堪入目，初拥可以把人类变成血仆，拥有一丁点血族的力量，可是血仆永远也不可能是血族啊。
“那么，尊贵的圣骑士大人，可否接受吾族建议，以十座城池为契机，化干戈为玉帛，平息两族之间的仇恨与冲突？”
“……”气氛，一下子莫名地凝重起来，所有能转动的眼睛，全部把目光集中到了年轻的白衣刺客身上，两种截然相反的意愿，也通过目光隐晦地传到了刺客那里。
“真有点骑虎难下啊，无论如何选择，总会有人不满意，进而滋生仇恨和愤怒么？真是可笑，人总是这样无端地仇恨着什么，拒绝着什么，以为世间真的存在着恶魔，殊不知神魔皆是自封的。不过话说回来，血族还真是……不论在哪个世界都这么土豪啊。”白衣刺客在心里继续着他的吐糟役。
“别答应啊，否则老别克就白死了！”希尔也在心里嘀咕着。
“答应他，孩子，答应他，血族再怎么不好，守信用可是出了名的，他们要是做不来，打死也也不会松口谈条件。”同样在人群中，另一位天铭者也在心里默默祈祷着。
所有在场的人，都希望刺客能够听到他们心里的声音，按照他们各自的想法来决定这场突如其来的惨烈厮杀的结局，然而刺客，不，应该说作为魔宗继任者的光辉晨星·永业，自始至终都会贯彻着魔的奥义，听从本心的召唤，了解并坚持最真实的本我，置他人的言语说辞于不顾。
魔就是魔，傲视天下自在成魔。
他甚至没有让众人等太久。
“我接受你的赔偿，人死不能复生，但是无辜者的家人必须得以抚慰和救助。”年轻的声音响起，成为最终的定案。
“您让吾族看到了人类的崇高，高贵的圣骑士大人。”即使斯巴鲁再怎么不愿承认，他还是从平静的语气中听出了帝王发自内心的敬意，“吾等血族，信义与力量同在，十日之内，吾将差人将十座城池的主权契约送往此处，如此，也请大人放过吾之族人。”
“可以，但是有个条件，无论这场浩劫的结果如何，请血族百年之内不要再踏入人类的领地。”年轻的刺客的声音，如寒风般凛冽地吹过血红的夜空，空气中突然传来静默的巨大威压，沉默如坟墓般再次涌上。
“什么？居然还要将我族放逐百年？！你别太得寸进尺了！”斯巴鲁亲王的咆哮声在红色天幕下炸开，可是转眼又被更加厚重的沉默掩埋。
空气再次凝固了。
“为何？”天空之中传来的声音，也冷厉了不少。
“我想您应该清楚这句话背后的意义。”刺客根本不为所动，年轻的身影依旧挺拔如白雪皑皑的孤峰。
“汝可是要吾族放弃先祖的夙愿，放弃吾族千百年来的极致追求？！”天空中的声音更加冷厉，但是那一股高贵淡雅的气质没有任何变化。确实，表面上的放逐百年，对血族而言羞辱的意义远远超过实际上损失，毕竟任何血族都有几百年寿命，而他们的祖地是天堂不是牢狱，就算血族千年不出，也还是会过得很滋润。
但是，如今的人类开发出了魔导武器，已经可以和男爵甚至是子爵的力量抗衡，没人能够保证百年之后，人类会不会发明出可以抵御公爵甚至是亲王的武器来。
放逐百年，等于给了人类压制血族的机会，也等于断送掉血族征服世界所有机会。
听着血族帝王通过圣器传来的质问，刺客只是发出了一声惨笑，那笑声中饱含着自嘲，饱含着悲恸，饱含着与他年龄不符的沧桑，饱含着对现实的讥讽与愤怒，却没有一丝的不屑或是轻蔑。
“没有谁可以统治世界，就连神灵都没有做到，何况血族，这个世界自有文明以来，从来就没有统一过，称霸世界不过是幻想罢了。”
他停了一下，空气中只有凝固的沉默。
“世间万物，皆在生克制化之中，若有任何脱离此规则者，必遭反噬，血族的将来，需要的是融入和智慧，而不是征服和拳头，作为血族的帝王，我希望你不仅仅是力量强大而已。”
接下来就是长时间的沉默。
在沉默中，天空的血光忽然大亮，一道道光柱垂直降下，准确地笼罩住每一位血族，这时，那难辨性别年龄的淡雅声音，再次响起，却是令人如沫春风的宁静安详：“吾等今日，才终于见识到圣骑士的胸怀，高贵的大人啊，您可是要将吾族，也当成这天地间平等的生灵，融入这个文明世界中么？”
“什么？怎么可能？”此话一出，全场皆惊！无论是人类还是血族，同从未想过，有一天，血族竟然可以得到人类的认可么？人类和血族，自神话时代起就开始对抗，直至今日，血族依然视人类为食物，人类也同样当血族作牲畜，双方都在毫不留情地屠杀着对方，直到最后一兵一卒。
没人能想象，如果血族也像人类一样可以得到平等生存的权力，世界将会变成什么样子，也没有哪个血族能想的出来，如果血族真的可以像人类一样安心生活，而不是每天除了杀人就是被人类杀，那样的生活究竟会怎样，但是更多的人和血族想知道，年轻的圣骑士为什么会冒出这样的想法来？
他理应漫天要价，或者干脆不管不顾直接进攻，光系魔法是世间最克制血族血能的力量，能够动用红月审判的实力足够让他不再畏惧任何血族。掌握着力量的圣骑士，完全可以借用神的名义，向血族降下最残酷的制裁。
可是他没有，他一直都在退让，一直都在避免冲突，似乎斯巴鲁亲王想做的事情都被他代办了。明明是最不怕战斗的人，却在避免战斗。
“除了灭灵法师，我想不出这个世界的智慧生灵有哪个不该好好地活下去。”刺客的回答很简短，却重逾千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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