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碧水晶珠

“刚才唱歌的就是你这么个小家伙？”

        褚风临看着眼前这个从凡人样貌推断至多不过七八岁的小姑娘，一腔怒火瞬间消散，万分不愿相信他们方才就是被这个娇滴滴的小家伙给耍地团团转，他不甘心地伸出手去，想要把小家伙捞起来看个清楚，谁知小姑娘看到他一靠近就吓得猛吐泡泡，扭着胖乎乎的小尾巴一个劲地往里缩，嘴里叫着：“坏人，走开，不要过来！”

        “我不是坏人，你看我长得像坏人的样子吗？”褚风临这才看清楚小姑娘的双手和脖子上拴着铁链，活动范围被限制在以鱼缸为中心的一小段距离内，怎么退也退不出边缘，眼看着冷硬的铁链在那莲藕般白嫩的小手臂上磨出血痕，褚风临心生不忍：“唉，你别乱动，会被硌到的。”他想过去帮她却遭到更激烈的抵抗，被喷了一脸的泡泡。

        正当他进退两难之际，温静遥和沈晏清也寻声赶来了，温静遥显然被他不按常理出牌的行为吓了一跳，刚跨进门口就按捺不住焦急地问：“风大哥，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你们来得正好，静丫头快过来，给你看样好东西，你肯定喜欢。”

        温静遥一颗心在听到他元气满满的声音后才平静了下来，转眼看到他站在鱼缸边冲自己笑得神秘兮兮地，心里既好奇又疑惑，不知他又在搞什么花样。后来架不住他的热情招呼往鱼缸里瞧了一眼，谁知一眼就被俘获了，看着角落里那个肉滚滚的小家伙，温静遥情不自禁地叫出声：“好可爱！”

        “嘿嘿，可爱吧？就知道你们女孩子喜欢这样的。”褚风临沾沾自喜地说。

        温静遥见到可爱的小动物小孩子心就化了，恨不得搂到怀里来揉一揉，但怕吓到小姑娘，她还是很有耐心地蹲下身子，用温柔的声音安抚她道：“小妹妹别怕，我们不是坏人，我们来这里只是为了找一颗珠子，不会伤害你的。”

        小姑娘听到珠子两个字，两只耳朵竖起，从指头缝里将信将疑地打量着他们，看到温静遥善意的眼神还有温柔的微笑，心里的警惕放松了些，但还是有些怕怕地，缩在原地不敢过去：“骗人，你们肯定和那个很凶的大螃蟹是一伙的，哼，我才不会把珠子给你们……”

        小孩儿毕竟是小孩儿，他们都还没问，自己倒先把碧水晶珠的事透出来了，褚风临和温静遥不约而同地从对方眼里读出了欣喜之色，温静遥试探地问她：“小妹妹，你放心，我们和那只螃蟹不是一伙人，我们这次来就是为了用珠子对付他。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们珠子在哪里？”

        褚风临也在一旁“煽风点火”：“是啊，听话一点，告诉我们珠子在哪儿，哥哥带你出去吃好吃的。”

        可无论他俩怎么哄，小姑娘再也不敢开口说一句话，沈晏清在旁全程围观了他俩逗小孩儿的拙劣技术，终于忍无可忍地开了口：“你们有这闲情逸致，早可以把这儿翻上三遍了。”

        褚风临正好哄小孩哄得满头汗，听他这么讽刺自然不服气：“沈小子，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有本事你来哄啊？”

        沈晏清没搭他的话，可谁知就在他挺拔的身影出现在鱼缸边缘的时候，底下那个小姑娘就跟看呆了似的，连警惕都忘了，眨巴着两只大大的眼睛愣愣地望着沈晏清那张俊逸非凡的脸庞，小脸涨得红扑扑地：“你长得真好看，像天神一样……”

        小姑娘童言无忌的话语让三人怔住了，反应过来之后褚风临瞅瞅羞红了脸的小姑娘，又瞅瞅沈晏清，屏不住大笑了起来：“哈哈哈，怪不得我和静丫头哄了半天都不搭理我们，原来人家喜欢美男子，看来关键时刻长得好看比什么都管用，哈哈哈哈……”

        他冲小姑娘抬抬眉毛：“小家伙，这下你相信我们不是坏人了吧？”

        小姑娘纠结了半晌，最后毫无原则地说：“唔……长得那么好看，肯定不是坏人……”

        “那你游过来让天神哥哥摸摸你头上的小角好不好？”

        “好！”小姑娘一反刚才的胆小拘谨，欢快地挥动小尾巴游到他们脚边，两手扒着鱼缸边，一脸期待地望着沈晏清。

        褚风临笑得都快抽筋了，就连被沈晏清冰刀似的视线扫射地体无完肤都无法打断他取笑他的热情，只见他掰着指头煞有其事地清点着：“不行了不行了，沈小子，我得好好数一下这一路上被你迷倒的女孩儿的数量，先是安州城里的猎户娘子，看到你之后说话都结巴了，然后是客栈老板的女儿，死活求着他爹给我们食宿全免，还有你的小狐狸，对你忠心耿耿，现在就连这毛都没长齐的黄毛小丫头都被你收伏，可真是男女老少通吃啊，连种族都不带重样的。”

        温静遥也没想到沈晏清平日里老板着一张脸，却那么有动物缘，先是桃小叶，再是小鲛人，一个个地都无视她转投他的怀抱，虽然两度被忽视的滋味让她感到有些挫败，但是趁此机会看看高傲的沈晏清被戏弄还挺有趣的呢，她难得泛起一丝调皮的心思，加入褚风临的阵营，微笑着提醒他：“沈公子，人家小姑娘还等着你摸她的小角呢。”

        “对啊对啊，快点摸，可别让人家女孩子等急了。”褚风临一脸坏笑。

        见这俩人一搭一唱地想要整自己，沈晏清冷哼一声：“无聊。”所幸没等他被这俩人进一步暗算，剑鞘里的桃小叶就率先不乐意了，生气大喊道：“主人，不要摸她的角！不要摸！”

        “闭嘴。”沈晏清呵斥他，谁知桃小叶被骂了以后委屈不已，哽咽着说：“呜呜呜，主人只能摸桃小叶和姐姐，桃小叶不要主人摸别人……”

        沈晏清被他吵得头痛，真想堵上他的嘴把他扔到鱼缸下面去，褚风临见整人也整过了，接下去恐怕要酿出宠物互殴事件来了，便好心地说：“好了，不逗你跟你的小狐狸了。”他伸手把脚边的小姑娘抱了起来，问她：“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

        “漫漫。”小姑娘咬着手指头，眼巴巴地看向沈晏清的方向，心不在焉地回答。

        褚风临有意逗逗她：“漫漫这名字取得不对，你那么会吐泡泡，应该叫泡泡。”

        漫漫生气了，阿呜一口咬在他手上，褚风临痛得哎哟一声，温静遥丢给他一个活该的眼神，从他手中把漫漫接过来，轻缓地抚摸着漫漫头上和鱼尾颜色一模一样的浅蓝色长发，温柔地问：“漫漫，你为什么一个人在这个地方？你的爹爹和娘亲呢？”

        想起爹爹和娘亲，漫漫脸上的表情就悲伤了起来，眼泪怎么也止不住：“爹爹和娘亲被那只坏螃蟹冻起来了，他把我锁在这里，要我看着珠子，不然就把爹爹和娘亲杀掉……”

        三人从她的话语里获得关键信息，俱是若有所思，沈晏清思忖片刻之后推断道：“我早先听闻江河湖海之中的定水神珠大多会由鲛人一族世代守护，像碧水晶珠这种遗落凡间的仙物想必也不例外，她和她的父母应该就是世代看守珠子的鲛人。”

        “哦，怪不得她刚才用歌声迷惑我们，八成把我们当作偷珠子的人了。”褚风临看她一个小姑娘家离了爹娘、孤身一人也怪可怜的，便对伤心哭泣的漫漫说：“你别难过，我们会帮你把爹爹和娘亲救出来的。”

        “你们……你们真的会帮我救爹爹和娘亲？”漫漫抬起头来看着他们，与泪光一起闪烁的还有希冀的光芒。

        温静遥郑重地向她保证：“漫漫不要哭，你把事情的经过告诉我们，比如碧水晶珠的事，还有那只螃蟹是什么时候来的，他都用碧水晶珠做些什么，尽量说得详细一些，我们一块儿商量一下对策，看看怎样帮你救你爹爹和娘亲，好不好？”

        “嗯。”漫漫听话地点头，为了早日救出爹爹娘亲，她坚强地擦去脸上的泪水，努力回忆道：“爹爹和娘亲对我说过，这珠子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仙物，不能落入妖怪手中，所以我们鲛人一族世代看守着它，只有我们身上的血才能启动它的神力……我和爹爹娘亲一直住在这片海里，直到有一天海里长出一根很奇怪的藤，自此以后很多鱼儿变成了妖，那只坏螃蟹找上我们，逼我们交出珠子，爹爹和娘亲不同意，他就把他们冻了起来，他看我年纪小好控制，就把我锁在这里，每回要用珠子来作恶的时候就从我身上取血……”

        漫漫说着抬起手臂，只见那上面除了铁锁勒出来的痕迹还布满了大大小小的血口子，看着叫人既心惊又愤慨，温静遥心疼地将手掌覆在她的伤口上，用治愈术为她治疗，同时向她解释道：“漫漫，那个奇怪的藤名叫血妖藤，就是因为它的存在所以海里的鱼被妖化了，那只螃蟹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肆无忌惮，现在我们要借助碧水晶珠的力量才能将它根除，你能告诉我们碧水晶珠放在哪里吗？”

        “嗯，可以，但是珠子只有我们鲛人一族取得出来，这锁很硬，我解不开。”漫漫皱着一张小脸苦恼地说。

        沈晏清只向下扫了一眼，抿起薄唇，二话不说便开始念咒：“这有何难，只要将鱼缸整个炸成粉末即可。”

        褚风临被他给吓怕了，生怕他闷声不响又把他们炸个半死，赶紧阻止道：“别别别！沈小子给我歇着，这种小事交给我来就好！”说着抢在他前头跳下鱼缸，拿起锁眼仔细观察了一番，从袋子里摸出铁丝伸进去搅了半晌，只听一声轻响，锁眼果然开了，褚风临抹了把冷汗，庆幸自己成功阻止了沈晏清把他们搞死：“我就说嘛，妖怪变出来的锁不会比凡人造出来的锁复杂。”

        “风大哥……原来你还会开锁啊。”温静遥头一次见识到他的这项技能，深表惊奇，褚风临不太想在女孩子面前表现这种偷偷摸摸的小伎俩，抓抓脑后的头发，有些尴尬地敷衍道：“嘿嘿，我会的东西多着呢，这不算什么。”

        漫漫一得到自由，立刻挣脱出温静遥的怀抱，开心地甩起浅蓝色的小尾巴游在前头：“快跟我来，我带你们去拿珠子。”

        三人跟着她游进内室，内室四周结满冰霜，中央有一个布满法阵的祭坛，祭坛由高高的石台铸成，最顶端放置着一枚鸽子蛋大小、灰不溜秋的珠子。那枚珠子乍看不起眼，但当漫漫撤销了法阵，拿起石台上盛放着鲛人之血的小瓶子，将血滴了一滴在上面之后，那珠子忽然绽放出光芒，它的周身呈现出蔚蓝的色泽，那是海水一般清澈耀眼的蓝，握着它仿佛能将一整片海握进手中，美丽地让人惊叹。

        漫漫将它从石台上取下来，珠子甫一离位，脚下的土地就开始震颤，沈晏清率先警觉：“定水神珠每次移位都会发生动荡，这里恐怕支撑不了多久，我们快走。”

        话音刚落，头顶上的天花板碎屑如雪花般纷纷下落，褚风临就近抓过漫漫，三人迅速往后退，沿着来时的轨迹奔跑，可是走道太过狭长，头上碎石一路跑一路掉，石板轰鸣作响，发出挤压变形的可怕声音。眼看着就要被碎石埋没其中，关键时刻漫漫吐出一个大泡泡将四人包裹其中，泡泡载着他们在石块雨中左冲右突，避过了无数坍塌的石板，飞过狭长的走道，飞过他们来时的小暗间，冲破床板横行殿里，从一群闻声赶来的虾兵蟹将头上飞速掠过，堂而皇之地往血妖藤的方向飞去。

        “我说泡泡，哦不，漫漫，原来你那么厉害，哈哈，真是要多谢你，我这辈子还从没坐过泡泡在天上飞呢，真好玩儿。”褚风临悠哉悠哉地坐在泡泡里，透过透明的内壁看到底下追击的虾兵蟹将被远远地甩在后头，心情大好地冲他们挥手做鬼脸。

        漫漫被他夸得飘飘然，一脸骄傲地说：“这都是爹娘教我的，以前他们经常像这样带我到处飞，就像现在这样。”她亲昵地往温静遥和沈晏清身边靠了靠，温静遥方才很温柔地抱着她，她已对她生出几分亲近之意，至于沈晏清么，天神哥哥那张脸天生魅力无穷，没办法。

        褚风临看着他们三个坐在一起的样子，怎么看怎么像一对郎才女貌的登对小夫妻带着闺女，他歪着脑袋看了半晌，疑惑地嘀咕着：“不对，你们是一家三口，都不带我玩儿？”

        漫漫别过头：“哼，就不带你玩儿～”

        四人在一片轻松的气氛中到了海眼所在之处，泡泡啵地一下破了，四人落到沙地上，但当他们看到血妖藤那狰狞的模样之后就轻松不起来了，漫漫被吓了一跳，直往温静遥的怀里钻：“就是这根怪藤，现在变得好大，好可怕……”

        温静遥也是第一次看到如此硕大的血妖藤，嘴上安抚着漫漫，心下却早已被它的体积震惊到了：“别怕，漫漫，我们把它铲除以后就能救出爹爹和娘亲了。”

        “事不宜迟，方才的动静肯定已经惊动蟹大王，我们要尽快。”沈晏清在旁提醒道。

        温静遥蹙起眉头，露出为难的表情，她也知道时间紧迫，但漫漫毕竟是个孩子，急也急不来，正当她犹豫该如何安慰她时，漫漫却已经咬着嘴唇做好准备了，害怕归害怕，但只要一想到能救出爹爹娘亲，她就勉强自己鼓起勇气，游到那株庞然大物的近前，轻轻吟唱起动听的歌谣。

        她的歌声比过道里那次更轻柔、更空灵，稚嫩的嗓音蕴含着温暖与坚定，碧水晶珠在歌声中缓缓升上血妖藤顶端，蔚蓝的光芒透过水波源源不断地照射到每一片叶片上，溢彩流光之间，雪白冰晶以极快速度自上往下凝结，先是本体，再是枝蔓，冰晶层层加厚，等到所有虬曲乱动的枝枝蔓蔓都被冰封住时，整株妖藤已经由张牙舞爪的红色巨怪变成了一座晶莹剔透的巨大冰雕，妖气被仙气所净化，原本的阴森诡异也消失地荡然无存。

        “咔哒”一声清脆声音从顶端传来，冰晶碎裂成粉末状，如细雪般纷纷扬扬飘落而下，莹莹亮色逐渐消融在夜色浸染的海水中，此情此景太过震撼，配上那天籁似的歌声，恍惚中竟有一种置身于天宫之上琼林玉树间的错觉。

        施法之后的漫漫精疲力尽地坐在地上，碧水晶珠也一起落了下来，又变回了一颗灰不溜秋的普通珠子，温静遥上前摸了摸她的脑袋，柔声安慰道：“辛苦了，这株血妖藤太庞大，等它全部消融应该还要一段时间，我们先带你离开这儿休息一下吧。”

        可是没等他们离开，身后便传来一个暴怒的声音：“可恶的凡人，竟敢坏我妖藤，我一定要把你们碎尸万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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