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所有感觉都消失了，耳边只剩下邱得落得意的奸笑：“嘿嘿嘿……”
我头晕，心悸，想吐……
忽然，脸上又湿又热，眼前一片赤红。仰头透过红光一看，明行手持无心站在邱得落身后，毫无无暇的惨白脸庞，完美得像用白玉雕成的冰冷雕像。
“我RI”邱得落破口大骂，捂着鲜血淋淋的脖子，手中鞭子环向明行。
只见明行身影瞬间移动，下一刻已白鹭似地落在邱得落身上，手臂环住邱得落的头，手起刀落割断了邱得落的喉咙。
明行怎么会有这么高的轻功？
对了，他娘明熙早就将凤舞九天和毕生内力全部传给了他。厉风堂一系武功威力巨大，但剑走偏锋，一般情况下身体根本无法承受那种威力的冲击。所以练习厉风堂的功夫，内力外力每升到一个层次，身体机能就会自动休眠一段时期，以适应新获得的力量。休眠之后功力会大增，这个过程叫“悟”。
明行自小修习凤舞九天，可之前受场地所限，加上这两年他志不在此，原本早就该悟的他迟迟未悟。没想到今天在愤怒的驱使下，他的凤舞九天居然强行开悟！
可这种开悟不仅极损身体，还极刺激大脑，极有可能走火入魔，丧失心智。
。
“明行……定神……”我努力从床上撑起身体，用虚弱的声音对他喊，“气贯百会穴。”
可他已经听不进去了，他拿着无心，对着邱得落的尸身上一顿猛砍。然后直起身，扯掉身上碍事的棉袄。团成一团擦了擦脸上的血和汗继续猛砍。
眸光里没有任何波动，不带情绪，任何感情，疯狂得仿佛地狱中爬出的玉面恶鬼。
”明行……“我不能喊得太大声，怕惊了他，可更怕他走火入魔丧失心智。
这次他好像听进去了，停住动作直起身，寒冷如冰的目光缓缓移向我、鲜血顺着银白的刀刃滚落，发出萧萧的呼啸、
宝刀出世，需高手祭刀引入刀灵，嗜血无宝刀携祭祀的亡灵心认主。以后刀性被刀灵左右，进而影响持有者。
用邱得落祭的刀，必定狠辣之极。
心中涌起一种不详的预感，我扯过被子挡住身体，缓缓向后退。
明行冰冷的眸子直直地盯着我，不同的情绪反复变换，时而清明，时而迷惑，时而邪魅妖冶。白玉般的脸庞上沾着几滴鲜血，整张脸因此透出了几分瑰丽的颜色。
“还认得我是谁么？”我问。
他缓步上前，跪到床上，抬起刀猛地朝我一刺。
我本能地闭上眼睛，好半天，觉得身上不疼，这才慢慢睁开。
正对上了那双冰冷的眼。
“生苦，死苦，别离苦。”无心贴着我的脸颊没入墙中，他双臂撑在我脸颊两侧，薄薄的唇几乎贴着我的唇，目光探究地盯着我，“既然注定痛苦，为何不斩掉痛苦的根源？没有拥有，就没有失去。”说着手掌抚上我的脖子，慢慢收紧，“我不想痛苦。”
悟的关头，人的意识也会同时改变，就像临死前一样，一生会从脑海中飞快闪过，好有足够的心智使用新的力量。
者行说，先前厉风堂就有几个人顿悟叛堂，有两人甚至看破红尘修行去了。
此刻的明行，便是在思考他的人生问题。
我抓住他的手腕，将手腕从我的脖子上拖下来，沿着被子伸进去。对他浅笑嫣然：“人生不只有苦，还有乐。为何要选苦的，不选乐的？”
他眼睛一眨，眼里腾起些许雾气：“尘世如此美丽，为何世人要蒙受无谓的劫难？”
我有些慌张，他真的太善良了，关了十几年也磨灭不了他善良的本性。
真不知是不是神明对明熙的偏爱，才把这至纯至善的灵魂送给明熙当儿子。
如果我希望他快乐，就应该鼓励他离开我，让他顺从他的本心行医济世。或是放任他自己参悟，但不知为什么，我觉得自己能猜到他参悟的结果。
他会决定离开我的……
因为他实在太美好太善良，这种人在我身边都呆不长。就像哥哥，就像莫斯年，不管我多美多优秀，我都留不下他们，有的宿命连天才也无可奈何。明行一定也会离开，他一定会离开我……
脑海中反复循环着一句话：
明行一定会离开我这个妖怪……一定会……一定会……
离开又怎么样呢？老天给我这么聪明的大脑，不就是用来让我自己快乐的吗？
此刻的他心智脆弱，可用祝由术向他灌输任何潜意识……
我一向光明磊落，从未用过祝由术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更何况是对明行使用。可我不想让他离开，我习惯了欺负他的日子。
恶念涌上心头，我抬起右手缓缓拂过数个穴位，最后停在他头顶穴位……
可对他施了祝由术，他还是明行吗？
不行，不能分神。
回过神，手指慢慢在他头顶按捏……
真的要这么做……
实在无法集中精神，我只得硬着头皮进行下去。
左手按住他的脊椎，在他耳边小声命令：“抛下众生，你只看见我。”
“我只看见你……”他重复了一遍，怔怔地看着我，忽然仰头大笑起来，浑身真气四处流窜，扬起了他如丝的发，“抛下众生，我自逍遥！抛下众生，我自逍遥。”
我看准他内力冲顶的时刻，夹着小针在他头顶一拍，及时封住了他马上就要入魔的势头。
“月儿。”他软绵绵地倒在我肩头。
我的祝由术成功了没有？头一次我对自己的能力产生了怀疑。
从沉睡中醒来，发现自己依旧躺在那张床上，盖着被子。明行躺在我身边，表情平和，睡得很沉的样子。
忽然,有人从门外探进头，与我目光接触，又迅速将头缩了回去。
我起床，拿起床边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穿上。
邱得落的尸身仍躺在床边，身上盖着些干草。走出里屋，我冲那个躲在灶台后的人喊：“出来。”
那人畏畏缩缩地出来，是先前那个被邱得落绑在房梁上的女子。
“你在照顾我们？”我问。
她点点头，然后坐到地上大哭起来。
她叫陶招儿，是这幢房子的主人。这两年收成不好，爹爹带着弟弟北上做活，她和妹妹留在家中看屋子。十天前。邱得落闯进她家当着她的面吃了她妹妹，又开始折磨她。昨天邱得落将她扔到门外，她用火烧断绳子救了我和明行。
我在她说的院角找了一番，果然找到了她妹妹的骨头。于是替她将骨头收敛好，就在烤火坑里将遗骨化掉，将骨灰埋在她娘亲坟边。
洒完骨灰，一扭头，看见陶招儿爬到身边的大树上，正结了绳套要上吊。
我叉着双手，仰头盯了她好一会儿，思考救不救她的问题。直到她将自己的脖子挂进绳圈，纵身往下一跳，在上空晃悠悠地转圈我才想通。她毕竟救了我和明行，还是得救。
懒懒地捡起旁边的锄头往上举顶住她的脚底，大喊：“死都不怕，还怕活着，下来。”
同时打量她的后颈，看看会不会留下后遗症，要是又后遗症我便撤了锄头让她死得了。
大概是上吊的滋味不好受，她咳嗽着从绳套里取出脖子，挣扎着落下来，躺在地上大哭。
我拉起她，象征性地在她后背拍了拍，可她却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似的，紧紧地揪着我，将眼泪鼻涕全抹在我的衣襟上。
好恶心，我偏着头，不情不愿地将衣襟借给她。
待她哭了个痛快，我们回到小院，用马将邱得落的尸身拖到悬崖边往深不见底的悬崖下一丢，又打了雪水打扫干净屋子。这才筋疲力尽地坐下，捶背捶腰。
忽然，一道身影从里屋慢慢走出，是明行。
他脸色苍白，目光怔怔地盯着我。
祝由术到底成功没有？我满腹狐疑。
“你，还疼吗？”我问。
他拖着沉重的大腿，走到我身边坐下，低着头。拉住我的手，闷声道：“以后如果我连累你，不要救我，让我死。”
这是成功啊还是没成功？我出神。
“听见没有！”猛地一声怒喝，吓得我浑身一哆嗦，手腕被他抓得生疼。
明行从来不会这么粗暴，难道我的祝由术不仅成功了，还改变了他的心性？后悔瞬间将我淹没，我怎么可以对他下手？改变了性子的明行会变成什么样？
“听见了。”我小声道。
他抬起头，眼眸中燃着熊熊火光，然后他猛地凑了上来，狠狠地咬住了我的唇。
真是用咬的，怒气腾腾地咬，血腥味瞬间充满我的口腔。
没空喊疼，我不动声色地感受着他手掌传来的脉搏。很虚弱，与正常受伤的脉搏无异。找不到祝由术的痕迹，可他确实变得不像他了。
正纳闷，他松开我的嘴唇，按住太阳穴，眉头紧蹙：“武功精进太厉害，伤了身，我头疼。”
不不不，是祝由术的后遗症，我当然不敢说出口。取出银针，道：“我帮你针灸一下。”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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