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黑夜
黑夜。
在那个她熟悉又陌生的楼梯拐角，她披散着头发，脸色苍白，我站在远处，不敢上前，看不清她的五官。她低着头，一言不发，腿像不听使唤似的向前一步一步挪着，她任凭汗珠顺着脸颊、鼻尖滴下来，沾湿的几缕头发就那么贴在脸上。在她快跌倒的前一秒，我冲上去扶住她，拼命地摇动她的肩膀，可她就是不抬头，仿佛经受了什么重大打击似的。
我大喊：“晗夜！晗夜！你在干嘛？！你看我一眼啊！看我啊！！我是小树啊！晗夜，你别吓我啊……”
我急得声音发颤，眼泪在眼眶打转，我拼命地咽口水，想着，我得比她坚强，她一定是看到了什么才变得这么失魂落魄，我的心也在颤抖，我不知道那个拐角的门里有什么，我也不敢向前走，我也不知道从那门里出来的她为什么…为什么像丢了魂儿一样。就在我快控制不住自己快要嚎啕大哭的那一刻，晗夜终于抬起头……我的脸却僵住了，也无法在摇晃她的肩膀，我的身体就像死了一样，只是扶着她，不，我只是站在那儿，再也没有力气把我的手从她的肩膀上拿开了……
我看到了一双眼睛，那是一双死人的眼睛，瞳孔放大，却在黑夜里闪着幽暗的光。她今天没戴美瞳，也没有化妆，那么清新动人的面庞上闪亮的眼睛里却毫无生气，就像……死了一样。我觉得她是吓的，我本来想抱住她、安慰她，直到看到她的嘴角——她的嘴角勾起一抹微笑，那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恐怖的微笑，邪魅而不动容，那不是来自她的微笑，那是我不认识的一个人的微笑，她的微笑越来越大，就像一张苍白的娃娃脸渐渐从嘴部裂开了一个口子，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我无法伸出想拥抱她的手了……我眼前一片漆黑，感到身边的空气都冷了下来，好像……我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一道白花花的闪光直逼我的脸，刺得我使劲闭住了眼睛，心想“这眼角又得多长好几道皱纹吧……”我等了一会儿，用手遮着脸，慢慢睁开眼睛——房顶是白的，墙也是白的，被子、地板几乎都是白的，我的身上穿着一件不知道是谁的衣服。突然脖子被头发刺的好痒，我伸手去挠，却发现手上插着莫名其妙的管子……“哦，我在医院……”我想，“为什么我在医院？！！”
我“腾”的一下做了起来，可能起得太猛了，头一阵眩晕，我使劲儿想为什么自己会在这里，可是脑海里除了晗夜那张吓人的脸以外，就是这里了，想到她我的身上又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我特别想像电影里的英雄一样拔了管子就走，可是我哪有人家那么胆儿大，想了一下那一秒的疼痛和那亮晶晶的针头，我瞬时就怂了。
我见旁边床位一个人都没有，我又害怕又着急，都忘了按铃，直接大喊：“喂！！喂！！！有没有人！！喂！”
喊了没几声，一个中年左右的护士匆匆跑过来，见到我瞬间又淡定了，说：“怎么了，小姑娘喊什么呀！”
我当时气不打一处来，心想“把我关在这儿你还有理了，叫你怎么了？”但是，天生怂啊，没办法，谁让咱插着管子呢，我只好说，“那个，阿姨，不好意思啊，我怎么在这儿啊，这是医院吧？我怎么来的呀？我怎么不记得了……”所以说，对待这种中年彪悍的老妇女你只能软，不能硬，这点我还是从晗夜那儿学来的。
她一见我软了下来，就说：“就是嘛，小姑娘家家有话好好说吗，喊什么……”她翻了翻手里的查床单子，看看我的床号，说：“你还记得你是谁吧？”
“嗯，夏小树。”我不情愿地回答道。
“你啊，是被俩警察送过来的，晕倒了，没大事儿，像被什么吓着了似的……”
我的脑海又浮现出那张不自然的裂开的微笑，她没注意到我霎时间无神的双眼，继续说，“看你这模样，今儿休息休息就能出院，不过睡了两天，你也是挺能睡的。”
“俩警察？！”我吓坏了，“为什么呀？”
“这孩子，我哪知道，你是不是犯什么事儿了？”中年女护士那脸笑的邪恶得跟微信表情里面的“坏笑”似的，我特别着急，差点儿要跟她大叫的时候，她见我有点儿生气了，就说：“好啦好啦，那俩警察还在这儿呢，在外头轮着守着你，也不知道你干了什么了，你要是觉得好点儿了我就给你叫过来。”
“求之不得！”
我看着窗外，还是雾蒙蒙的，不下一滴雨，闷得要让人窒息。乌云叠在一起，就像要酝酿一个巨大的闪电一样，不断堆积，互相碰撞。就像我和晗夜那晚出去时候的天空一样恐怖。
6月26日，我清晰的记着这个日子，记得我还跟晗夜说：“今儿一定能考好，你看这日子，六啊六！”
晗夜今天没像往常一样用眼角丢给我一个鄙视的眼神，她心事重重，跟往常特别不一样。
“怎么了？哎呀，不用担心，你这种学神级别的更没问题了。”
她依旧没说话，我看着她，心想，“不应该啊，我今天说话不冷啊，怎么就冷场了呢……”
“小树”，她的声音沉沉的，就像变了一个人，“今天晚上，你陪我去个地方。”她抬起头，望着我，眼神冷冷的，清秀的脸没有一点微笑。
我心里一阵紧张，这是我认识晗夜以来很少有的，当然除了她生气的时候，但是，这次不一样，这次晗夜……像是变了一个人。我下意识的点点头，感觉背后一阵风吹过，吹得我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头皮也直发麻，我看看晗夜，她依旧那么看着我，见我点头，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微笑。我突然觉得有点儿恐怖，为了缓解尴尬和这种紧张，我抬头望着那总不见晴日的天空。
“还是不下雨啊”。我生硬地说道。
低下头的时候，晗夜已经走了老远，头也不回，我就笔直的站在那儿，一时间仿佛不认识我眼前这个长发飘飘，白裙飘飘的女子。过了几秒钟，我终于反应过来，追了上去……晗夜现在又在哪儿呢？
“你好！”
两位警察推开门进来，打断了我的思绪，我的脸从窗户转向他们。那时两个男性、青年警官，一个像实习生23、24岁刚刚毕业的样子，手里还拿着小本子和笔，脸上透着清秀和稚嫩，不得不说，很帅。另一位则是中年人的样子，站的笔挺，方脸，眼睛中透露着坚毅，好像不大好相处的样子。我用手撑着自己的身子，往上坐了坐，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要说什么。
“你好！”那位年轻的警察又说了一遍。
“哦，你好！”我的脸被那警官的微笑羞红了。
“嗯，夏小树对吧？我姓萧，这位是我的助手赵阳。我们是想问问你6月26日，也就是前天晚上的事情，你还记得吧？”
“嗯…请问晗夜现在在哪儿呢？你们想知道什么呀……”
一看到警察我就紧张，知道这位中年警官和他的帅哥警官助手是来调查的，我都忘了被那个赵阳的微笑害羞的感觉了。不过既然知道他们是来调查前天的事的，我也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啊！晗夜到底在哪儿呢？！晗夜那天看到了什么？
“晗夜？晗夜是谁啊？”两个警官对视了一下，望着我问道。
我彻底傻了，一言不发。
“夏小树？喂，夏小树？用不用给你叫医生，你怎么了？”两个警察着急地问道。
中年警官给了他的助手一个颜色，年轻警官刚要跑出去，我叫住他：“不用了，我没事！”
他看了我一眼，又看了萧警官一眼，见萧警官点点头，他才回来。
“晗夜在哪儿？我的手机呢？有手机吗？”我着急地大喊着，也不知道我的手机在哪儿。
年轻警官就像被我喊傻了似的呆站在那儿，我看到他口袋的手机，没给他反对的时间就一把抢过来凭着记忆拨打了晗夜的电话。萧警官拦住了要来抢手机的赵阳警官。
“喂？晗夜？晗夜吗？”
“嗯，我是，你是哪位？”那头晗夜的声音淡定极了，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我的脑海里突然又出现那个苍白的脸庞在黑夜中幽暗的反光。
“晗夜，我是小树，你在哪儿？”她着急地说：“噢，小树啊，你在哪儿呢？你怎么没来上课啊？我还给你打电话来着呢，赶快回来呀……喂？”
我彻底震惊了，仿佛是我出现了什么问题一样，没等她说完，我就挂了，呆呆地坐在床上一动不动。
“小树？小树同学？”
我反应过来时看见赵阳的手在我眼前挥来挥去，大眼睛望着我，“我的手机？”
“哦”我下意识地将手机递给他，就像是没有知觉的机器人似的。
萧天警官试探地说：“小树，你没事吧？现在能告诉我们6月26日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了吗？”
“我不懂，你们为什么要问我这些？还有，你们怎么把我送到这儿的？你们……你们怎么……”我捂住自己的头，搞不懂这一切。
萧天警官见我如此，说：“小树，你还记得发生了什么吗？”他的眼神深邃的让人摸不透，有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感觉。
“我就记得我跟晗夜去了她的小学，然后不知道她看到了什么，一脸惊恐从一个什么门里走出来，我……我吓坏了，接下来我就不记得了……然后，我就在这里了。”
两个警官又对视一眼，我最受不了这个，就像是两个人有什么阴谋要害人一样。
“去，查查晗夜这个人。”
赵阳接了萧警官的指令后匆匆走了出去，萧警官则拉了一把椅子坐在我旁边，低头叹了一口气，抬起头，又是那双深邃的黑眸子。
“看来，你真的不记得了？”他缓缓地说道。
“我……”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该记得什么，无奈之下，我只得摇摇头。
“你记得，你做了什么吗？或是晗夜做了什么？”
我听了他的话更加不解了，做了什么？我们应该做了什么？
“小树，你不要着急，也别紧张……“萧警官发现我一头雾水像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觉得应该给我点儿提示，不该再将实情隐藏下去了，便如此说道。
他这么一说我却更紧张了。
“小树，我们是接到哪所小学的巡楼大爷的报警电话找到的你，你当时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你说的那扇门里，有一具女尸。”
“女尸。女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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