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苏醒之痛

深夜时分，俞府已不再灯火四起，没落清冷徒留空壳，屋子里寒风乱窜，呼啸之声让人不寒而栗，四处弥漫着哀怨的气息。

        一天之内，从热闹闹的富家大院，变成黑洞洞的废墟之地，烈火侵袭后的墙壁和高柱，只残留着焦黑的痕迹，倾倒之物遍地凌乱，已在大火中变得残破不堪。

        眼看这破落之景，人们仿佛还能听见白天火烧众人的惨痛呼叫，是如此凄厉痛苦。

        尚书府的驻守之人，已在傍晚之前封了俞府，想必是不再打算让俞府大门重启。

        路人也是宁可选择绕道而行，不愿再俞府门前经过，这里似乎能引得冤魂聚拢而来，徘徊游荡，夜里本是寒气渗人，又是在刚刚经历数十口人被活活烧死的现场，谁能不觉着惧怕。

        城里的各户人家早早关了灯睡下，只有巷子里的狗偶然吠起，声音响彻了寂静的深夜。

        俞碧寒却在此时有了意识，渐渐从难以挣脱的梦魇里苏醒。

        她脑海中的画面依旧停留在熊熊火焰升起的俞家，这场大火在她的梦里烧了很久很久，而自己亦束手无策了很久很久，欲醒不能醒，欲救不能救，眼睁睁看着家破人亡。

        “娘……”呢喃着醒来，朦胧间看到屋顶的横梁，这是哪里。

        眼睛尽力睁了开，视线转了一圈，她无力地躺在简陋陈旧的木屋子里，一阵让人心神宁静的沁香。

        她用纤细的双手将异常沉重的身子支撑起来，往隔间外望去，只见一三十出头的男子静坐在茶桌前，手持茶壶，缓缓地往两个茶杯里倒满，一坛熏香飘着微烟，一把匕首置于桌前。

        “谁扰水中影，万物皆是空，醒了就过来喝口茶吧。”男子并未抬头，却放佛已经知道碧寒的苏醒。

        俞碧寒静默许久，忆起昏迷前看到的俞府，而今怕是已经回天乏术，家没了，爹娘也没了，可自己竟然还苟且活着，悲痛万分的这一刻，她一眼便察觉到了桌上的匕首。

        快步上前，她夺过桌上的匕首便要往胸前奋力刺去，想着一死了之。

        可谁知刺入胸前的匕首，竟然顿时化成幻影，如空气一般，毫无锋锐之色，亦不能伤自己一分一毫。

        “这是为什么……为什么……”匕首在她手心滑落，求死不能，莫非要她带着悔恨终其一生？

        而男子却依旧不动声色，往杯中呼出一气，径自品茶，淡然自若，似乎早已料到俞碧寒会有这般求死之心。

        “生若无法，死又何用。”他念念有词，似得道之人，句句拨动俞碧寒的心弦。

        “我是个罪无可恕的人，岂能在害死全家之后独活于世！”她望着这个试图引她走出困局的男子，亦在期待着什么。

        “你即便自刎，亦换不来你家人性命，反倒煞费了你爹娘苦心，更是罪孽深重。”

        提及爹娘，俞碧寒脸颊两旁一行行泪落如雨，旧的泪痕被不时地覆盖，渐渐憔悴了容颜，这是触到了最痛之处所落下的眼泪，他说的正是，父母亲已为之付出如此惨重的代价，若自己真到了九泉之下，实在没有颜面去面对他们。

        寻死之心淡下，她转眼打探着这个对她予以劝告的奇装男子，一身及地的黑色长袍，裹住全身上下，袖子开阔挥起来翩翩起风，黑发之间留着一撮红色发丝，与黑发齐下一直留到腰际，说是道士却又不像道士，说是仙人却又不同于仙人，骨子里散着入世的凡尘浊气，却又仿佛有着奇特慧根，因此能凌驾于凡尘之上，但未能脱俗得道。

        “你为何救我，你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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