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一章 问世间情是何物03
沐远清握住马鞭的手轻轻上扬，却又轻轻放下，他坐在马车上，面带鄙夷地俯视着卫子慕：“你以为你是谁？凭什么拦住我们的路？”
卫子慕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只是盯着垂下的车帘，轻声开口：“你下来。”明明是紧张，偏偏语气里故作满不在乎。
沐远清冷笑着下了马车：“她不会跟你走的。”
卫子慕压抑住自己的怒意，冷冷的瞟了沐远清一眼。
沐远清继续冷笑着，侧身掀开了马车上车门上的帘子。
卫子慕的心不由得有些抽紧，眼神紧紧盯着马车内那始终沉稳淡定的身影，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止了。
“下来吧，”沐远清轻声开口：“到云州府了。”声音里，不带一丝情感。
马车内的人似乎轻轻点了点头，身子微微低下，头也微倾着想要下得马车来。
即使是在马车之内，她也始终带着帷帽，下车的时候小心翼翼的，似乎很怕碰到了车壁把帷帽推落一般。
卫子慕微微拧眉，觉得有些怪异——不过很快便又释然了。
沐远清似乎并没有打算扶住她，任由她有些艰难有些狼狈地下了马车，卫子慕按捺住心内的不快，冷冷地看了一眼，便要过去扶住她。
熟料刚一到她的身边，手刚想要伸出去，她的手却轻轻扬起——
“啪——”下一刻，卫子慕面上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个耳光。
卫子慕愣住，围观的众人也跟着愣住，只有沐远清在一旁似笑非笑的模样，别样的刺眼。
怒意，只在心中一闪而过，卫子慕很快将自己面上的惊愕收起——沐远晴会动手，其实他也没有必要奇怪的不是吗？毕竟沐远晴那么恨他。
她打他，是否是在责怪他没有及时地出凤凰城找她？卫子慕明知道这样的猜测也许只是妄想，可是心内却是忍不住狂喜——
被人打了一巴掌之后，他居然笑了？
围观的众人口中发出惊叹，随即窃窃私语起来，谈论的内容，无非是揣测卫子慕是否被打懵了，或者本来便是疯子来着。
卫子慕知道许多目光皆在自己身上，可是他并不在乎。
他的眼里，看到的，不过是头戴帷帽遮住面容的沐远晴而已。
他不理会她的动手，执着地想要再度上前，她却退开了一步，躲到了沐远清身后。
卫子慕看在眼里，心内介意极了。
沐远清冷笑：“她不想与你一道，你看到了？可以让开了？”
“所以，”沐远清继续冷冷地开口：“请‘卫王爷’让开，你挡住我们的路了。”他加重了对卫子慕的称呼的语气，不知有何深意。
卫子慕自是不肯相让的，他指着“沐远晴”的身影，眼睛望向沐远清的眼睛中，似乎想从他眼中看出些什么来：“她怎么了？”
他直觉这个“沐远晴”有些异常，哪里异常却又暂时看不出来，他只听见沐远清身影依旧冷冷的：“她这样有什么不对？难道你以为她见了你会如飞蛾一般扑到你怀中吗？“卫王爷”！你别太自以为是了，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她还会事事如你所愿吗？”
是啊……卫子慕的手收回，无力地垂在身侧——现在的沐远晴早已经不再是当初天真容易轻易相信人的沐远晴，他亲手将她拉入地狱之中，亲手毁掉她对他所有的信任……沐远晴今天会打他会疏远他其实没有什么好意外的……他才是罪魁祸首，他才是摧毁沐远晴的始作俑者。
被打的脸上开始火辣辣的疼起来，可是外表再大的痛楚，又怎能抵得过心上的伤？
他苦笑着垂下眼帘，神情痛苦。
沐远清对于他的神情似乎很满意，微微一笑，侧眼看了看身后的人：“我们走吧。”
两人轻轻走过他身边，卫子慕终究还是睁开眼，伸出手拉住沐远晴：“你跟我走！”
“沐远晴”不知道哪里来的大力气，生生从他手中挣脱，眼看着她再度躲到沐远清身后，卫子慕一脸的失落：“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沐远清冷笑：“她不会跟你走的。”
卫子慕不理他，只是看向他身后的小人儿：“我叫你跟我走。”
“沐远晴”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你为什么不说话？”卫子慕气急，身子越过沐远清上前拉住她：“你说话啊！”
“放肆！”沐远清一脸的盛怒：“男女授受不亲！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成何体统！你不要脸我们还要脸呢，给我放开你的脏手！”
“拉拉扯扯？”卫子慕冷笑：“我与她有过肌肤之亲夫妻之实！谈何授受不亲！”
“啪——”却是“沐远清”身子瑟瑟发抖，似乎气极了的样子：“你——你——你——”她指着卫子慕，“你你你”了半天，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语气里，掩不住的气愤。
不过只是几个“你”字，却足以让卫子慕清醒过来，他面上换上了盛怒的表情：“你不是她！你是谁！”
他急急忙忙，想要上前掀开那女子的帷帽，却被沐远清拦下：“我想，你不会想知道她的模样的。”
“她的模样——”沐远清似乎是一脸的幸灾乐祸：“也不是这些人可以随随便便看的。”他目光巡视了一通周围的人，神情冷漠。
“更何况——”沐远清声音冷冷的：“即使她是晴儿，你难道就这么为所欲为，想让她在大庭广众之下抛头露面献丑？”
卫子慕收起自己的怒意，止下自己的气焰，冷冷地看向沐远清：“她在哪里？”
“她在哪里与你无关。”沐远清似乎不愿意再多言，冷冷地扫了卫子慕一眼，转向身边的女子：“你不是要见宣王殿下吗？请随我来。”看那神情，似乎对女子颇为恭敬。
卫子慕觉得有异，想了想，终究是跟上他们。
沐远清毕竟在云州府呆过一段时间，又坐到了参军的位置，自然有人认识他，早有人过来把马车拉走了，沐远清倒是不介意，只是跟在女子身后，神情之间隐隐有些得色。
卫子慕自是知道他那抹得意是为何，只是碍于还不知道沐远晴的下落，不好与沐远清翻脸，只得强自按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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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王府内，连宣王爷也亲自带了人在府门之外等着，这样的厚遇让卫子慕忍不住多看了那女子一眼。
诚然一个沐远清不至于让宣王爷如此慎重，那么唯一的可能，便是在那女子身上。
卫子慕想不透那女子究竟是什么身份，细细打量时方才发觉女子身上的衣物虽然样式看起来简单，可是那布料却是不一般，而她身形虽然与沐远晴有些相似，却自有一丝贵气与傲气，断然不会是沐远晴会有的气质——想来先前是他太过于焦急，而忽略这其中的差别，以至于认错了人了。
卫子慕一边猜测女子的身份，一边随着众人进了宣王府。
宣王爷似乎想要对着女子行礼，女子摆摆手：“免了，把府门关上。”言语举止之中流露出的颐指气使的傲慢与先前在城门处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这样盛气凌人的女子……卫子慕此生所见过的，也不过一人而已。
他皱了皱眉头，直觉地想要逃开——可是看了沐远清一眼，终究还是咬咬牙留下。
他还想探知沐远晴的下落，怎么能因为别的事端而放弃？虽然……眼前的这女子比所有人都可怕，可是他终究还是存了一丝侥幸的。
希望这女子不是他所想象的那个人。
可是他失望了。
当府门闭上之后，隔绝了外边那些探视的目光，宣王爷终究还是对着女子行了礼，一脸的恭敬：“见过公主殿下。”心中的猜测被证实，卫子慕心内突然生出一种不管不顾快些逃离的念头，因为这女子，真的是比洪水猛兽都还要可怕。
“免礼，起来吧。”女子摆摆手，转身迎向卫子慕：“怎么，卫王爷要走？见到本公主也不行礼问安么？卫王爷可是怕本公主？”
“见过公主殿下，”卫子慕知道被她叫住意味着自己已经失去了逃离的最佳时机，只好摆出一副很恭敬的样子：“公主殿下千岁。”
女子伸出手将头上的帷帽摘下，卫子慕瞥了她一眼，心沉下——果然是元阳公主！
可是，元阳公主为什么会在云州府出现？她不是被元昭远嫁塞外了吗？
“本公主知道，”元阳公主冷笑：“你们都想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我只是说一句，你们想要做的事，我都知道了，陛下应该也知道了。”
卫子慕瞥了宣王爷一眼，正好宣王爷也正望向他，两人一个眼神示意——都明白对方此刻的意思。
只是，元阳公主又岂是普通人？她瞥了宣王爷一眼：“想要灭口吗？本公主奉劝你们还是收回那般心思吧，与其想着杀了我，不如考虑考虑与我合作，如何？”
元阳公主是元昭的胞妹，从她口中听到这样的话倒是令人奇怪，宣王爷看了沐远清一眼：“沐参军，怎么回事？”
“无需多言，”元阳只是冷笑：“我只问你们要不要合作？要知道，没有人比我更清楚皇宫里的地形，我想你们应该会需要我的。”
“可是……”宣王爷倒是愿意信她，不过却还是有几分顾虑：“你为什么要这样做？还有，你不应该到塞外和亲的吗，怎么会出现在此地？”
“我要这样做的原因你不必知道，”元阳下巴扬起：“只不过你要明白，虽然我是一个人前来的，可是我的暗卫却是知道我进了宣王府，若我有个闪失，你们吃不了兜着走！要知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的人在什么地方你们根本不知道，若我出了事，你们一个也别想好过！”
“既如此，”宣王爷闭目：“公主殿下到底想要什么？”
“我想要什么？”元阳指着宣王爷：“我知道你想登基，我可以帮你，只是你必须答应我一件事——”她说到这里顿住，不再发话，似乎想看看宣王爷的反应。
“什么事？”宣王爷面上无波无澜，似乎并不着急的样子：“公主殿下但说无妨。”
“我要你事成之后，解除我与可汗的婚约，”元阳神情倨傲：“这点小事，你可以做到的吧？”
“这并不是小事，”宣王爷低眉：“更何况，公主殿下猜错了，臣并无野心。”
“笑话，”元阳冷笑：“你的野心路人皆知，本公主绝不是容易糊弄之人，只不过前些年本公主懒得理会这些事情罢了，本公主只问你一句话——你答应还是不答应？”
“毕竟和亲之事是陛下也即公主你的胞兄定下的，谁人能更改？”宣王爷不置可否：“公主殿下你说是也不是？”
“那还不简单？”元阳冷笑：“反正本公主的目的只是要这和亲和不成，无论你用什么理由退掉了这门亲事，本公主只要那个结果。”
“那么……”宣王爷眼露精光：“对外声称公主殿下在宫变中丧生？”
元阳知道他这话的意思便是同意了，因此点头：“本公主说了，只要结果，过程不计。”
“公主殿下不会只有这个要求吧，”宣王爷低眉：“还有其他的什么事还是一并说了吧。”
“算你识相，”元阳下巴再度扬起，侧身指了指卫子慕：“本公主要这个人！”
卫子慕气急，想都没想便要拒绝，却听元阳继续道：“元昭夺我所爱，罪该万死。”神情凌冽，大有自己想要的东西便必须得到的气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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