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慈悲不渡自绝人
树林中，万籁俱寂，风吹沙扑面，尘土的气息夹杂残花落叶，产生了一种奇特的香气。气息萦绕在丁靖析的身边，恍惚中映出了他清秀的容颜。眉间透露着一种刚硬，似从来没有见过他这决绝的表情。&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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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早就有这种想法，某种意义上，他也早就下定了决心。&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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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的决断，随时，呼之欲出。&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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遽然中，握剑的左手，微微抖动些许。&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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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确动了，不过是手收回，长剑再次回鞘。&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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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封不动。&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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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你要干什么？”敖兴初故作怪异的声音响来，直接坐到了丁靖析身边，看着他身后的长剑讶道：“你就算不想要这把剑了，也犯不着直接扔掉吧，送给我多好，不管怎么说我父亲曾经也是用剑的，我多少也学了两手，你把它送给我也能物尽其所。”&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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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靖析听闻，没有说什么。敖兴初说此言既然并不认真，他也不需对此回应。不过看敖兴初表情隐有不快，猜到他想做的事情一定不顺利，于是丁靖析开口问道：“如何？”&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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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如何。”敖兴初“切”了一声，继续道：“那小鬼还真有两下子，凭花言巧语很快把所有人骗的团团转，先入为主之下，不管我说了什么他们都产生了些许抵触，不愿听我多说。在众人眼皮底下，我又不能对那小鬼用什么更过激的举动，只能先这样不了了之。想我傲视诸天群雄，现在连一个小鬼也奈何不得，实在是憋气！”&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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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你不会放弃，对吗？”丁靖析知道，敖兴初是个很好强的人，好强到不论何时、如何失败，他都不会甘于这般。只要还有机会，他就会尽一切可能猛烈反击，直到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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否则，他也不是敖兴初了。&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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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错！”敖兴初干脆回答，“既然现在没法拆穿他，我不如就以静制动，看他下一步又要如何。不管他现在装得再怎么像，到最后他都会露出本来面目。既然他是要打这些人的主意，我就索性守到最后，看他到底又能如何。不过这小鬼真的只是个普通人，我无论再怎么观察，现他除了会骗人之外再无任何值得注意的地方，是以我猜测，肯定是有人要他当诱饵，把这些人引到预设好的险境中。方才司凌焯已经让西峰他们，再前进一段距离后就送他回家。我猜那就是幕后之人等待的时机，调虎离山，等到这支队伍中的精锐被引走，整体实力被削弱后也就没什么可怕的了，最易被各个击破。到那时我就会跟着西峰他们，看看这小鬼最后又能如何。至于这边的众人么......”&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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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拒绝。”丁靖析突然开口。&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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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没说什么呢！”敖兴初吃惊道：“你就这么干脆利落地拒绝了？在我说让你守护这一边的众人前，拜托就算你一贯冷酷，也不要总这么不近人情好不好，至少偶尔也善心好不好。”&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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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多余。”丁靖析起身，平常般说道。“也许我偶尔，也会做多余的事情，但这一次，是他们自己选择了要帮助那个男孩。自己做出的选择，都要自己承受相应的结果。”&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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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看着无辜的人被一步步领到悬崖边上，也无动于衷吗！”敖兴初听他不温不火的口气，平白生出了无名火气。“他们本就很无辜，本就不应被掺和到这种事情里。一直以来在别人嘲笑中做了很多事情，不被理解也就罢了，现在更不应受到这种算计！我不要求你在平时天天路见不平一声吼，动不动就拔刀相助，那么至少一次、哪怕一次做点这样的事情，难道能累死你吗？佛祖常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虽然那些和尚们迂腐又顽固，但这一句话他们说的还是有道理不是吗！”&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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敖兴初，有些动了真火。&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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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奇怪，他平素穿儒服，从小所受教育，也都是儒家的教诲，但对于这些佛宗禅语，却很多都能熟记于心。&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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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可否度尽世人？”丁靖析听敖兴初如此说，一如既往的平淡语气回应了这样的一句。这也是一个佛家典故，而且是流传的很广的典故。&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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敖兴初听他如此说，不由得愣住了，他自然知道这个典故到底是什么：佛祖虽法力无边，但当他的门徒向他请教他到底能否度尽世人脱离苦海时，佛祖却断然回答“不能”，因为有三种人，任是佛祖法力通天，也无能为力的。&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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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缘者难见佛面，无法去度；无信者不信教诲，无力去度；无愿者，则早已放弃了自己，佛祖更是无能去度。&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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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名的“佛之三不度”。&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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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这样来看，幡当初叛佛入魔，也是在情理之中了。因为他认为三不度中，自己已尽占其全部，早已无法回头。&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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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丁靖析若自比为“佛祖”，那这些人又是与三条之中哪一条相关呢？&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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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丁靖析想说，那么任意一条，都有可能相关吧。&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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敖兴初很清楚这一点，因为对方是丁靖析。&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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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好！”敖兴初自知无法说服对方，不岔地道：“你不愿出手，就继续作壁上观吧，我一个人就行！虽然大6本源还在压制着我，但我就不信了，一心二用对付几个山间毛贼我还得费心费力不成？”说完，也不等丁靖析回话，就气冲冲地转身走了回去。脚步可以在地上踏得很重，眼见一块石头都被他无意之中踏得粉碎。&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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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样会很危险。”丁靖析看着他的背影，轻轻说道。&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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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敖兴初到底会采用什么手段，但他自身的气息早已泄露出去，一旦被这方天地有些许的察觉，就可能导致严重的后果。&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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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到了此刻，在完成他们最后要做的事情前，谁都不愿节外生枝。&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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敖兴初没有回头，朝着他手臂伸高用力摆了摆，示意他毫无问题。&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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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想来背影另一面的表情，还会是十分不爽就是了。&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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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靖析轻叹一口气。&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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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有人来袭击这些人？&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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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到了女孩的那张脸庞。&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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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也不错。&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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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她死了，那些问题，也就不会再困扰自己了吧。&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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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人的问题叫“谜题”，死人的问题，就叫“无解之谜”。&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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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无解，也就不需去解。&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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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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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不多是这里吧。”走至一处，司凌焯开口道。&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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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间小路岔道处，另一条路通向密林幽深之地。小路盘旋曲折，很快消失于视野之中，躲藏在树林遮挡后。地面上坑坑洼洼，密布着一些杂草，如果不说出来，几乎难以辨认这是一条道路。想来野兽在山中觅食常走出的“兽道”也不过如此。锐说这里就是通往他村庄的路，但不论如何，也显得太过安静了些。看不到应有的人来人往、进进出出，也听不到生活应该有的活动气息，所能感觉到，只是一种诡异的安静，安静到了极点，仿佛时间都彻底凝固。&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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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着这条路走，应当就是了。”西峰看着前方小路，微微皱了下眉。&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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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于村庄常年劳作战斗，让他拥有了敏锐的感知。他能感觉到隐秘的远方，藏着些许动荡不安的气氛，就在不远的曾经一定生了一起灾难，现在才会如此充斥荒乱。&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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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情况，和锐的描述如出一辙，那么前方不远，应该就是锐生活的村子了。&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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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这里吗？”司凌焯低下头问向锐，轻柔的口气平易近人，不由自主地吸引着别人。&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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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该是。”锐怯生生地说着，忍不住又向那里望了望，不太确定地道：“我也记不太清了。”又看到西峰冷峻的视线，不由得缩了缩脖子，身体也微微向着司凌焯那边靠了靠。&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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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凌焯点了点头，对西峰说：“西峰，接下来你就带几个人送这个孩子回家吧，如果碰到了什么问题全都交给你来处理，我们就先在这里等着你们。”西峰点了点头，并说：“村长，我们若离开，队伍的防卫力量必然大减，这期间还望村长多多小心。”说完西峰拿起了自己的武器，从司凌焯手中签过了锐的手，招呼着几个同伴，正要向前走。&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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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一下！”一个略带笑意的声音在此时传来，打乱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众人皆有些压抑地望着突然出声的敖兴初，不明白在此刻他为何要口出此言。&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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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小友又有何事？”司凌焯面色微沉，开口询问。这几天他看到敖兴初和锐关系并不算好，一个年轻男子总是在找一个小孩子的麻烦，无论是谁看到这些只怕都会有些心怀不悦。司凌焯觉得敖兴初阻止自己只怕又是要对锐做一些什么，是以打从一开始他就决定不论对方说什么，自己都不予回复。&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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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什么，没什么。”注意到现场气氛似有些不大对，敖兴初先是打了个圆场，然后才继续说：“只是有一事相请，龙某加入诸位已经好几天了，这些天受到了各位很多的照顾，若非当初诸位的收留，只怕我二人就困死在这一片森林中了。大恩大德原本无以为报，但我也不想只当一个吃闲饭的人。既然这次西峰兄想要送这个孩子回家，那么在下也像一同前往，尽一些自己的绵薄之力，希望能略报各位这几日的收留之恩。”&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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敖兴初说的很诚恳。&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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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他本来就很认真。&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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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他的真实想法，和西峰一起，送这个孩子“回家”。&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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