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卖国贼
段文轩脑子里全是鸦片，哪有心情讨论这事？他不耐烦地道：
“听说躲在一户德国人家里。”
“地点哪？”
“还没确定。”
妈的!对于孙慧宗这条大鱼小泉次郎有些眼红心热，愤愤不平地在心里骂一句。成功混进租界捞到实权，吃过、喝过、玩过、乐过，人心不足蛇吞象，已经狂妄了一些日子的他感觉有点失落，曾几何时跟着鸠山寿行南下，意外得到佐佐木石根赏识，眼看就可以飞黄腾达，搏个封妻荫子光宗耀祖，不料能托着他起飞的风停啦!
如今研究所是松井义雄和渡边贤二的天下，对内掌管了所有资源，对外依仗关东军的势力，摊上的尽是好事。作为曾经的佐佐木石根将军助理，呼啦啦变成黑龙会的小头目，由军官变成流氓，由情报特工变成毒品贩子，虽然捞到了大把实惠，好说不好听。最新章节到百度搜索-《天意文学网》。
如果自己利用黑龙会在租界的眼线、势力，成功抓捕孙慧宗，到时候会怎样哪？被抢了风头的渡边贤二肯定不爽，他不可怕，用不着顾忌；打了松井义雄的脸恐怕后果严重，这头野兽不好惹。话说回来，群雄逐鹿，能者先得。只要抢先把孙慧宗弄手里，别人眼红也没办法，到时候鸠山寿行、佐佐木石根会不高兴？除非他们是傻子!
怀了这么个鬼心眼，小泉次郎再也不搭理段文轩，带着保镖急匆匆离开法租界，回到巡捕房立刻撒开人马，根据段文轩提供的蛛丝马迹，广布眼线秘密寻找可能藏匿孙慧宗的德国人家。公共租界里英国人势力最强、日本人最多，从各方面来说德国人不上不下，如果刨去其中的犹太裔，真正的日耳曼种有点珍稀。
仅凭漂在情报圈子里乱纷纷的传言查找目标，犹如秋日在森林里寻找一片特定的落叶，是件谁都头疼的事。老练的渡边贤二接到任务后不慌不忙，把手下特务撒开，死死盯着情报贩子们活跃的夜店，犹如猎狗一般凭气味慢慢追踪。只要孙慧宗露头，一切都好办。
这法子慢，也累人，但以往事例证明有效。
俗话说乱拳打死老师傅，生手小泉次郎不一样，他毕竟在满铁从事多年秘密调查，经验和判断能力也不白给。得到段文轩片言只语的提醒后，马上利用巡捕房的资料，从国籍入手，指挥黑龙会人马逐步筛选，结果大海捞针一般还真发现了目标，一个经营制药厂的德国佬!
此人叫赫德，四十多岁，来自波恩。经营制药厂的同时，在上海情报圈子里也小有名声，背景相当复杂。拿到资料小泉次郎不敢怠慢，亲自带人连夜去秘密观察。
赫德一家就住在制药厂，里面还有好几百工人，即使认识孙慧宗一时半会也查不出来，何况不认识。本来怀着捞外快的打算，碰上孙慧宗算自己走运，碰不着也没所谓，有一搭无一撞的事，如今面对这样的局面小泉次郎一下子犯难啦。带人硬闯制药厂，不但容易打草惊蛇，还极易招致赫德反弹，到时候上工部局大闹怎么办？还不容易有了眉目，就此放手肯定不甘心，但又不知道如何继续下去。
秘密知会渡边贤二？现在手里没有过硬的证据，事成捞不到好处，失败了松井义雄极有可能倒打一耙。孙慧宗由渡边贤二负责，他小泉次郎插一脚算哪门子？狗眼耗子多管闲事!翻来覆去想了一天一夜，小泉次郎最终一咬牙一跺脚，直奔沈春丽家!他跟沈春丽以前都算佐佐木石根的人，现在也都被边缘化，还都归鸠山寿行指挥，怎么算都是一个战壕里的战友，彼此应该互相帮衬。
因为枪伤，沈春丽足足在床上躺了一个月。成天跟姜玉凤聊家常，如今差不多赶上亲娘俩。吃过早饭后，沈春丽计划先去研究所露面，跟松井义雄正式销假；如果可能的话拜见玄叶健一，商量商量给佐佐木石根的简报如何撰写。
条件允许就去会会黄宝，身体已经完全复原，该计划计划未来的行动。再说，她也需要找小泉次郎，用电台与鸠山寿行沟通，宣布自己康复。通知了小林正树准备以后还没等出门，护卫通报：
小泉次郎来访。
正与姜玉凤在客厅里喝咖啡的沈春丽一愣，说到曹操曹操就到!小泉次郎大清早来干什么？自佐佐木石根返回东北后，这小子好像失踪了，从来不露面。
以至于佐佐木石根交代的任务进展如何，她一点也不知道。
“小泉君，稀客稀客，请坐。”
沈春丽先冲姜玉凤使个眼色，示意她上楼躲避，自己站客厅里迎接。小泉次郎走得喘吁吁的，接过女护卫递来的水杯，咕咚咕咚一饮而尽，坐沙发上挥挥手，打发走所有护卫后才小声道：
“沈小姐，有事请教。”
沈春丽点点头，坐到对面笑吟吟地问：
“小泉君，我正准备找你哪!跟黄宝合作的事有没有进展？”
小泉次郎又要了一杯水，仰脖子喝干才笑着解释：
“您在养伤，我没敢打扰。一开始我绕开黄宝，跟法租界的盛文合作，还算顺利，也得到将军肯定。结果前两天搞砸了，度边大佐答应把他在法租界的份额给我，还是跟黄宝合作，应该没问题。”
想在法租界另起炉灶？天真!所谓搞砸了肯定是黄宝在背后使坏，渡边贤二不过送顺水人情。沈春丽也不点破，就事论事道：
“能搞定就行，否则将军追问起来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孙慧宗的事使小泉次郎寝食难安，他哪里有闲工夫磨牙，见几名护卫距离挺远，赶紧压低嗓音道：
“沈小姐，我或许发现了孙慧宗的藏匿地点，不知道该怎么办？”
那个黄宝万分惦记的孙慧宗终于露面啦!
沈春丽吃了一惊，暗悔自己卧床太久，险过错过如此重大的事情。
不过她马上意识到小泉次郎有越界之嫌，此事归渡边贤二负责，即使有消息也得通知他才对，怎么跑这来？
“小泉君，我没明白，什么状况？”事已至此顾不得其他，小泉次郎竹筒倒豆子，一口气把来龙去脉说了个底儿掉。当然，他没承认自己贪功，用瞎猫撞死耗子来解释。不过，沈春丽岂是好骗的？她眼珠子一转，立刻决定利用小泉次郎拖延一会，自己设法通知黄宝，干掉孙慧宗!于是笑着问：
“小泉君有什么打算？”
“就是不知道怎么办才来找您哪。沈小姐，抓人我没资格。上报松井大佐吧，感觉白白丢了一次立大功的机会。”
小泉次郎苦恼地道。
沈春丽假装义气，设身处地地帮忙打算：
“现在上报不行，你没有确凿证据，捕风捉影的消息容易打乱松井大佐的既定计划，不是功反而是过。难道不能想法子确认一下？”
小泉次郎抓过茶几上的纸笔，三下五除二画出制药厂的平面图，然后指点着对沈春丽道：
“工厂自己有保安，里面人员众多，我们又不认识孙慧宗，即使潜进去也找不到人。在外面死守也不行，听说他轻易不露面。”
沈春丽脑海中闪过孙慧宗的模样，鸠山寿行曾经给她看过照片，不过她现在没有单独行动的机会，小林正树寸步不离，其他两男两女四名护卫也不得不提防，只能打小泉次郎的主意。她启发道：
“小泉君，孙慧宗不是一般人，潜逃后不知有多少路人马在寻找他。赫德敢收留他，说明两人之间的交情很深，早年也有来往，兴许家里的佣人都能了解一点。黑龙会干这个难道也不在行？”
暗中抓住赫德家佣人，一打二诈三吓唬，没准能问出点名堂，而且不显山不漏水，即使赫德知道了也找不出毛病。绝妙主意!兴奋过度的小泉次郎一拍大腿，起身就准备离开。沈春丽赶紧拦住问：
“如果确定是孙慧宗，小泉君打算怎么办？”
“到时候再看。”
小泉次郎已经急不可耐，片刻也不肯多留。沈春丽好言好语劝道：
“记住，想尽一切办法拿到确凿证据，然后交给松井大佐，到时候就是奇功一件。千万别鲁莽，擅自行动后果严重!”
不等她说完，小泉次郎已经急匆匆告辞。沈春丽也不再耽搁，急忙带着小林正树和两名男护卫出门，顺利在研究所逛了一圈，与松井义雄谈过，也拜见了玄叶健一。直到夜幕降临时才直奔霞飞路的烟雨楼餐厅，必须尽快把孙慧宗的消息透漏给黄宝!
沈春丽记得，闻听孙惠中名字，黄宝当时相当震惊。立刻很严肃地提醒：孙惠中掌握着大量国家机密，有消息必须马上通知他！鸠山寿行曾经一本正经地评价，对于日本的情报工作而言，一千个司马竣也不如一个孙惠中值钱！
沈春丽熟知中日战略力量对比，这意味着什么？掌握孙惠中就可以彻底洞悉国民政府政治、军事、经济的战略层面走向，日本人就可以针对中国软肋进行更有效的打击，加速吞没中国的步伐。更意味着日本人获得更大的主动，掌控一切的一切！掐住民国政府的七寸！某种意义上说，甚至可以左右这场战争的未来！
近些日子一点征兆没有，隐藏极深的孙惠中怎么会莫名其妙地冒出来？过去鸠山寿行曾经透露：郭清已经与孙惠中代表秘密见过几次，好像始终没有谈拢。
如今由渡边贤二主导，恐怕自己想插手也难，幸亏冒冒失失的小泉次郎贪功，让自己知道了这个天大发的秘密。即使没有黄宝，也必须干掉这个卖国贼!霞飞路烟雨楼已经依稀可见，沈春丽突然变得热血沸腾，长久的卧床使她渴望奋力一击来振作自己!
当年，司马俊曾谆谆教导，杀汉奸卖国贼不是她潜伏的目的!绝不能因为愤怒而冲动出手，因小失大暴露自己!现在司马俊牺牲，指望她成为填海的精卫。既然如此还等待什么？值此国家民族危亡之际，任何中华儿女，都必须勇敢地站出来，破坏敌人的阴谋，抛头颅洒热血也在所不辞。
小林正树的驾驶技术相当不错，一边开车一边还观察沈春丽，见她突然掏出手枪用手绢擦拭，小心问：
“沈小姐，等会会有危险吗？我们要走那条路撤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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