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独树花发自分明

和尚问赵一鸣，男女平等是怎么个平等法。这一问反倒让赵一鸣结巴了，在二十一世纪，男女平等已经习以为然，口号已经理所当然，人人皆知了。如果揪出一个人问他什么意思，反而不好解释。赵一鸣要想解释，就必须去具体说明，于是他试着举几个例子，但又发现当你举例说明时，平等是一个政治概念。在清代说男女享有相同的政治权利，本身就是不可能的，因为清代男人也没有政治权力；如果从家庭生活上举例，又因为家庭分工不同，没法把两个工作说成平等的。可以说这个口号反倒把赵一鸣难住了，他必须找到适合这个时代的话语去解说这句话。

        见和尚一直看着他，赵一鸣才说：“我的意思是男人和女人是一样的，”但他必须去解释这个‘一样’，只能接着说道，“就比如说，男人和女人应该都是……，应该是男人只能娶一个老婆，女人只能嫁一个丈夫。又比如，男人死了老婆可以再娶，女人死了丈夫也可以再嫁，不应该让女人去守节，而男人不去守节。又比如，女人有选择丈夫的权力，不应该只听从父母指定的对象，如果女子不喜欢，决不能逼着她成亲。还有，所有男人针对女人的权力，女人无法反用在男人身上的，都是不平等的表现。所以，平等就是男人不能伤害女人。”

        这个观点把和尚绕晕了，赵一鸣的话比玄学还扯淡。和尚意识到眼前的青年大有来历，他是不相信荆山的山沟里有什么奇人异士的，又想到赵一鸣所说的洋人，和让他去广州问大地方圆的事情，兴许，赵一鸣就是从什么人口中听说了这些。

        赵一鸣也说不清楚，和尚也听不明白，于是说道：“兄弟以后娶了媳妇，会怎么对她？”

        “这个，首先是结婚吧，我会娶一个我爱的女人，这个女人也爱我，结婚后，我会好好对她，不会娶小妾，不会出去嫖*娼。不会不尊重她的想法，也不认可男尊女卑的观念。”想了一下，赵一鸣接着说，“我不会打她，我死后她可以改嫁。”

        其实他的有些观点并不稀奇，古代也是有和他观念相同的人的，改嫁并不是所有人都不许的。出于经济的考虑，女子改嫁还是不少的，但是男人愿意女人改嫁的却不多。而男尊女卑的观念一变为男女平等，恐怕没有人能接受得了。

        和尚又问他：“兄弟年纪也不小了，贫僧给你找个媒婆，说门亲事如何。”

        恐怕非如此不可，在这个时代，能跟你谈情说爱的也只有烟花女子。赵一鸣有没有结婚的打算呢，其实是有的，在二十一世纪没捞到女友，到了清代也是个身价两千两的小豪，娶个漂亮媳妇已经不再话下了。于是赵一鸣对和尚说：“这个也可以，不过我要亲自和女方见面，然后多了解一下。”

        这个要求对大家闺秀来说是不可能的，对小户家的女人倒也可以，和尚就答应替他寻觅。最后，和尚又把话题引到鲁昕儿身上，和尚问赵一鸣，像鲁昕儿这样的女人，能够嫁给自己喜欢的人吗？

        在这个时代，男人要找到一个自己喜欢的人，远比女人容易。在这个错误的年代，遇到正确的人，也可能是一幕梁祝悲剧。鲁昕儿想要等待下去，直到遇到相爱的人，可惜大清的律法和民俗礼法忌惮她的等待。也许她的姑妈允许她等待，但她姑妈允许她寻找爱人吗？在这个社会里，最大的压力是人言，她姑妈的家庭能忍受这样的流言吗？

        翌日，和尚又去看鲁昕儿。鲁昕儿出来相见，问和尚能否给自己安排修行，这时候她姑妈进来说：“你不用出家，既然你不愿意姑妈给你说亲，姑妈就不说。等到你什么时候愿意了再说，你要是因为这个出家，让我如何对得起我那苦命的哥哥。”

        和尚也劝她说：“先不要着急，等等再说。先在这里放心住下。还有一件事要跟你说呢！”

        鲁昕儿问：“什么事？看师父挺高兴的。”

        “是你的义兄赵一鸣，他的店铺要开始做糕点啦，等做好了，他会给你送来的。赵兄弟一直想来看你，又怕不方便，如果你同意，让他明天过来。”

        鲁昕儿自然要说，烦劳义兄挂念了，我一切都好，如果要来，那是太好了。我没有哥哥，一路上多承他照顾，现在还感念他的恩情呢！但在心里却有些不安。

        和尚说道：“那就好，明天我和他一起过来。”然后又说起赵一鸣这个人如何的好，并把赵一鸣关于男女平等的话说了出来，这些话吸引了鲁昕儿。其实鲁昕儿比他们都了解赵一鸣，这个人在吴道士的暗室里出现，绝不是他说的那么简单。但赵一鸣的话，又像一个不受礼教束缚的狂士说的，就更让鲁昕儿看不透他。

        和尚见鲁昕儿在思考，就接着说：“赵兄弟也到了成家立业的年纪啦，现在开了店铺，又颇善于经营，不能说日进斗金，但比经营多年的老店挣得一点不少。现在我也在寻觅着，给他找个媒婆说亲。”

        鲁昕儿抬头看和尚，发现他的眼神满是试探，恍然大悟，——原来他是来撮合赵一鸣和她的。难道赵一鸣喜欢她？想到他的男女平等的话，但又想到那个暗室里的事情，她脑子里有些乱。

        鲁昕儿笑着说：“赵大哥确实到了成亲的年纪，他在这里没有亲人，真要麻烦师父为他张罗。”

        这个女人的心机很重，和尚现在才发现这一点，鲁昕儿不是个普通的女孩子，否则她也不敢独自来荆州，更不会敢于违抗姑妈的命令，鲁昕儿是个奇女子，这是和尚的总结，但赵一鸣更奇怪，不是吗？

        这门亲事不好往一块撮合啊，和尚想，或许两个人都没有看上对方，如果真是这样，那就真要给赵一鸣找个媒婆说亲，而鲁昕儿，则要麻烦的多。能躲过初一，却躲不过十五。今天鲁昕儿的姑妈能允许她，明天就不好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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