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毕岸 十一
毕岸说到这里的时候，看了一眼窗外，雨又在下了，我知道他想说什么。
小岳胃不好，每天晚上六点钟后再进食就容易积食，是饿不得也撑不得，讨厌葱到一闻到就会胃痉挛，粗心大意偶尔才把胃药带在身上，更多的时候只是忍一忍就过去。
这一切都是从毕喜的絮絮叨叨里听来的，毕岸怕小岳平日里不照顾自己，能放胃药的地方都放了。毕岸身上有胃药，毕喜店里有胃药，连我的店里也有胃药。
“她是个好女孩，常常会照顾到我的情绪，”毕岸两手在桌上交叉握着，“但是……”
“她责怪你了？”
“这一次没有。”
这一次没有，说明之后还陆陆续续地发生了几次这样的情况，我沉默了，毕岸看着我，“你还想听下去吗？”
“你说吧。”
我以为那只是小跃一次头脑混乱所为，但是在那之后的几天里，每隔几个小时我就会收到短信，或者是来自小跃的电话，内容无非是要和我好好谈谈。
在等不到我的任何回应之后，她开启了最令人讨厌的跟踪纠缠模式，上班能见到，下班能见到，每每出现都是一副潸然欲泣的模样。远远看见她站在街边，我就会绕远路逃离，能避开就避开，直到她这天认出了我停自行车的位置，守了半个小时，避无可避，才正面交锋。
她语调哀怨，“你连和我聊聊天都不愿意？”
“让我女朋友看到，不好。”
“我们到别的地方去，她不会看到的。”
我犹豫了，还是摇摇头，“我们之间的事情都过去了。”
“我只是想和你聊聊我的事，不会破坏你们感情的。”
我的理智暂时居于上风，“我想我们还是不要见面了。”
“毕岸，你变了。”
“我女朋友会误会的。”
“你心里只有你女朋友，”小跃看起来很伤心也很愤怒，“就像是朋友那样聊聊也不行吗？”
我动摇了，“……那你晚上给我打电话吧，不要见面。”
“几点？”
“十点以后吧，十一点以前。”
我和小岳的关系稳步发展，但速度挺慢，阶段也只是亲吻，别的还是顺其自然吧。
这天晚上回到家，忙活了一阵，躺下来的时候已经十点多了，小岳给我发的几条微信都没有回，拿起手机回了个“明天见，晚安”就放在床头了。
累了一天，沾着枕头睡得沉沉，半夜里忽然听到一阵震动声，迷迷糊糊起身，发现是小跃的来电，一看闹钟，时间是两点半。
“喂？”
“毕岸，是我。”
“什么事？”
“我想和你聊聊我的事情。”
“现在才两点，明天再说吧。”
“我睡不着，求你了。”
“……”我什么话也没说，闭上眼睛挂了电话。
倒在床上，一觉睡到了七点。出门的时候，毕喜正在给念波戴红领巾和小黄帽，瞥了我一眼，见我只是站在房间门口，很不满，“快去洗漱，送念波上学去。”
“哦。”
又是晚上，一通和小岳的电话结束后，我仰着玩了会儿手机，正到游戏关键处来了个电话，我接起来，“什么事？”
“还没睡吧？我想和你聊聊我的事。”
“你说，我听着。”我开了扬声器搁在床头，打开电视机切换着频道。
过了一个月我才知道，这一次满不在乎的纵容是之后我和小岳矛盾的导火线，不过也是这一次小跃的倾诉，让我得以了解她最近的情况确实十分糟糕。
“你还记得那时候我和你在餐厅我和你说的快要结婚的事情吗？”
“唔，那时候你说你已经订婚了。”
“在那之后的两个月里，我和他结婚了。”
“哦，这么快。”
“因为那时候我已经怀孕了……”
我按遥控的动作顿了顿，“怀孕了？恭喜你。”
“这没什么可恭喜的，”她的声音透过话筒传过来，有点哀凉，“我和他现在已经离婚了。”
我没说话，切换着频道，小跃喂喂了几声，“你还在吗？”
“在听。”
“刚才你全部听到了吗？”
“听到了。所以呢？”
小跃沉默了片刻，“你就不想问问为什么我和他离婚？”
“我想我管不着。”
“对，你说得对，”小跃干巴巴地笑了笑，“但是我想让你知道为什么。”
我还是没有说话，小跃继续说着，“结婚才一个月，他就夜不归宿，我还发现了他和别人的暧昧短信，结婚前的两个月里一直在联系，没有断过。”
我没有再换台，看着晚间新闻一语不发，小跃又说，“我和他说，他却说是我误会了，之后我的朋友说看到他和陌生女人在街上搂搂抱抱，后来他解释说，那是和同事一起去吃中饭，可是他的同事哪有这么年轻的？”
“……他的工作是？”
“教授，大学教授。”
“哦……”
“之后，他和别人进出旅馆，被我朋友拍下来了。证据确凿，我把照片给他看，他却问我要不要离婚，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厚颜无耻的人？”
“孩子呢？”
“什么？”
“你不是说你怀孕了嘛……孩子呢？”
“我没打，我没这个权利。”
“那你闹自杀？”
想起上一次小跃乱来，我的语气有些不好，可能是小跃自己也觉得自相矛盾，一时陷入沉默，我又问，“他说离婚，你就离婚了？”
“是我提出来的。”
“这么痛快就离了？”
“离了。”
话说到这里，我无话可说，默默地换了个台，正好在播小岳最近在看的午夜电视连续剧《狼牙棒》，看了一会儿，小跃又说话了，“毕岸？”
“很迟了，你早点睡吧。”我看着电视，“你的事情聊完了。”
“你就没什么要说的？”
我想了想，“祝你和宝宝平安。”
“明天我还能找你聊天吗？”
“最好不要。”
“后天孕妇产检，你能陪我去吗？”
“抱歉，你联系其他朋友吧。”
“毕岸，我们不论怎么说也是相识一场，你这样太无情了。”
“要我陪同也行，但我要带上我的女朋友。”
“可以。”
第二天吃了午饭，我联系了小岳。
“毕岸警官，找小女子有什么事吗？”
“明天中午，我的一个离婚了的朋友孕检要我陪同，你要不要一起去？”
“好啊，什么时候？”
“下午两点。”
“两点啊？我约了大学室友逛街，你陪她去吧，记得照顾着点。”
“你真的不来吗？”
“啊？”小岳愣了愣，“是很重要的朋友吗？”
“那倒不是……算了，我陪她去吧，你记得中午休息，醒来记得喝点水。”
“知道了，老太太。”
有了第一次陪同，就有了第二次的逛超市预约，这次在询问小岳后，她恰巧有时间，就陪着一起出了门。
“你好，我姓孙，叫我小跃就行。”小跃伸出手要和小岳握，小岳避开了她的视线，摸了摸头发，“你好。”
这一次的逛超市效果很糟糕，小岳沉默，小跃也不多说，三个人在母婴区逛了逛，之后又在茶馆坐了一刻钟，小跃就告辞了。
回家的路上，小岳问我，“小跃这么快就大肚子了？”
“是啊，看起来年纪很轻。”
“嗯……你说她离婚了？”
“是啊。”
“为什么离婚呢？”
“丈夫婚内出轨。”
小跃没说话，过了一会儿又问，“她和你一直是好朋友吗？”
“不算是。”我扭头看了她一眼，有些犹豫要不要直接坦白，但又怕小跃多想，索性闭嘴仰头赏月。
“小跃好像结婚还没多久啊。”
“是啊……”我忽觉不对劲，扭过头来看小岳，“你怎么知道？”
“她和你以前处过对象，你应该很喜欢她。”
这句话被小岳说出来的时候语气很坚定，没有什么拐弯抹角的探寻，只是听在耳朵里酸溜溜的，而且带着欲言又止的难过。
“我和她没可能。”
“你们那时候怎么分的手？”
“……”
“毕岸？”
“她父母不同意我和她往来。”
“就这样？”
“就这样。”
之后，小岳两天都没和我见面，发短信或是打电话都很简短，内容也很统一，大意就是在她冷静下来想清楚之前两个人还是别见面的为妙。
这件事情我没和我姐说，告诉她相当于告诉了乐音大街上所有的住户我在感□□中纠葛不清，我倒是没什么，只是小跃和小岳的声誉都要受影响。
第三天，我总算得到了小岳考虑清楚之后给我的答复，一条短信，一通电话，意思很明白。
“你从来没有不爱她，我们分手吧。”
我不明白，小岳从哪里看出我还爱她？当她为了父母选择离开火速投奔另一个人的怀抱后，我就已经不再对她抱有幻想。连着后来这样胡搅蛮缠自杀流泪，我的耐心已经消耗殆尽。
我请了一天的假，躺在床上什么也没有做，翻来覆去地思考一个问题，她为什么不知道我有多爱她呢？
或许她不知道我有多爱的原因在于她没有那么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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