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章 倒是有情还无情01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卫子慕反而镇定下来，一双眼睛瞥着他们：“你们又会如何呢？”
“你们想一起死吗？”卫子慕轻笑：“可是我并没有打算要你们两个的命呢。”
“现在给你们一个选择，”他叫人从外边送进来一把匕首，扔在沐远晴面前：“我给你们个机会，只有一个人可以活下来，你们自己看着办。”说完他便闭上眼睛，嘴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的样子，在烛光中看起来别样的诡异。
沐远晴不动，丁桥被绑着也动不了，屋子内瞬间沉默下来，许久之后，卫子慕睁开眼：“怎么？不敢动手？”
“只要你杀了他，我便放你自由……”他语带蛊惑：“如何？只要你杀了他，我便再也不管你，任由你自生自灭……”
“心动了吗？”卫子慕邪魅的一笑：“那你还不动手！”
沐远晴愣了一会，突然笑了：“你真的很自以为是，你以为，我还会任由你摆布吗？”
她将地上的匕首拾起，细细观察了一番，冰冷的匕首刃上映着火红的烛光，仿佛地狱的召唤。
丁桥微微一笑，看向沐远晴：“晴姑娘，我没事，你杀了我吧。”
“如果我的死，能换来你的自由，那我也无怨无悔了。”他目光沉静，看着沐远晴的眼神柔和，丝毫没有自己将身死的恐惧感。
沐远晴却是苦笑着摇了摇头，转向卫子慕：“你说的，是真的吗？”
“虽然我不敢再信你，可是还是忍不住想信你一次——”她盯着卫子慕的眼睛：“是不是只要我们之中一个死去，另一个便可以活下来？”
卫子慕抿了抿嘴，扬起一抹冷笑：“是，只要你杀了他，我便还你自由。”
沐远晴提起匕首：“你能对天发誓吗？”
“发誓？”卫子慕好似听到了一个笑话一般：“就算我敢发誓，你敢信吗？”
他顿了顿，又道：“既然你要我发誓，那我便发誓如何，我对天发誓，只要你杀了眼前这个男人，我便放过你——否则，天打雷劈，如沐之善一样死无葬身之地。”说着，连他自己都觉得好笑。
“虽然我不敢信你，”沐远晴听到他发个毒誓都要念念不忘地带上自己的父亲，皱了皱眉头，摇了摇头：“但是既然你发了这样的毒誓，那我姑且信你一次何妨！”
“你自己说的——”沐远晴把匕首举向自己的脖子：“只要我们之间有一个死了，另一个就可以活下来，那我还有一个要求，就是希望你不要迁怒于柏溪村的村民……他们是无辜的。”
卫子慕面色大变，身子立即向前，丁桥也跟着呼喊：“不要——”同时挣动着自己身上的绳索。
沐远晴手上的动作不停，眼看着匕首就要刺入脖子之间，却被人夺下了手中的匕首。然而那匕首却还是在脖子之上划出了一道血痕，触目惊心。
“你疯了！”卫子慕将匕首扔到一边，急急地唤过侍卫送来伤药，却被沐远晴冷眼推开。
而此时丁桥也终于挣脱了身上的绳索，不管不顾地推开卫子慕，自己跑到沐远晴身边查看她身上的伤口，一脸不舍的模样。
卫子慕突然便愣住了。
他看着地上那两个挨得很近的人，心内无名之火越发的旺盛，想要发作，偏偏看到沐远晴脖子之上的伤口，只能隐忍着。
“没事吧？”丁桥心内发急，一边拿着卫子慕侍卫送来的药为沐远晴上药，一边皱眉嗔怪：“你何苦呢。”
“杀了我，你便自由了，”丁桥叹息：“何必呢？”
沐远晴只是笑，看着丁桥的笑容暖暖地：“我不会杀你。”
她瞥了一眼卫子慕，目光瞬间变得暗沉：“我太了解他了，即使你死了，他也不会放过我的，反而还会多了一条我可以让他羞辱的理由……我何必做这些让他开心的事情？”
“更何况——”沐远晴笑容再度暖下来：“丁大哥你是我的恩人，你是我的夫君，我怎么可能去伤害你？”
“晴姑娘——”丁桥有些动容，为她上好了药顺势抱住她，不再说什么，却好像不用再说什么，两人之间心意相通了一般。
“哐当——”却是卫子慕将案上的一个杯子打落在地上，他的身子发抖，不知是气愤还是怎么的，指着那两个人，手指指了半天，终于还是收回，半晌之后，方才吐出四个字：“奸夫淫妇！”
沐远晴和丁桥这才把目光转向他，只是相拥的身子却并没有松开，看着卫子慕眼里，实在是介意极了。
沐远晴对他的那几个字嗤之以鼻：“奸夫淫妇？我们是正式的夫妻，从来只有夫妻之说，哪来的奸淫？”
“你们——”卫子慕气极，突然笑了：“你们确定要惹怒我吗？”
“来人！”卫子慕唤过屋外的人，冷然道：“将村子里的人绑到一处，等候我的命令。”
沐远晴之下才发了急，方才她只顾着逞口舌之快，全然忘记了卫子慕只是可冷血无情的人，此刻眼看着他要将柏溪村百多条人命屠戮殆尽，不由得发了急：“不可以！”
“不可以？”卫子慕眯起眼：“凭什么不可以？”
“你怎么能这般草菅人命！”沐远晴气极：“你凭什么杀他们，你以为你是谁！”
“我不以为我是谁，”卫子慕冷笑：“但是我有权利去杀他们，就凭他们私自窝藏朝廷重犯！”
“你——”沐远晴语噎，冷静下来：“你不过是想要我跟你回去而已，我回去便罢，你何必痛下杀手！”
“是啊，原本只要你老老实实跟我回去，我都可以既往不咎，放过这些人——”他指了指丁桥：“可是，现在不行，我要杀了他们，你也还是得跟我回去！”
“你出尔反尔！”沐远晴怒：“你明明答应过要放过他们的！”
“我什么时候答应了的？”卫子慕冷笑。
“就在方才！”沐远晴指着他：“就在刚才，你自己发了誓的！”
“我发誓？”卫子慕笑：“是，我发誓了，可是，他死了吗？他此刻还活得好好的！”他指着丁桥，怒意更甚。
“是不是真的要我死，你才肯放过他们？”沐远晴闭上眼睛：“我真的不知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说了，只要你亲手杀了他，我便放过你，”卫子慕扬起下巴：“你自己动手吧。”
沐远晴拾起地上的匕首：“我不会杀他，我也知道我杀不了你，我只能杀了我自己。”
她低头：“我会死的，所以请你放过他们。”
“谁准你死了！”卫子慕瞪大眼睛：“我说过，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许死！你给我把那个男人杀死了，我便放过你——你要干什么！”他突然又要向沐远晴扑去。
“我不信你，”沐远晴避开了他的身子，笑：“我早该知道，我从来就不该信你的。”
她握紧了匕首的利刃，这样的话就不会有人强行从她手上夺去那把匕首了，她回头看了看一脸担忧的丁桥：“丁大哥，你一定要好好活着，此生我不能报答你的恩情，只能等来世了……对不起……”
她说完话，将匕首往自己腹中刺去，却感觉到了阻力，睁开眼，看到丁桥一脸吃痛的样子，原来他居然用自己的手臂拦住了匕首。
沐远晴连忙把匕首扔向一边：“丁大哥！你怎么了！”她一脸着急，没想到丁桥居然会这样做。
丁桥却是拾起了地上的匕首，似乎是怕沐远晴再度做傻事一般。他对着沐远晴微微一笑，把她护到自己身后，自己面对着卫子慕。
卫子慕见沐远晴已经无事，此刻面色也稍微缓和，看向丁桥的眼神意有所指：“我说过，你们之中只能活下一个人，此刻匕首在你手上，你也可以杀了她保全自己。”
“那么，你希望我和晴姑娘两个人之中，活下来的那个人是谁？”丁桥却是笑了，他直直地盯着卫子慕的眼睛：“你在害怕，而我好像……知道你在怕什么。”
“晴姑娘说的对，你不是那般好相与的人，”丁桥笑：“但是此刻你或许真的希望我把匕首刺向晴姑娘的对吧？”
“反正无论如何，到最后我终是难免一死，既如此，我为什么要如你的愿？”丁桥闭上眼睛：“你希望晴姑娘活下来，但是你又想蛊惑我动手——因为，你希望晴姑娘对我失望，对这世间绝望……我知道，我不能动手，若我真的动了手，你也不会放过我的。”
“你那么希望我死，我便成全你如何？”丁桥笑：“我自己动手解决，只希望你真的能如你所发的誓言一样，放晴姑娘自由也放过柏溪村的人。”
他说着，转向沐远晴，笑容如沐春风：“晴姑娘，我现在，是不是可以唤你一声娘子？”
“我们拜过天地高堂，我是你的妻，丁大……夫君……“沐远晴愣了愣，知道他要做什么，眼中含泪：“你不要做傻事。”
“不是傻事，如果我的死，真的能换来你的自由，那我并无什么怨言，就算我的死毫无用处，至少，我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娘子，娘子……”他念着那两个字，似乎无比的愉悦：“娘子，你是我的娘子，我可不可以让你答应我一件事？”
“我答应你，”沐远晴落了泪：“哪怕是十件事，我都答应你。”
“你我既然结为夫妻……”丁桥看着卫子慕，突然笑得很开心：“那么你便是我丁家的人……我可否要求你，在我死后，至少三年之内，不要改嫁？”
“我答应你，我不改嫁，永远不改嫁……”沐远晴满心的苦涩：“你我既然结为夫妻，那我便生是丁家的人，死是丁家的鬼，再也不会嫁给任何人！”
她抱住丁桥：“可是，我还是希望你好好活着，让我去死吧。”
“不，”丁桥摇头：“有人希望你活着呢……我死了，反倒是一件好事……可是你答应我的事，你一定要做到……虽然，我这样的要求其实也有点卑鄙。”
“不，”沐远晴摇头：“你是我的夫君，你这样是应该的。”
丁桥摩挲着她的头发，轻笑：“没事的。”
“你们够了没有！”一旁的卫子慕终于看不下去了：“要死便干脆些！”
丁桥大笑，推开沐远晴，转向卫子慕：“你知道吗？你已经输了，我知道了你的弱点，可是你自己却不知道，总有一天，你会后悔你所做的一切的。”
说着，他不再废话，用力将匕首捅入自己腹中。
血很快从他身上流出，本来红色的喜服染上了鲜血，却似乎只是打湿了一般，沐远晴捂着嘴巴扑入他怀中，想要从他手中拔出匕首再自我了断，却被丁桥倾尽最后一丝力量将匕首扔向远处，沾满了血的手扶住沐远晴的肩膀：“我知道自己总不能那么自私，所以，娘子，你只要为我守孝三年便罢，三年之后，随你改嫁，我只有这点要求了。”
“我不嫁我不嫁我谁都不嫁！”沐远晴急急地道：“我生是丁家的人，死是丁家的鬼！”
“不，”丁桥笑，眼神却开始涣散：“真的只要三年便足够了……三年，足够报复他了……我只希望……你能好好活着……能够得到幸福……”
“丁大哥！”沐远晴忍不住哭喊，却还是挽留不住丁桥的命，只能将他抱在怀中，喃喃道：“我不改嫁，我生是丁家的人，死是丁家的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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