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流云篇第二章
五.求不得
“太上忘情决，最重要的就是一个忘字。”
传承阁灵显化，坐在一方莲台之中，满脸严肃地望着莲台下，同样一个冰山脸的小女孩。
“怎么样才会忘。”小女孩说。
“忘……人人都在忘，他们脑海里，那些只有沙子般弱小的记忆，在时光的消磨下渐渐消失。”
“但太上忘情决的忘，是一种深刻你脑海里记忆的忘却。”
“你不可磨灭的记忆是什么？”
小女孩仰起头说：“南皇灭我诸生界，我此生此世也不会忘！”
“不，你要忘记。”
小女孩愣了愣，“可我修习太上忘情决，就是为了报仇。”
“太上有三境，斩缘，斩情，最后斩恨，如果你无法斩恨，你怎么拥有匹敌南皇的实力。”
小女孩泪眼婆娑，“那……我该怎么办？”
“情与恨最难斩，你既然斩不了恨，就斩个痛彻心扉的情。”
小女孩抹抹眼泪，说：“有多痛，才算痛彻心扉”
“求，不得。爱，别离。”
“如若不然，真到了无处可斩的地步，你恐怕只有一条路可走了。”
“什么路？”
“通往魔道的路——斩尽苍生。”
她睁开眼，目光里混沌一片。木桌上，一根玉简感应到她的苏醒，投射出蓝色的光影。
“你见到它时，我已经走了。如你所愿，我不会再回来，但，我会走那条造界之路，为苍生除去圣庭南皇。”
“其实当初我的剑心早已破碎，向你要回息花，只是为了却一段因果。好好炼化金丹，他的灵气足够你步入渡劫期。”
“我再不是晨钟，你我因果已断，好自为之。候言留。”
“你走了，真的走了？”流云无神，喃喃道。
街角边脏兮兮的晨钟，谪仙岛内永远长不大的晨钟，缠着我要糖吃的晨钟，就这么走了？
“斩一段痛彻心扉的情，不要犹豫。”传承阁灵的声音犹如魔咒一般，在她耳边回荡。
“不！我不爱他！我不需要杀他！”
“不要欺骗自己了，想一想，你何时爱上他的？”
“何时……”她说，“他拉扯我的衣角，向我求包子吃。他摔碎我的花瓶，偷偷划过大海去集市重买新的。他烧了阁老的大胡子，躲在我身后避难……”
“可这只是我对他的怜悯！”流云几乎是吼叫道。
“不，这就是爱。不知不觉间，求不得，爱别离。”
“啊~”她捂住头，痛苦的嚎叫。求不得，爱别离。候言，我要你面对面的告诉你，我不爱你！
万水千山，诸天三界，整整三个月，流云双目通红，却丝毫找不到候言的影子。
“你会在哪里？”她说，突然她记起了什么，身影消失。
诸生界旧址。这里藏在混沌深处，周围有无数破碎的陨石。陨石环绕在一颗硕大的球体旁，球体里有九九八十一根剑柱，有神秘的冥府，有辽阔的大陆，苍穹之上，一名男子屹立风中，但整个人的气息似要随时溃散。
“你果然在这。”流云紫纱伸出，将候言从冥冥中的状态拉出来。
“你要干什么。”流云问。
候言睁开眼睛，“以身化道，界吾一体。”
“你疯了！”流云吼道，“我的父亲也不敢这么做！”
“诸生界主是吗？死的太可惜了。”候言说，“但我不这么做，遇上南皇就只能是个死字。”
“你知道，没有灵智的你会让很多人伤心的吗？”流云说。
他苦笑，“伤心，还有谁会为我伤心。我的故人都死了，谁肯给我筑冢。”
“难道是你吗？”
“我知道你修习太上忘情决，但斩恨难，斩情更难，我不希望混阳子会死的不明不白，也不希望你会后悔。放下吧，你的因果，我来担！”
“听见了吗？他要为你而死。”传承阁灵在她耳旁叫唤着。
“不，他不是那个意思！”流云说。
“他是的，他是的！他要赴死，可你却无动于衷！”
“不。不要！”流云后退，真气运转，疯狂炼化金丹。
“你做什么！这样身体会爆的！”候言大声说。
“我要做什么？”流云冷笑，“天劫来！”
哄——劫云至，天雷滚滚。它包裹着这方世界，灭世气息降下，流云双眼发红，说：
“我不允许你这么做，你不可以死！”
天雷劈下，整座剑界霎时间四分五裂。
候言胸口仿若遭雷击一般，嘴角微微溢出血，苦笑道，“何必呢？”
“你看见了，你知道了！你心中的不舍，就是爱！”传承阁灵浩浩荡荡的声音直冲她的心底。
“不要！”流云的吼，双目通红。
“你怎么了！”
“快斩啊！快呀！趁他剑心不存，灭界反噬，杀了他，太上圆满，你就可以手刃南皇了！”
流云眉心似血，周身戾气环绕，抬起手掌凝虚斩下……
“你入魔了。”候言轻轻一唤。
“你入魔了！”他的声音勾出她眼中的纯洁，她愣了愣，但眨眼间戾气重涌，悲号声不断。
她一步步退后，说：“不对，他不是，他不可能是！混阳子才是我的劫！我不爱他，我证明给你看！”
“你拿什么证明？”传承阁灵幽幽地说。
“杀了他。”
六.心魔
混元宗，造化峰，混阳子玄衣道袍加身，目若朗星，望向千里外的一片安静的海域。
那是谪仙岛遗址，不过在几个月前，一场震天动地的对战将谪仙岛毁去。混阳子脚踏祥云，御风飞驰，缓缓落在水面上。水中，黑白二色的精致木塔沉沉浮浮，表面却光亮无比，尤显特别。他拿起木塔仔细打量，叹道：“世事无常啊，诺大个宗门，在大能手里也得灰飞烟灭。”
混阳子不再说话，避水诀起，身体进入海中。
“传承阁在哪？”他往幽深的海底扫了扫，看不见任何踪迹。
“传承阁里的功法可是万万计，若我能找到，混元宗一定能提升到仙宗的层次。”
百里，千里，万里，越往下，他越是感到体力不支。
“传承阁！你到底在哪！”混阳子焦急地说。
“救……救救我……”忽然，海底传过来了一阵凄惨的声音。
“是谁！”他握紧手中的长剑。
“谪仙岛……传承阁灵……”那声音说，“你是瀚海上的人吗？”
混阳子说：“我乃混元宗弟子。”
“混元宗？”那声音欣喜道，“你可认得流云？”
“流云。”混阳子听见，急忙说：“认得。”
“快！告诉她不要修习太上了！那本太上忘情决被篡改过！”
“什么！流云所修的是太上忘情决！”混阳子背后不由冒出冷汗，“斩请斩恨便可立地成仙的太上？”
“不！不是斩情，是忘！忘情！我们都被骗了！它被人篡改过，是一只天魔，不，是心魔！它利用罪孽修行，它这是要让流云杀生啊！”
混阳子一激灵：“我该怎么办！”
“找到她，阻止他！”
传承阁灵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汇入水里，消失不见。
“不管了！”混阳子一咬牙，转身飞出海面。
“你在这里……”他刚刚站稳，背后就突然响起一道阴森的声音。
“流……流云。”混阳子转身，惊恐地说：“你的灵气……怎么如此浑浊。”
流云一身血红色长袍，黑发随风散开，一对幽深冰冷的眸子像是天外魔灵，死死盯住他。
“你证明给我看啊……”一个声音说。
流云不言，抬起手掌，玄女法相幻化，携带撼天之力震向混阳子。
“不！流云！它是心魔”混阳子大吼。
“哄——”手掌一顿。
“你不是一个慈悲的人，想想你的父亲，想想南皇，想想晨钟！”
流云一咬牙，直直拍下，未待混阳子再解释，他的身躯就已经化成灰烬。
“不错，渡过天劫，你强大了许多。”
流云面无表情，心里却不起一丝波澜。
“这是真的……什么也没有发生……他不是我的劫。”她喃喃自语。
“我说过，你不要欺骗自己了，去杀了侯言，去啊！”那个声音说。
“你是谁，为什么混阳子会说你是心魔。”流云问。
“我是传承阁灵啊。”它说，“关心你，爱护你，为你指引方向。”
海风瑟瑟，她的红袍愈发鲜艳。
“我入魔了。”她说。
它笑了笑：“没错，你入魔了。”
“可……”两行清泪从她眼角滑下，她抽噎着说：“我不想杀他！我不想！”
“那怎么办呢？”它说。
“你斩不了情，斩不了恨，不如……斩苍生！”
它一层层扒开流云的心灵，钻入她的神智里，满满腐蚀着她的灵魂。
“去哪里”流云问。
“你要去哪？”
她看看遥远的寰宇中，冷冷地说：“圣庭，九天十八界。”
七尾声
“娘……救我……”废墟下，一名小女孩伸出手，不停拉着一个女人的衣角，女人含着悲愤，躺在血水中一动不动。
“师傅！你不要死啊！”某座宗门内，一名长羽道人端坐莲台，胸口却有着浓浓血痕。
“你这个恶魔！为什么要杀我相公！”庭院中，一名妇人声嘶力竭，手指哆哆嗦嗦指向天空。”
九天十八界，无数道怨恨，恐惧，悲伤化为条条罪孽，缠上一名红袍女子。她的身后，一团黑影正脸色贪婪的，似极其享受的吸取着这些罪孽。
“你感受到力量了吗？”黑影笑到，“入我魔，南皇何尝杀不得！你要什么，就有什么，到时候这方寰宇谁敢招惹你！”
“又是一百年了……”流云叹了口气，“去吧。”
她一步踏出，天涯咫尺，走到昔日诸生界的位置。那里，一名白衣剑客双腿盘坐在星辰上，好似愤怒的望向走来的人。
“流云！你到底杀了多少人！”侯言说。
“记不清了。”她道。
“他们是无辜的人！你不去找南皇，却偏偏要找他们吗！你父亲就是这样教你的！”他愤怒地说。
“生在九天十八地，就是他们最大的过。”流云冷冰冰地说。
“不要再杀了。”侯言叹口气，“把因果交给我，我来替你担。”
“你看清楚了！”流云黑发翻飞，闪身来到侯言身前，挑起他的下颚厉声说：“你已不复剑仙之名。现在，是我比你强大！’
“在我看来，你还是一个小孩子。”侯言说，“爱发脾气，不知轻重，动不动就闹别扭。”
“虽然你的力量我无法比拟，但你的心灵却脆弱不堪。”
“好。”流云突然笑了，“记住，我让你死你才能死，我不让你死，你就要一辈子待着，你若造界，你敢合道，我见一次，毁一次！”
她话音落下，侯言座下的星辰霎时间归于一点，消失不见。
“看我杀掉南皇，再回来……”她摩挲他俊俏的脸，嬉笑道：
“娶你。”
一日，两日，一年，两年，寰宇内，九天十八地的残破引发南皇震怒，暂时放弃搜索侯言踪迹，全力追杀流云。
侯言还是一动不动，静静坐着，身旁竟没有了剑界雏形的诞生。流云曾远远看过这里，发现他没有合道迹象，心情十足欢悦，暗自感到侯言的听话以及以后该怎么奖励他……
那一天，风平浪静，星辰闪烁，美丽无瑕。一条条光带，一片片红云从寰宇内闪过，黑洞爆发，熄灭，再爆发……周而复始。最终，紫微星动摇，一道流星划破天际，九天十八地彻底崩碎。
圣庭南皇，陨落了。
流云跌跌荡荡，摇摇摆摆地飞到这里，倒在侯言身上，她气喘吁吁的笑着说：“你看，南皇……我杀了。从此你在不用东躲西藏，我也报了当初毁家之仇。”
“你又杀人了。”侯言突然说，流云一愣。
“九天十八地被你毁完了！你当它是我的剑界，没有灵魂，任你胡来！”
流云望着他，说：“那你要要我怎么样！不这样做，我怎么杀南皇！”
侯言握紧了手，又缓缓松开。
“侯言，一切都结束了。”流云轻声说，“安心地陪我一生一世，不好吗？”
突然，侯言用力抱紧她，身体俯下贴上了她朱红的唇。
“你……”流云瞪大眼睛，却又神色迷离，手掌缓缓放下。忽然她双瞳一缩，一把推开侯言的身体，捂住自己的喉咙问到：“你又给我吃了什么！你的剑界！”
“傻丫头，你还是没长记性啊。”侯言淡淡笑道，牵过了她的手。
“我给你吃了，你要的一生一世啊！”
星辰无光，银河不亮，一场大爆炸无声无息的爆发，又无声无息的消失。
“我说过，如你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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