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再续前缘
程志按晋见上级的标准规定站在了吴梦办公室的门口：“报告！”
“进来。”
程志进去后，关好门，按队列齐步走的标准走到吴梦面前敬了个军礼：“报告长官，程志奉命来到！”
吴梦正在看一份资料，头也没抬：“行了，这没外人，少在我面前来这一套，随便点吧。”
程志直接端起她办公桌上的荼杯，就坐到侧面的沙发上。
吴梦发现程志端走了她的荼杯，马上企图制止：“哎，那是我的杯子。”
程志象没听见一样，打开杯盖，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完。
吴梦显得有些不高兴：“我说程志，你还真不拿自己当外人，太随便了吧！”
程志一扬头，阴阳怪气的说：“没办法，我笨嘛！长官说没外人随便点，我就随便了。长官怎么说，我就怎么做！”
吴梦转了一下聪慧的大眼睛，听出程志话里有话，就暂没追究荼杯的事：“哦？这话怎么说？什么意思啊？”
“我象个大傻瓜，被人从头耍到尾。”
吴梦得意的笑了：“进黄埔是你自己选择的，之前也没和我商量啊！祸是你自己惹的，关和放，和我无关。签字的时候，我也没难为你，是你自愿的啊！”
程志一撇嘴：“哼！所以我才说，我被人耍了！”
“那你这是来报复了？”
“我才没那么小心眼呢，是你叫我来的！叫我来什么事？”
吴梦歪着头看着他：“你在队列里那会不是有话要说吗？你现在可以说了。”
“你那么聪明，自然知道我想说什么，那你就给我解释一下吧！”
吴梦知道程志所指的问题，笑了一下：“就因为这个，还来气了？我是有任务才来这的，连季国峰也来了，在别的区队当区队长呢。这可不是我个人的意思，至于是什么任务，当然不能告诉你了。就算我有通天的本事，也没法布这么大个局。这可是中央军校，由委员长任校长，哪是我一个小小的上尉能撑控的。我知道你不想去当这个班长，更不愿和这些个生瓜蛋子乱搅合。一个连职军官当然不会把一个小小的班长头衔放在眼里。可有你这样的给他们当头，我就省心多了。我也相信你这方面的能力，能带出好兵。而且我也是个要面子的人，我说过，要让这个班超越所有的班，这可不是一句空话，我也是要说到做到的。即使仅从教官的角度出发，也应该让你当这个班长，除非那个教官脑子里进水了。”
“那你前后都知情是不是？”
吴梦并没有明白程志的意思，但却果断的作了回答：“是的！”
程志想了想，点了点头：“好！要的就是你这句话！我没看错你，你是我认识的吴梦！”
程志的反应出乎了她的意料：“哦？怎么说？”
“我被关的这三个月里，我一直再想这件事。象我这样身上还有疑点的人，怎么可能会被复兴社轻易的放出来了？由其是在你这么敬业的人手里放的，肯定另有目的。今天我一见到是你任教官，就证实了我的判断。不过也的确如你所说，这个局面不是你能控制得了的。二次请我去顺风荼楼的那个人，肯定和你无关。他的气质风度智慧等，不是能装得出来的，一定是个大人物。在复兴杜里，有你对付我就已经绰绰有余了，没必要再请大人物出场，也不值得。假如他真的姓白，就一定是白崇禧。能全权代表李宗仁和委员长直接对话的密使，恐怕也只有他了。如果真的是他，你当然撑控不了，但是你却巧妙利用了这个机会。你的任务，我当然不会问。我就是想听你说句实话，回答我是或者不是。在我眼里，你对我要么不说，要么说实话。你果然没让我失望，所以我说，你是我认识的吴梦！”
吴梦很欣慰：“我的傻志啊，你终于有点长进了！”
虽然程志的心结打开了，但他还是一脸的不高兴：“不傻怎么会上了你这条贼船。”
吴梦微笑着说：“那我给你换一条船怎么样啊？”
程志见吴梦在这种情况下脸上带着微笑，顿时觉得心里没底：“换……换什么换，上都上来了，换什么啊，不换！”
“别呀，这不是贼船吗，不换怎么行啊。”
程志的反应很快：“你没明白我的意思，贼，这是东北方言，就是‘很’‘特别’‘非常’的意思。比如说你身手很好，那就叫贼厉害，说你特别聪明，那就叫贼精，说你非常好看，那就叫贼漂亮。所以我说贼船的意思就是，至少三年内，这是条让我不迷失方向的非常之船！”
吴梦故意学了个东北腔调：“哎妈呀，是吗！”而后恢复正常语调，边摇着头边说：“行啊程志，没看出来啊，有两下子啊！死人都能让你说活了，你要不去美国当个辩护律师都屈才了！你当初追孟玉玲，就是靠的这两行伶俐齿，三寸不烂舌吧？”
“不……不是……这都哪和哪啊，挨不着的事，是你不熟悉东北方言，理解错了！”
吴梦点了点头：“好，我理解错了。那我杯子里的水呢，是不是也理解错了？”
“那……那不是……那什么，你看刚才我都累了半天了，这不一时着急吗，能不喝口水吗，再说你这也没准备第二个杯子吗。”
“你恐怕是，不喝我杯子里的这口水，心里的这口气就顺不过来吧？”
“……”
“我告诉你，就是我的上司都没用过我的杯子，要是有人用了，我就把杯子扔了。”
“别别别呀，那多浪费呀。我一会给你洗干净还不行吗！再说了，你以为我谁的杯子都用啊，我今天不是一时想顺……顺手用过你的这个杯以外，我连父母的杯子都没用过，这不是和你不见外吗。”
吴梦咬牙切齿的说：“你未经我的允许，用我的杯子喝我的水，拦都拦不住，还是给我面子！你还喝出道理来了啊？你就不怕明天训练我收拾你？”
程志很自信的摇了摇头：“不会的！你吴梦不是公报私仇的那种人！你要愿意做那种人，明天随你便，我全都受着！”
“那我现在私报私仇行不行啊！”吴梦说着就去抓桌边的武装带。
程志一看事不好，腾的从沙发上跳起来，一个箭步蹿上前来按住了武装带：“哎哎哎，吴大长官熄怒，熄怒！我错了，我知道错了还不行吗！”
“我看你就是欠揍！”
“对对对，我欠揍！邱滨早就这样说过了，提前就替你踢过我了。”
其实此时程志对吴梦的态度，已经在无意识中和对待和邱滨于忠的态度没有了多少区别。
吴梦双手盘在胸前，往椅子一靠，瞪着他不说话。
程志陪着笑脸：“我知道你就是冷在脸上，对自己人怎么下得去狠手呢。”
“你可别忘了我是干哪一行的，怎么会下不去手！”
“虽然我没你聪明，但有些事，我还是看得出来的。就那个和你叫嚣的新兵蛋子，要是不你手下留情，他非死即残啊！”
“哦？怎么说？”
“这不明摆着吗，他们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啊。复兴社的训练我听说过，比这严多了。就这号的人，你三两招之内，不要他的命，也得让他不起来了，他哪还来的第二次出手机会！你不手下留情他可能没死没残吗？虽然我不知道你的功底有多深，但我敢肯定，你最多也就拿出了三层的本事！”
“呵，行家啊！那你当时为什么没和我过招呢？”
“你当我是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新兵蛋子，找死啊！”
“你又不知道我功底的深浅，就没自信了吗？”
“没有理性的自信是愚蠢！就凭你比我精，就够了。如果你和我交手，你肯定不会急于攻击，只是周旋，看我的路数，找我的露点，然后一击必杀，对不对？退一步说，就算我有绝对的把握赢你，那也不能赢啊！你丢了面子是小，在他们心目中失去威信是大！长官在士兵心中要是失去了威信，那以后可就不好带了！”
“既然你这么理性，那你当初……？”
“跟你学的啊，你不是让我面壁思过吗，我也是这三个月里才想明白的。”
“傻志啊，你越来越让我刮目相看了！”
吴梦自己也不清楚，怎么就又顺嘴就叫上傻志了。
程志出于本能还了一句：“你还恶梦呢！”
吴梦二话没说，伸手又去抓武装带。
程志本来就没有走开，一看吴梦又伸手去抓武装带，立刻按住：“不是不是，美梦！美梦！”
吴梦瞪着眼睛看着他：“我不做梦！”
“对对对，是无梦，无梦。”
“欠揍！一边去，离我远点。”
“好好好。”程志一边答应着一边顺手拿走了桌上的武装带。
程志坐回到了沙发上，吴梦言归正传：“我看你对那些新兵蛋子下手可够狠的了。我可是希望他们都能毕业，把他们培养成党国的栋梁之才，你别在半路上给我废了几个。”
“之前那是打架，我也是一时气愤，下手是重了点。但现在不会，我心里有数。我也很憎恶仗势欺人，更不愿随便打人。可现在不让他们吃点苦头，他们就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不知道什么是命令，不知道什么是军法。就凭他们现在这种状态，不要说成为栋梁之才，上了战场也就只有给敌人当活靶子的份。咱们都是过来人，至少现在对这件事的看法是一致的。而且我来黄埔也是为了再次提高自己，从他们身上也能看到自己以前犯过的错误。不能让他们再犯和我同样的错误，同时也是在警示自己。当然这些事都离不开你，我只个配角，但我会做好我该做的事情，全力配合好你的工作。”
吴梦满意的点了点头：“那接下来，你应该知道从哪着手了。”
“那当然，要打牢他们的基础，就要从点点滴滴做起。”
“嗯，看来我也没看错你。”
吴梦无意顺嘴说出了这句话，但却被程志抓住了解开心中迷团的又一个机会：“你那么聪明，肯定早就看明白了，放我的时候，你就心里有数了吧？”
“是的。其实我早就判断出你不是日特，也不效忠于任何派系，只是一心抗日，是块带兵打仗的好料。可毕竟有那个说不清疑点，哪怕只是个意外，是个巧合，我也得必须查清。这是我的职责所在，而且我也能确定这是你的冤屈。但这不是一时半会能查得清的，把你这样的人才一直关在里面，实在是太浪费了。刚好我有来黄埔的任务，又有人想把你拉进黄埔，我何不顺势而为。即有个得利干将帮我训练，又有时间查清真相，何乐而不为啊。”
程志并不吃惊，他通过对吴梦了解，和自己的反思，基本已经判断出是这种情况，只不过是通过吴梦证实了而已。
程志斜着眼看着吴梦：“没这么简单吧？不止这些吧？”
“其它的就不是你现在该知道的了，该你知道的时候，自然会让你知道的。”
“你还能再阴险一点吗？”
吴梦一听伸手再要去抓武装带，这才意识到已经被程志顺走了。她顺手操起桌上的资料就冲着程志就砸了过去。
程志马上用手挡着：“哎，怎么又来火了，我不是那意思……”
吴梦摔完资料，瞪着眼睛看着他，一句话不说。
程志陪着笑脸收拾好资料，小心翼翼的放到吴梦的办公桌上：“你不是挺理性的一个人嘛，怎么这么大脾气啊，别生气了，是我用词不当，我错了，我改。”
吴梦二次咬牙切齿的说：“好人都能被你逼疯了！少跟我嬉皮笑脸的，你给我等着！”
“别呀，咱吴大长官哪是那样的人啊！咱别因私废公，你明天过来检查一下内务卫生，咱们也好上下配合。”
“用不着你教！”
“好好好。”程志说着回身端起茶杯就要往外走。
“站住，干什么去？”
“我给你洗杯子去。”
“用不着，给我放那！”
“你不用我洗了？”
“我嫌你洗不干净！”
“那你不会扔了吧？”
“我留着下回扔你脸上！”
“我一个外人，你都不想浪费，怎么也不能浪费自己的杯子吧！”
吴梦无可奈何的说：“程志啊程志，也就是你吧，换做别人你给我试试！”
“是是是，吴大长官对下属关爱有佳，程志完全明白。我这就回去帮你排忧解难。”
……
程志调整了一下心态，回到了宿舍，还没进门，就听里面议论开了。
“我说什么来着，色字头上一把刀！还红玫瑰，你去追呀！”
“当时我也说呀，我就觉得那是个母夜叉，可你们偏不信啊！”
“那位哥更牛，还跟人家叫嚣。你没看班长那身手都不敢应战啊！”
“而且我看咱班长肯定当过兵，看那架势可能还是个长官呢。”
“我看也是，他什么都不用教官教，就都明白，而且也不见得比教官差到哪去。”
“可他也太狠了，那可真打啊！”
“知足吧，没让你住院就不错了。”
“我可不这么看，严师出高徒。有他这样的当班长，咱们以后也差不了。”
“我的个亲娘啊，就现在这样，咱们能活到以后吗。”
“怂货，签字之前，班长不是说了吗，怕苦怕累趁早滚蛋。”
“可这也太过了，我要知道是这样，我签什么字啊，就是我手贱。”
“后悔了？晚了！”
“咱们来这不就是为了抗战救国吗，上了战场，死都不怕，这点事有什么好怕的。”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虽然我挺恨他的，但很服他，没他这样的本事，上了战场也是白给的货。”
“是啊，只要能学到真本事，他现在怎么打骂，我都认。不然什么能耐都没有，还扯什么抗战救国啊。”
……
大家正议论着，程志走了进来，屋内立刻鸦雀无声。
程志坐在了自己的床上对他们说：“有什么话，现在都可以说。但是训练的时候，我不想听见一句废话！”
大家面面相觑，最后把目光落到了金有利的身上。
金有利没办法，仗着胆子凑到程志旁边：“班长，咱们的训练是不是有点太……”他把话留了半句，没敢继续说下去。
程志撇了他一眼：“太什么了？一句话，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你们现在连最普通的合格新兵都算不上，连个新兵表面都没有，更不要说其它的。今天的训练，连开场戏都算不上，以后慢慢体验吧。”
“我们也想合格啊，可有些事你得告诉告诉我们啊。”
“你不说，我也要告诉你们。明天教官过来检查内务，现在我开始说规定，你们就开始整理。”
程志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示意：“隔壁有个小库房，现在把你们从家里带来的东西，和军队无关的，都锁进库房里，由我负责保管。需要的时候，再由我决定可不可以拿出来。书籍可以保留两本，但要通过我审核。如果私藏其它物品，就没有机会再进入库房保管了，按违禁品处理。被教官查出来，后果很严重。自己看着办，现在开始收拾吧。”
大家听完后就开始纷纷动手收拾，有个新兵过来问：“班长，这都收起来了，到了休息天，我们一点娱乐都没有啊！”
“全班可以保留两副扑克两副象棋，但不能赌博。”
“可有些人不喜欢玩这些啊！”
“那是不是喜欢逛窑子玩女人啊？你当军队是什么地方？是你们的游乐场吗？不信你就看着，即使喜欢玩扑克象棋的，到了休息天，也没人玩。”
这个新兵没再说什么走开了。
又过来一个新兵问：“班长，我女朋友的照片可以保留吗？”
“可以，但只能夹在书里之类的地方，不能镶在相框里摆在桌上或床头，床铺下不许压任何东西。”
新兵想了想，没出声就走开了。
接下来又过来一个新兵，手里拿着两本书走了过来：“班长，这两本书可以留下吧？”
程志接过来看了一眼：“呵，红楼梦，哈姆雷特。不能保留。”
“班长，这又不是禁书，可是都是名著啊！我知道你有这个权力，但是，对不认知的领域就加以否认，恐怕难以服众吧？”
如果是换在以前，程志一定会一个大耳光打过去。
但他现在却没有这样做：“你说的没错，对于军队这个还不认知的领域，根据什么否定不能留下呢？”
“……”
“我给你一个认知的机会，这两本书可以保留到明天教官检查之前。如果你今晚做不出生存还是毁灭的选择，那明天教官来了，你就没有机会选择了。如果你还有精力看课外书，可以保留克劳塞维茨的战争论之类的书籍，也许能通过我和教官的审核。”
“我不信，教官怎么可能和你的看法一样，至少她还不知道是这两本书。如果她看见了，一定会同意保留的。”
“好，反正这个机会我给你了，你自己看着办。不过等教官看到的时候，恐怕一切都晚了。”
新兵想了想，还是保留了下来。
之后，程志又和大家详细的说清了军容着装，生活管理，内务卫生等一切规定。随后他打算先冲洗一下，就把上衣全部脱掉了。当他拿起洗漱用具正要去冲洗的时候，突然发现所有的人都留下了手头上的事在看着他。
程志莫明其妙的问了一句：“你们都看什么呢？”
金有利慢慢凑过来：“班长！你这一身的伤疤啊！你打过仗吧？杀过人吧？给我们说说，你干掉过多少个日本鬼子！”
程志觉得很无聊，但还是回了大家一句：“我就告诉你们一句话：现在不刻苦训练，上了战场连落疤的机会都没有！”说完就出门去了水房。
程志走后全班又是一片议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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