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浮水 37

第一卷  浮水(37)

        铜雀会佳丽众多，来源复杂，归属路也繁多。正常一点的就像我姐妹小闵，她攒了些钱，回老家找份工作上班，相亲，等着结婚，但一直没开花结果。小闵说她有两个夜场后遗症，一是看公司男人个个都像嫖客。二是性生活随便，对那个相亲男人稍微有好感，来往一两次就跟他上床了。她不知道该怎么正常谈恋爱。还有些姐妹比较节省，回家后能开个小店作生意。也有的女人手脚大方，吃完青春饭，兜里也没剩下几块打烊，又不想回老家，干脆就降级去发廊搞批发卖大胯。也有人在夜场遇到有钱人，谈好跟他做几年情人，一样捞钱。铜雀会开张时候，有个镇场佳丽叫韩妃，脸盘子亮得艳光四射，据说她参加过亚洲小姐选美的车模，引得无数男人竞折腰，韩妃最后被一个外企洋鬼子拿下，一晚给了她10万的小费，带去酒店开房。韩妃会外语，素质高，只跟了老外两个月就搞定他，竟然大摆酒席结婚，还请了几个铜雀会的高管去捧场，让众佳丽两眼冒光，口水欲滴。她算是佳丽中归属最好的了，虽然夜夜要被洋枪打，还要为他舔屁股和脚丫。

        点滴流完了，彤姐出去叫护士进来拔针。我意识迟钝，丝毫没感觉手腕刺痛。我身上一阵忽冷忽热。彤姐将我扶起来，倒了杯温水给我喝。渴极了，我一口气灌进两大杯水，额头和鼻尖冒汗。我心里一直盘旋着一句话：“阿展要我做他情人，怎么办？”这让我很矛盾，一方面，我发觉自己竟然隐隐惊喜，一方面又生出强烈排斥和抗拒情绪。

        彤姐若有所思，望着我说：“冷静点！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她转头看看窗外说：“莫泊桑讲过，人的一生，既不是人们想象的那么美好，也不是那么坏。以我的经验判断，感觉展哥为人不错，会对你好的。至于到什么程度，我不好讲。当然也可以肯定，他不会为你承诺啥子，更不会因你离婚。男人嘛！天性就想拼命占有自己喜欢的东西，好像养宠物，收在身旁，供他溺爱……”彤姐回头注视我，问：“展哥叫我问问你，愿不愿意陪他？让你开个价。”

        “喔！这样啊！”这答案正如我所料。我全身松软下来，摇摇头。彤姐问：“你怎么想？觉得荒唐？”彤姐真是个说客。我想了想，反问说：“你觉得我值多少钱？该怎么叫价？”我苦笑说：“有些客人捏着我的胸，叫嚣他多有钱，喊我别再辛苦上班，他出钱包养我，车子、房子都有……彤姐！你其实不必绕弯子，直接讲他愿意出多少钱，怎么包？时间、期限……”我忍住要流泪的感觉，拉起被子捂了头。过了一会，我平静下来，跟彤姐又要了一杯热水，慢慢喝，对她微微笑，示意自己没事，别担心。

        “对不起！我真不愿意跟你讲这事。”彤姐叹气说：“男人根本不懂女人的心思。展哥应该自己慢慢来和你接触……也许，不用谈什么钱不钱的，你也许也会跟他……”我打断彤姐的话，问：“你觉得我钟意他？”彤姐笑说：“难道不是？之前我只是猜测，但看你刚刚的表情就明了。我们都是欢场女人，身在群魔乱舞的地方，什么怪鸟没见识过，就算面对周华那种人渣，你都没放在心上，但展哥这个事为什么偏偏让你反应这样大？”我苦笑，涩声说：“是啊！这都瞒不住你。”

        我拼命喝水，开水好烫。

        “但我认为可以换个角度来理解这个事。”彤姐拉我的手说：“看半杯水，有人悲观认为只剩半杯，有人高兴居然还有半杯，但智者明白，水还是水，它自然存在，与杯子何干？”我一笑，彤姐又开始瞎掰。我调侃说：“你是不是想叫我看淡些？他包养我，或者不包，我都在这里，不悲不喜？”彤姐笑说：“别太受世俗影响。礼教王法都是强者所制订，让平常人遵守，但他们自己却超然于外。说直接一点，关于感情，很多人的看法都不对。‘爱’并非一个口头上的名词，它需要时间和行动来证明。你听过少帅张学良吗？”我点头说：“西安事变逼老蒋抗日的将军？”彤姐说：“张将军一身波折，功载史册。他身边有一个奇女子同样出名，赵四小姐，她一生陪伴张学良72年，爱情故事脍炙人口，牵动着无数人的心魄。其实赵四小姐没有名分的，张学良的同居小妾而已。但俗话说的好，一夜叫偷情，几次叫通奸，数年是情人，但一辈子就是爱情。如今大家都认识赵四小姐，佩服她和张将军的感情，有谁记得原配夫人？还有，民初有名妓小凤仙，她要是找个民工，扫黄就被扫走了，但她跟了蔡锷将军就万古长青，若是跟孙中山啊！那就是国母。”彤姐手舞足蹈，加重语气说：“女人的价值往往不在于自己，而在于身边是个什么样的男人。”

        我笑喷，半天喘不过气，咳嗽说：“大姐！你不愧是研究生妈咪，牛逼吹到天上了。不就是让我做小妾嘛！值得翻书考古粉饰美化啊？”彤姐理理头发，说：“恰恰相反，我是想叫你不要学赵四小姐。”我惊奇“喔”了一声。彤姐说：“我希望你清醒一些，懂得男人的嘴脸。天下女人众多，小三遍地，很多人都会晕头，内心渴望像赵四小姐一样得到真情，但那只不过是万中无一。实际上，几乎全部女人的下场都是被男人玩腻抛弃，没个好结果。真情是海市蜃楼，根本不存在。”

        彤姐这是实话，我认同。但她到底想表达什么意思？我有些迷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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