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7章 巧夺天工
破晓时的寒气也渐渐散去，淡青色的天空镶嵌着几颗残星，猩红色的太阳从苍苍的山巅之后露出几道光芒的温暖，掺着即将消逝的黑夜的清凉，使人感到甜美的倦意。&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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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缓缓从倚靠了半夜的木柱起身，脖颈酸痛不已，手肘也稍稍麻，“阿嚏”，一个喷嚏似倒让我清醒了不少。&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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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火早已燃尽，窑炉余热稍存。&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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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点点揭开匣钵，看着眼前的六棱花盆，一器多色，周身还布满珍珠点、蟹爪痕和曲折迂回的蚯蚓走泥纹，釉质乳光晶莹、肥厚玉润，釉色变得绚丽多彩，紫、红、蓝、白交相掩映；我相继打开剩余的匣钵，那只梅瓶则釉中红里透紫，紫中藏青，青中寓白，白中泛红，五彩争艳，辉映竞芳，青如蓝天，红似朝霞，紫红色背景上布有蓝白丝的流纹，酷似峡谷飞瀑，泼墨而就；那只凤尾瓶则显得飘逸虚幻，入目消魂，遐想无穷，极尽绚丽多彩之至，有鬼斧神工之妙，瓶体面开甲，釉面上出现像冰片一般的裂纹，衬托得其古雅有趣，较之前的那只海棠色虎皮斑瓶和赤青荷花盘，甚之百倍。&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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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眼前这些色彩斑斓的器物，我竟没有了刚开始的那般欣喜若狂，反而是一种久违的释然，像是一条走了很久的路，忽然有一天走到了终点，却开始有些不知所措。&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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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爷和爹也早早起床，正打算再多派人出去寻找“天脊”，准备到我房内和我说一声，可敲门之后久久没人应，才到后院来找我。&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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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爹和二爷急急忙忙地过来，我大概也猜到了他们的意图，所以先拦住了他们，“爹，二爷，别去找了！”&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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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吗？”二爷很是不解。&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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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指了指身后，二爷眼神闪烁了片刻，许是猜出了几分，便没再多问，疾步朝我身后探去，爹虽疑惑，但也紧跟二爷的步调。&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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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这真是？”二爷甚至有些言语打结，“这东西还是让婼儿给找到了，给找到了！”二爷把那只梅瓶托于手掌，目不转睛，又用指背轻轻敲了了数下，说道“青者若蓝天，月白胜美玉；扣之似琴如铃，没错，就是它，就是它。”&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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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爷肯定吗？”爹虽不忍打断二爷，却又不得不问。&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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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爷极是肯定地点头，轻轻放下手中的梅瓶，道“钧瓷无双，窑变无对，绝如晚茫流霞，奇如开甲横纹，神则乳光交融，妙则浑活莹润。”二爷停顿了片刻，“你仔细看，这些特点在这些窑变之瓷上展现得淋漓尽致。”二爷又看向我，笑道“婼儿果然不负众望，做到了我们将近一辈子都没能做到的事！”&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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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婼儿终不负所托！”我看着爹和二爷，叹言道。&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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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爷眼中布满了血丝，许是这久日夜循复的焦灼，许是强忍住泪水的欣喜，小心地问道，“婼儿，你在瓷土中加了什么？这‘天脊’到底是何物？”&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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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昨天我偶然在河边遇到的一个洗衣大娘给我的洗衣竹灰，我看那东西甚是新奇，便抱着一试的心态，给掺到瓷土中去，想不到，竟然就成了。”我回答道。&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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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昨日你手中拿的那个木盒？”爹似乎明白了。&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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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点点头，“那位大娘说，这是后山阴凉洼子里的山竹，伐来后先暴晒一两天，再用陈碳焚之，所得灰烬便是这物。”&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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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柴木烧完之后都是灰黑色的灰烬，这东西，倒也真是奇，竟白皙如脂，细腻柔滑”二爷玩笑着说道。&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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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今这窑变之瓷我们既已得到，那接下来是不是……”爹补充道。&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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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还得等等！”二爷说得很重。&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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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和爹异口同声问道。&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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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爷点了点头，道“你们难道忘了，我们当初是怎么被封炉禁瓷的？”二爷轻抿了一下上唇，“当年是因为有人蓄意扬言这‘窑变之瓷’需以人骨入窑煅烧方可得之，故才被冠以‘妖邪鬼魅’一说，而现在，我们能证明这完全是子虚乌有，但会有人相信吗？”&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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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确如此，鬼魅妖邪本就人之所畏，但凡有一丝惧怖谣言，必然敬而远之，避退不及。”爹自然明白这其中的利害关系。&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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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只有一个办法！”二爷似有良计。&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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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二爷有何妙计！”爹有些欣喜。&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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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爷嘴角一瞥，缓缓而道，“天其运乎？地其处乎？日月其争于所乎？阴阳相对，鬼神共存！”&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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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爷的意思是，既然有人鬼陷窑变之瓷，我们就逆行其道，神化窑变之瓷？”我半知半解地问道。&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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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错，可以这样说，人都是对鬼则避，遇神而敬，驱灾祸而乐祥瑞，这样自然能解当前窘境，到时，若有幸能面圣，再道之缘由，澄清宿屈，陛下也必不会怪罪。”二爷双手合拳，做出一副恭敬之态。&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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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们该怎么做呢？”我还是不太明白二爷的意思，故此问道。&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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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交给我吧，你们就等着看好戏吧！”二爷甚是自信，想必早已成竹在胸了。&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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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毕，二爷嘱咐我暂且将这些‘窑变之瓷’全部收起来，切勿示人，说接下来就看他的了。&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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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爹虽有些不解，却也相信二爷能够带来不意之喜。自然我们也可以稍稍休憩，将这久悬的心暂且放下。&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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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爷先是派人给那个一贯送柴的老伯捎了口信，叫他去找这山洼中的竹子，又说是要先去找个朋友寻一些东西去，简单交代了付六几句茶楼的事就匆匆离去了。&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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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老伯办事仍旧那么利索，没过两日，就用麻绳捆了几十根竹子来，我一看，这竹子果然不同寻常竹子那般，虽不甚粗壮，但通体雪白，大概每隔五寸便有一个竹节，段段如是，像是刻意量度过一样。&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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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你之前要找的那东西就是这个吗？”老伯见我看到这些竹子很是欣喜，便问道。&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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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老伯，就是这个！”我看着他，很快地说道。&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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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这竹子喜阴凉，平常并不易见，姑娘可还记得‘脊尖’？”老伯反问道。&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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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记得，老伯您还曾‘批评’过我自己制的的‘脊尖’呢！”我故作抱怨地答道。&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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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伯哈哈大笑，“想不到姑娘这般记仇，不瞒你说，这种竹子我们叫作‘脊柱’，这‘脊尖’便是你眼前所见这种竹子的叶子，需在日出之前采摘新出嫩叶，若用叶上宿露烹之，更是香甜。”&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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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如此，‘天脊’？‘脊竹’？‘脊尖’？”我细细嘀咕道。&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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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姑娘先前所寻之物原是这物，真是罪过罪过……”老伯双手作揖道。&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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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伯言重了，原是我们叫错了名字，才误导了您！”我连忙解释道。&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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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伯放下竹子后，说今日还有事，便不得再喝水用茶，我也不好挽留，便随他离去了。&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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