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茶会 1

与年轻人上次来的时候相比，现在的枫丹庄园已经几近荒芜，早已没有昔日那人来人往的熙熙攘攘。由于临近温暖的艾尔特弥斯海的缘故，虽然已到霜月，但是仍然有金色郁金香、白色百合还有红色玫瑰盛开在温暖的阳光之下，可是在这星星点点的花海之中，却几乎找不到一个走动的人影。

        荒寂，这是年轻的国王在再次看到这座古老庄园的时候脑中泛起的第一个印象。而就在仅仅四年之前，这里还聚集了两大人族帝国的几乎所有有身份的贵族和骑士，以及数不清的卫兵和女仆。那时的弗兰德斯还没有经受过钢铁和龙焰的洗礼，而因为公主的婚礼，当时的枫丹庄园也是一片欢歌笑语。

        可是，当亚瑟如今再次看到它的时候，他却蓦然发现，其实这座宏伟的庄园也早已随着岁月的流逝而变得古老和沧桑。枫丹庄园现在就像是一个披着华贵美服却已经年华逝去的贵妇，任如何的装饰，也掩盖不住她那早已隐埋在眼角的皱纹。

        年轻的弗兰德斯国王沉默着与普鲁顿领主一起走进了枫丹庄园的会客大厅，迎接他们的正是老总管海尔达利。之前亚瑟对于枫丹庄园的老总管并没有什么真正的印象，不过在见到海尔达利第一面的时候，这个老人就赢得了年轻国王的好感。尽管在甫一见到亚瑟他们的时候老总管显得有些惊讶，但是他的脸色却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在海尔达利的身上，有着一种说不出的味道。这在年轻的国王看来，这是与昔日的精灵牧者埃斯却尔略有相同的东西，年长、镇定而慈祥。老总管的眼睛和头发都是灰白色的，但是他的衣服和大厅中的一切都显得一尘不染。

        比较起亚瑟，海尔达利对于年轻国王的印象要比亚瑟对他的印象强的多得多。毕竟，仅凭当年的芙蕾雅愿意为那个来自黑暗家族的年轻领主付出一切的举动，就足以令所有人想要了解那名幸运的年轻男子的名字，更何况他后来又成为了这个帝国新的国王。

        “陛下。”老总管上前说道，“欢迎您再次来到枫丹庄园。”

        在听到他的这句话的时候，年轻人的心中突然溢出了一丝说不出的味道。亚瑟沉默了一下，然后看向四周，继续问道：“总管大人，现在在枫丹庄园里面，除了你之外，还有多少人？”

        “回陛下，您叫我海尔达利就行。除了我之外，就只剩下阿多了，如果不是因为阿多腿有残疾，恐怕这时他要么呆在暮色之森，要么呆在银风之城的城墙上面。”

        在再次沉默之后，年轻的国王继续问道：“那么说最近这几年来枫丹庄园一直是您和阿多两个人在照看吗，海尔达利总管？”

        老总管看了看年轻的国王，他的眼神儿显得有些奇怪。“没错，陛下，但是我们已经无法将枫丹庄园照看的像以往那么细致了。现在的花园里面已经长满杂草，而米斯特国王所喜欢的猎场上面的篱笆也已经被野兽咬得千疮百孔。现在只有整个大厅和书房保持着国王走时的整洁。”说到这里，他看了看亚瑟背后的水妖王，突然意味深长的加了一句：“我和这个古老的庄园一直期待着国王的到来，我希望您是我这辈子侍奉的最后一任国王。”

        当然海尔达利的这句话是说给年轻的国王听的，可是在听到他的这句话后，一直未曾说话的水妖王微微一笑，说道：“弗兰德斯国王陛下想必会很喜欢你这句话的，海尔达利。不过他现在来到这里的目的是想品尝下高庭的红茶，不知道现在的枫丹庄园可有供应？”

        老总管转过身去，他缓缓走向了大厅里侧的一个小门：“请随我来，陛下。正好上个月我去了一趟高庭，尽管现在的塔特兰德斯已经进入严冬，但是由于北方中央山脉的缘故，现在高庭的气候仍然如同春季。尽管已经采摘下来了十多天，但是在经过魔法维持的地窖里面，那些茶叶上面的晨露都还都未曾消失。”

        事实上，这还是亚瑟第一次品尝到著名的来自高庭的红茶。高庭其实只是一个很小的城市，但是因为它被建立在中央山脉处的缘故，它的气候并不像塔特兰德斯行省其它的地方那么的炎热，而是更多的像水晶之城以北的城市。正是因为这个缘故，才使得它所出产的红茶特别著名，而昔日米斯特喜欢高庭的红茶也是众所周知。

        在一边走进侧室的时候，老总管一边说道：“我希望您也能够喜欢这里的红茶，陛下。当年米斯特国王陛下正是因为喜欢上了高庭的红茶才在这附近重新整修了这个古老的庄园。”说到这里，老总管看了看身旁年轻的国王，继续说道：“我希望您能够使得这座庄园不要受到战争和恶魔们的污染，因为它是当年米斯特陛下送给芙蕾雅殿下的礼物。”

        年轻人微微一怔，他的眼神一下子黯淡了下来。他看了看老总管，并没有说什么，而是沉默着随着他一起走进了那间侧室里面。

        当第一眼看到那间屋子的时候，亚瑟以为自己一下子又到了水晶之城中的书房之中。这间屋子里面的一切陈设与那间书房毫无二致，仍然是全部由红枫木做成的家具，只不过比起水晶之城的来，它的墙壁上只有那一张描绘天界诸神的画像而已。

        不过这次年轻人并没有坐到那张巨大的书桌后面，而是选择坐在了对面的一个椅子上面。在看到年轻国王的举动后，水妖王显得有点儿惊讶，不过他很快来到亚瑟的另一侧，也坐了下来。

        红茶很快就沏了上来，尽管亚瑟对于茶道并没有什么研究，但是那道沁人心脾的清香还是令他那抑郁的心境感到了一丝舒缓。至于坐在他一侧的普鲁顿领主，看起来完全陶醉在了其中，不过年轻的国王注意到艾德里克似乎对于这些东西看起来毫无兴趣，他的注意力更多的是在自己的剑身上。在他看向亚瑟的时候，亚瑟注意到在年轻剑圣的眼中，总会闪现出一丝莫名的仇恨与狂热，而与此同时，他那只一直未曾离开剑柄的手也会情不自禁的握紧。

        格兰蒂尔一直没有主动开口，他看起来似乎更愿意坐在这里喝上一天的红茶。不过对于年轻的弗兰德斯国王来讲，他甚至连喝完半杯的耐心都没有。

        “尊敬的普鲁顿领主阁下，请原谅我的急切和冒昧，但是我这时非常想知道您对于如今局势的看法和建议。”

        水妖王微微一笑，说道：“高庭的红茶果然无与伦比，难怪当年的米斯特陛下如此喜爱。尊敬的弗兰德斯国王陛下，我们为什么不安下心来在这里静静的享受这些呢？在喝完这杯茶之后，我相信它一定能够舒缓您此时焦虑的心境。”

        在听到格兰蒂尔的话后，亚瑟的脸上显现出一丝愠怒之色。不过他总算抑制了下来，在略微平复一下后，年轻的国王继续说道：“可是尊敬的普鲁顿领主阁下，整个银风之城的给养现在仅仅已经足够维持三天。坦白的讲，我现在已经没有任何的心情来品尝面前的红茶，我只所以到这里来，只是想从您这里得到一个好的建议和帮助，如果您只是打算要品茶的话，请原谅我无法奉陪了。”

        在听到亚瑟的话后，艾德里克握剑的手上腾起一阵淡淡的青色斗气，不过水妖王轻轻抬起手，示意自己的弟子不要冲动，年轻的剑圣才又重新将他的眼光放到了自己面前的那杯几乎已经看不到热气的红茶身上。

        “尊敬的弗兰德斯国王陛下，如果我刚才的话有什么冒犯了您的话，请不要介意。既然您对于品茶并无兴趣，那我们就开始我们的谈话好了。不得不说，这里真是一个不错的地方,如果您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建议的话，我只能给您一个简单的答案。”

        “那是什么？”

        普鲁顿的主人微微一笑，说道：“等。”

        “等？”年轻国王的眉头立即皱了起来。

        “是的，您只有等，尊敬的弗兰德斯国王陛下。”水妖王说道：“这并不是一个玩笑，尽管我很喜欢您的红茶，但是这还不至于让它成为我消遣您的理由。”

        “那么就将您来此真正的目的说出来吧，”年轻人说道，“尊敬的水妖王阁下，尽管这听起来有些冒犯，但是我确实对此异常期待。”

        格兰蒂尔的心思这会儿似乎都放到了面前的那杯红茶身上：“如果我能够晚上一个月来到这里，那时候的高庭红茶才是最新鲜的红茶。”说到这里，他突然微微一笑，说道：“尊敬的弗兰德斯国王陛下，您知道要想泡出最好的红茶，还需要什么吗？”

        在听到这句话后，年轻国王那本来已经有些不悦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不过碍于此前格兰蒂尔的施以援手，使得亚瑟对此并不能立即发作，不过他脸上的不耐之色已经变得异常明显：“请原谅我对此茶艺一道毫无研究，尊敬的普鲁顿领主阁下。”

        “那是来自于寂静之森仙女湖中的晨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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