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5 讲价
杨易看了杜文涛一眼。杜文涛说，“没什么意思！就是不想要了，想全都甩出去！”
“甩？”段云崖又惊讶了一声，他狐疑地看了看杨易，问杜文涛，“怎么个甩法！”
“就是不准备一件件卖，要卖，就找个大户，把这些书全都包了。”
“这个……我想想！”段云崖离开书桌，坐到沙发上，闭上眼睛。他必须要让自己尽快从这种震惊中走出来，他现在的脑子中乱的就像是一团浆糊，他甚至已经忘记了该怎样正常思维。全是宋刻！他实在是不敢相信。他心中非常清楚宋刻书的价钱，还早在明代的时候，宋刻书的价值就已经凸显出来了……
明代嘉靖年间，钱塘学者高濂就以自己收藏的宋刻书为荣。到了崇祯年间，著名的刻书印刷和藏书家毛晋，就公开挂牌收购宋版书。毛晋那时收购宋版书，就已经不是按册收购，而是按页论价的，普通的每页二百，碰到“善本”，别人要是出一千，他出一千二。实际上，有些宋版书远比这昂贵得多。到了清代的时候，宋刻书已经千金难求了，清代嘉庆年间的学者、藏书家黄丕烈为宋版书而疯魔痴狂，以收罗百本宋版书为梦想，藏书阁名字都叫“百宋一廛”，自号“百宋一廛翁”，一生收藏宋版书二百多部。嘉庆十一年，有位书商出售一册汲古阁最珍贵藏本《影宋本周易集解》，黄丕烈得知连忙派人购买，但不想被朋友陈鳣捷足先登，为此，黄丕烈急得卧病数日，直至陈鳣相让，他购得此书病也好了。黄丕烈贫困时，陈鳣出价三十两黄金商议回购了此书，收藏在自己的藏书阁“向山阁”。
三十两黄金是什么价值，放在现代，就算是金价跌到两百元一克，每两黄金五十克，三十两也要三十万……
眼前这些随意摊放着的书如果都是宋刻本的，那将会有多大的价值。黄丕烈终其一生，才不过收藏了两百多本，眼前这桌子上只怕能有一百本都不止。黄丕烈如果得知，会不会从坟墓里爬出来……
段云涯脸上阴晴不定的琢磨了一会儿，说，“我想过了，我手上没有一次能收购这些宋刻书的合适人选，你们知道，古玩儿这行凭的都是爱好，那些收藏家不是什么都要，有人偏好瓷器，有人偏好铜器，有人偏好钱币……宋刻书是小众，这个群体中的多数人都是一些研究历代文献的学者，你们也知道，这搞学问的人多数都囊中羞涩，他们收藏宋版书，是为了研究，而不是炒卖，但正因为如此，他们多数都很穷的。嗯！有几家文化传媒公司倒是对宋刻本的书表示过兴趣，也曾委托我代为寻觅，可人家对这些来历不明的书，是不敢要的。要了怎么下账？你们又不能开发票。毕竟是公司行为，不是个人行为嘛！”
杜文涛似乎早知道段云崖会这么说。不光杜文涛听出段云崖的意思了，在场所有人都听出他的意思了，他这么说，无非就是为即将开始的讨价还价争得一个有利位置……既然这些书这么不好出手，你们就便宜买了得了！
杜文涛像是非常认同段云崖的说法，他点头说，“段老，您说的这些，我们都明白，既然这样，那这些宋刻书我们就另找买主，您再看看别的……”
“小杜！”段云崖忙说，“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的意思是，既然一家吃不下，可以分为两家吃，三家吃啊！干嘛非得在一颗树上吊死！”他顿了顿又说，“你们看这样行不！我呢！先尽我最大的能力，帮你们联系一家有实力的买主，但你们也要做好准备，万一我联系的买主对这些宋刻书的内容不感兴趣，你们就要照我说的，把这些书分流一些出去，卖给第二家、甚至是第三家……”
“这个……”杜文涛看看杨易，见杨易微微点头，“就说，那就照您的意思办呗！”
“这不就完了么！”段云崖站起来，故作镇定地说，“还有什么，我跑这一趟也不容易，就都帮你们看看吧！”
张晓辉说，“段老呀！正好有一件为难的事……”他打开那副疑似夏圭的残卷，“您给掌掌眼，这有半幅画，是不是像这样的画基本就是废的了，没什么价值。”
“半幅画……”段云崖笑了笑，“那要看是谁画的了，画的又是什么内容了。由于历史上的原因，迄今为止半幅画流传下来的也不少，有价值的也不少，像是你们都知道的，十大传世名画、元代黄公望的《富春山居图》，不就被分为了两半嘛！大陆留了一半短的，海峡对岸留了一半长的，你们谁敢说这幅画没价值了！”
“哦，这下我明白了！”张晓辉把那幅残卷打开，“段老您给瞧瞧，这幅残卷有没有可能成为《富春山居图》。”
“宋画？”段云崖走到画前，细细地看了一阵，“瞧纸张及墨色的折损程度，应该是宋代的作品！笔法有点像是李唐，但李唐的画比较放的开，没有这么工整，嗯！从构图来看，像是南宋宫廷院派夏圭的手法。”
“段老好眼力！”马志杰在一旁真心地喝一声彩。如果没有看过夏圭的《万里长江图》，马志杰也不敢断定这幅残卷是夏圭的，虽然他在购买书画走眼、赔光身家之后，一直浸淫于书画的鉴别。但做古画的鉴别，首先要见多识广才行，尤其是见过大量的真品。可像他这样的普通藏家，通常情况下是不可能见到太多真品的，这就限制了他的鉴别能力的提高。在国内，对文物的保护非常严密，一般只能场馆展示什么，观众看什么。马志杰为了提高自己的鉴赏水平，曾经一年中多数的时间都留恋在各地的博物馆，凡是听说哪里有真品展出，尤其是古画的真品，那是一定要到场的。即便如此，他的见识还是增长的极慢。这背后有一个不容忽视的客观制约，国内的观众想看到宋画原作，实在太难了，就像“蜀道难”。而国内的那些鉴定大家，基本都有在博物馆工作过的经历，能从实物入手提高见识，这其中的差距，可不是靠刻苦学习能弥补的。
“我知道了！”段云崖突然说，“从画上描述的场景，我几乎可以断定，这幅画应该是夏圭的名作《江山清远图》。”他又说，“但是我也不能这么武断。至于是不是，还要进一步鉴定。根据记载，《江山清远图》长三十三米，是我听说过的最长的宋代名作。这幅残卷的长度，明显就与记载中的相差太远。”
杨易听说《江山清远图》长三十三米，而眼前这幅画连原作的零头都不到，心想，“一定是董宋臣把余下的那一半画给收了，却只给了我小半截……”
只听段云崖又说，“如果是全幅，这副画的价值不在《富春山居图》之下，可惜啊！嗯！这幅残卷虽然也很有价值，但在另一半没有露面之前，这一半的价格高不了啊！另外这个底子也不行了，有毛病了……”他见几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有赶紧补充说，“但这毕竟是宋代的一件东西，流传到现在已经八百多年了，现在这样已经很不容易了！”
杜文涛撇下嘴，说，“如果卖给您，您多钱可以收？”
“百八十万吧！”段云崖说，“毕竟这半幅图提拔、落款什么都没有，前面虽然盖着几个章，可也都不是什么名人图章，百八十万已经不低了。”
杨易听后，心底笑了一下，想，“这段云崖还真像是那个买靴子的。”
杜文涛憋着笑，说，“百八十万，卖了可没什么意思，还不如自己留着了玩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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