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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主客易位


包厢里,人高马大的松井义雄身穿笔挺的军服,笑眯眯站着,颇有点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味道,仿佛在示威。表情既得意又饱含着揶揄,不过并没有抢先开口。身后则是一位西装革履的小个头男人,油光可鉴的头发被打理成日本人中少见的偏分,浑身上下伪娘气十足,与其说是日本人,还不如说是上海滩的小白脸。

        不过他面色平静,目光没有一丝散乱,慢慢从松井义雄身侧踱出来,往鸠山寿行面前一站,深鞠一躬道:

        “鸠山先生,我是大平光一,请多关照。”

        包厢外面就埋伏着鸠山寿行的暗杀小队,这些人闯密室、蹿小巷、穿林海、跨雪原,个个身经百战杀人如麻;饭店周围还有吉永贞子率领的海军特种部队,同样臭名昭著。最新章节到百度搜索-《天意文学网》。但他们的目标——一个看似手无缚鸡之力、即将被逮捕的叛国罪人,居然敢如此高调?

        果然是鸿门宴,气氛诡异。谁是心怀叵测的主人谁是胆战心惊的客人?谁是刀俎谁是鱼肉?连旁边的沈春丽也糊涂啦。难道大平光一照猫画虎、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同样给鸠山寿行挖个坑?既然松井义雄出面,此事肯定不能入鸠山寿行所愿。她倒吸一口凉气,预感应验,今天碰上硬茬子啦。而且刀枪、功夫都不管用。

        大惊之下鸠山寿行虽然内心激荡,但表面上平静如常,略微鞠躬还礼,笑着伸出手道:

        “大平先生,荣幸之至。”

        大平光一沉稳地笑笑,并没有放开鸠山寿行的手。好像刚刚发现沈春丽,扭脸仔细端详一番后笑容可掬地对鸠山寿行道:

        “鸠山先生,松井先生,和我一起深入谈谈。不需要外人了吧。而且听说沈小姐是个支那人。”

        被公开打脸、当面打脸,沈春丽顿时尴尬得不行,耳根子腾腾发烧,心里恼怒不已。可她负责鸠山寿行安全,只能忍着不能任性离开。好在鸠山寿行关于应付场面,此时尤其能显示其本领,目光一闪笑着向沈春丽招手,示意她上前一步,然后才隆重介绍,表情严肃语言如诗词般华丽:

        “多年前将军就曾有言:沈小姐对大日本帝国的忠诚,早已超越了国家、民族的束缚。

        自去年有幸与沈小姐合作以后,我觉得自己有资格给将军阁下的评价做注释:沈小姐对大日本帝国的感情,比许多纯粹的日本人纯洁的多。松井君,你以为如何?”

        不但寸步不让硬顶大平光一,而且一下子把松井义雄推到前台,他再也不能躲在后面使坏。不得不呵呵笑两声,亲自上前邀请沈春丽:

        “沈小姐,请坐。大平先生是社交场里的骄子,不像我们军人这般无趣,喜欢跟女生开玩笑,请别介意。”

        没想到风度翩翩的鸠山寿行上来就不卖面子,明明被扫了脸,但大平光一也圆滑无比,得到松井义雄援助后马上就坡下驴,转过身来绅士风度十足,深鞠一躬道:

        “久闻沈小姐大名,若有机会见识一下您的身手,将十分荣幸。”

        说完亲自帮忙拉椅子,脸上没有半分尴尬。

        抓大平光一,本以为是瓦罐里逮王八——手拿把攥!哪曾想出现如此局面。猎物不但不逃避,相反却主动迎上来,被打个措手不及的鸠山寿行,心情严重受影响,他也不客气,径直在沈春丽边落座,而且蹦出来的话丝毫不减力度,半是威胁半是调侃道:

        “见识沈小姐身手?呵呵,大平先生很浪漫嘛!军统第一杀手段文轩,恐怕是唯一一个真正见识过、现在还活着的人。不过我敢保证,他绝对不会感觉荣幸。”

        当年跟随佐佐木石根没少碰到这样的情形,只不过越是高层越假装绅士,不会像大平光一那么赤裸裸羞辱而已。沈春丽没有吱声,她明白这种场合沉默是金。听了鸠山寿行的挖苦,大平光一弄出一脸惊愕的表情!甚至还=夸张地摸摸胸口,喜感十足。

        斗嘴皮子从来不说松井义雄强项,他挥手示意上菜。

        把日本人酒桌上的繁琐规矩整理出来,足足能写成一本相当厚的书。松井义雄却完全不管,自己抢先倒杯清酒,不顾礼仪仰脖子喝干,然后粗鲁地咧咧嘴,一系列举止简直能叫正宗日本酒客笑掉大牙:

        “好久没喝正宗的日本酒啦!”

        说完,又是自顾自一大杯。大平光一一边起身给鸠山寿行倒酒,一边看着松井义雄笑,不无炫耀地解释:

        “战争开始后,日本的酒商大量往酒里勾兑酒精,现在上好的清酒已经很稀罕。今晚的酒是我准备的,请放心品尝。”

        冷眼旁观的沈春丽感觉此人相当拿身份!面对叛国罪指控、面对即将被逮捕,到目前为止居然不见一丝慌乱,实在令人称奇。某种意义上说,佐佐木石根已经视他为盘中餐、囊中物、笼中鸟,他怎么还会如此好心情?再者,鸠山寿行一直秘密行动,今天突然从天而降连沈春丽都不知道,为什么大平光一会有所察觉?提前预约松井义雄!

        反过来说,松井义雄只要稍微动动脑子,随便问问关东军的上层,就不难了解大平光一卷入的案子有多么严重!而且此举无疑破坏了关东军少壮派的北上大计,他为什么还要出头哪?难道他被蒙在鼓里?看样子不像。

        照此推断,唯一的可能是大平光一确信自己可以脱罪,松井义雄也相信他无辜,否则这样的场面就不可能出现。可是,佐佐木石根虽然又老又残,但脑子依旧很灵光,绝对不会看走眼,抓错了叛徒。到底其中有什么秘密哪?沈春丽暗中替鸠山寿行捏一把汗,今晚的对手太强!恐怕讨不了好去。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鸠山寿行单刀直入,笑吟吟盯着大平光一,眼中闪烁着刀剑般的冷光,一字一句地问:

        “看起来,大平先生已经知道我回上海的目的?”

        正式开始交手!鸠山寿行的语气虽然平和,但暗藏的尖锐令人后怕。

        包厢里的温度顿时降为冰点,空气仿佛都凝固啦。还没开席就自斟自饮的松井义雄也吓得一哆嗦,忘记杯中物。沈春丽明知不可能火拼,但还是习惯性地摸摸装手枪的皮包。

        大平光一依旧镇定自若,两根筷子准确地夹起一个虾球,放嘴里嚼了嚼又喝杯酒,然后慢条斯理放下筷子,认认真真道:

        “实不相瞒,当吉永贞子小姐代替阁下约我时,我有些奇怪。建设犹太人定居点始终由外务省主导,目标是国际资本,不希望日本银行参与。由此我对阁下很好奇,隐隐猜到事情不简单。为了保险,再通过关东军的朋友核实,自然都了解啦。我牵扯进蒙古间谍巴雅尔的案子中。据说你们认为铁证如山,逃无可逃。”

        绝不藏着掖着,直接切入正题。回答得逻辑清晰,有条不紊。而且语气平和,声音没有一点慌乱。明显底气十足。鸠山寿行没有被震住,继续笑呵呵地问:

        “那么,请大平先生说说,巴雅尔获得的情报是怎么回事?你从哪里得到的?为什么要提供给他?”

        气氛紧张之极,松井义雄一手拎瓶子一手端酒杯,笑呵呵打圆场:

        “鸠山君,先别问这些,我给你介绍大平先生的真正身份。你知道以后自然不会怀疑他,完全是误会。”

        难道大平光一还有更隐秘的使命?果真如此佐佐木石根应该清楚,怎么会闹这么大的乌龙?这在老狐狸的情报战生涯中绝对没发生过!事情越来越离奇啦,不要说沈春丽一头雾水,连鸠山寿行也瞪大眼睛,脸上一片迷茫。

        不想大平光一却不领情,笑着道:

        “松井君,慢来。事情还是解释清楚的好。鸠山先生,实不相瞒,我与巴雅尔在莫斯科相识,当时他在东方大学读书,我作为日本派驻武官自然不能不关注,时间一长就成了朋友。后来我到上海,他毕业后回蒙古继承家业,彼此仍然有来往,有生意上的合作。”

        “日本帝国未来利益在东北,蒙古也不例外,这个贵族商人当然要拉拢,我暗中调查过,他一直反对共产主义,去苏联读书只不过是为家族所逼。因此,回国后并没有从事政治,自然也没什么建树。诺门坎附近他有一处上规模的金矿,与我们银行合资。给他提供消息,是担心金矿受影响。我却不曾想到,他居然是苏联特工。鸠山先生,这个理由有说服力吗?”

        虽然不动声色,但却轻轻松松把一桩叛国大罪换成泄密,砍头变成纪律处分,轻重一目了然!沈春丽也暗暗点头,佩服此人的口才,更佩服此人危机时刻的心智,简直泰山崩于眼前而色不变。鸠山寿行内心也相当震惊,但他善于伪装,照旧笑吟吟的,不过目光有些散:

        “大平先生,请继续。我刚刚问了你三个问题。你回答了第一个,巴雅尔的情报,第二个,为什么要提供给他。还有一个哪!”

        剩下的一个最关键,情报从哪里来?关东军少壮派处心积虑挑战苏联,为此连东京大本营都瞒着,可见保密级别之高。即使佐佐木石根也仅仅听到点风声,从未得到确切消息。居于天远地远的上海、从事银行业的大平光一如何会知道?

        大平光一淡淡一笑,居然还抽空跟松井义雄干杯,然后道:

        “北平雍和宫有位著名的白喇嘛,日俄战争以后,在满洲的日本高级军官、贵族、财阀每年都会远赴北平,请他为大日本帝国祈福,至今已经惯例。佐佐木石根将军以前也参加,我有幸也位列其中。法会之余,大家无非闲谈,就是去年在雍和宫,我无意之间听到几位老将军谈及诺门坎计划,他们都不以为然。坦率讲,我当时也没当回事,回上海后就信口告诉了巴雅尔。”

        雍和宫为日本举办祈福法会,确实有很多年,出席的全是日本上层和家眷,规模可观。即使沈春丽,也曾陪佐佐木石根参加过。法会之余,一帮上层人物确实聚集一起纵论天下,谈及政治军事绝对正常。几个对少壮派不满的老头子,例如佐佐木石根这样的,席间发发牢骚骂骂街,把诺门坎方案摆出来嘲笑一番完全有可能。即使现在去追问那帮老头子,恐怕他们也不会一口否认。

        绝对有案可查有迹可寻。

        问题在于大平光一的解释,已经不能评价为合情合理,而应叫天衣无缝。看似随意道来,但言语之间滴水不漏,太符合逻辑啦!除非他早知道有今天,不然怎么会准备这么充分?充分的令人难以置信!鸠山寿行满怀希望而来,提前做了充足准备,甚至叫沈春丽随行以防备不测。结果一个回合下来,人家轻描淡写就把叛国变成泄密!

        犹如武林高手倾尽全力打出一拳,对手却变成棉花!望着低调而沉稳的大平光一,鸠山寿行再能装也装不下去啦,不得不发狠道:

        “逻辑上成立!但大平先生,你还是得跟我走一趟。巴雅尔团伙无论在级别上还是在规模上,都超过以往破获的。许多细节需要核实。我需要你准确而详细的回忆,书面上的。”

        内行人都明白,此时的鸠山寿行已经外强中干!所谓色厉内荏,指望研究所的刑讯室可以帮忙。大平光一轻松地往椅子背上一靠,徐徐嘘口气,仿佛压根不在乎。松井义雄朗朗一笑,再次举杯道:

        “慢点。慢点,鸠山君,我还没有透露大平先生的身份哪。来来来,先干一杯,听我说。”

        要知道这可是佐佐木石根钦定的案子,事关军事机密、事关反共大业、事关大日本帝国的未来,一般人牵扯进去不死也得脱层皮。大平光一清清爽爽就摆脱窘境,至少不必担心被指控叛国,算得上不幸之中的万幸,去研究所走一趟也算一个交代,难道连这点面子也不给鸠山寿行?沈春丽觉得好奇,区区一银行经理,敢这么大牌?

        好歹不济松井义雄现在是研究所一把手,正因为他不知死,在不适当的时间出现在不适当的地点,鸠山寿行才对大平光一客客气气,否则早喊人进来五花大绑啦。如今,鸠山寿行让步已经让到头啦,松井义雄却变本加厉,一而再再而三挡横,接下来怎么办?

        果然,鸠山寿行冷哼一声,不但拒绝了敬来的酒杯,也断然驳了松井义雄面子,严厉道:

        “大平先生,我不关心你的身份。作为大日本帝国的情报官员,我眼中只有爱国者和叛国者,没有其他人。”

        虽然有图穷匕见的味道,但义正词严。言外之意,为了大日本帝国的安全,绝不放过任何叛国者。大平光一身份再高也白搭!温文尔雅的鸠山寿行极少这样赤&,可见内心恼怒至极。而且目标不是大平光一,针对的是松井义雄!

        松井义雄本就是个炮仗脾气,此刻也拉下脸,把酒杯往桌子上一顿,摆出一言九鼎的架势火爆爆地道:

        “等我说完!”

        “松井君!”

        忍无可忍的鸠山寿行一下子站起来,目露凶光!沈春丽一下子傻啦,如果这两头野兽火拼,她咋办?敢插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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