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毕岸 二
“所以最后小跃因为父母不同意和你分手了？”
“差不多吧，”毕岸手指在奶茶杯上摩挲着，“不能怪她，她很好。”
“你说的这些女孩子我怎么都没有在店里见到过，小跃是上次那个穿粉红色衣服的姑娘吗？”
“不不不，小跃之前都是在隔壁镇子见面的。”
“哦……”
我心想，那么毕岸的三个月相亲节奏倒是挺强的，和日系美少女有一月有余，和小跃又发展了一会儿，马不停蹄有在乐音镇上展开相亲活动，这般走马观花能碰上一个小跃也算是他运气不错了。
“那么，在乐音镇上这三个为什么走呢？”
“前两个在得知我是交警以后就表示能做个朋友，刚才那位可能是彼此没有共同话题吧。”
话到此处，我也词穷，默默起身，“我到厨房看看。”
明月皎皎，收拾完出门的时候毕岸已经离开了，麦克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回来了，此刻正背对我，斜倚着门站着，指尖夹着一支袅袅升起烟雾的香烟，无声向下落着灰烬。
“鸡蛋买了没有？”
“嗯。”
“晚饭呢，还没吃吧，厨房里……”
“吃过了。”麦克扭过头，语气很是漫不经心，“街边新开了一家做煲仔饭的，味道不错。”
“是嘛，那刚好，厨房里什么也没有。”
夜风里，我和他都没有说话，过了半晌，麦克缓缓把烟放到唇边吸了一口，“我刚才见到蒜泥了。”
“你问他了？”
“嗯，他确实认识白泽。”
“那白泽的下落呢，你总该问了吧。”
“他说他不知道。不过白泽应该永远不能回去了。”
“什么？”
“白泽失去了完整形态，不能在神兽世界存活。”
“够了。”我摆摆手，扭头往屋子里走，麦克叫住我又絮絮说了些什么我没听进去，去他的吧！
我和白泽早就认识了，只要我等，他就总有一天会知道，会回来找我，什么不能存活，怎么可能？白泽乃上古瑞兽，能庇护人们逢凶化吉，凭空消失简直就是笑话。
这当然不可能，是吧？
麦克不过是个来路不明的野神兽，眼下居然当着我的面说这种不负责任的话，我不过叫他问问，这里头压根就没有他什么事，他操哪门子的心……
夜很深了。
我躺在床上紧紧地闭着眼睛，脑海里一遍遍地闪过赤文和麦克所说的话，前后整理居然隐约得出一个可怕的答案来，我翻了个身，深深地吸了吸鼻子。
笃笃笃。
笃笃笃。
笃笃笃。
我甚至都没有翻身，只是抓紧了枕头默默地闭着眼睛。
“我需要和你聊聊。”
我没回话，过了几秒传来门把手被转动的声音，麦克的声音愈发清晰，“我知道你没睡。”
我没回答，麦克靠近了一点，在我的床边坐下，“你的抽泣声太大了。我决定和你谈谈。”
我还是没理他，睁开了眼睛看着窗户，月光投在窗帘上，出奇的亮。
“厨房里的蛋炒饭我吃了，味道很一般。”
还是一片沉默，麦克在我身后我也听不出是什么语气，“我想告诉你，你很清楚完整的白泽几乎不存在，很抱歉是由我来做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我的意思也不是说，你永远也等不到白泽，假如你坚持，我觉得他还是会出现的。你想通了，就回答我一声。”
麦克说到这里就中断了，房间里只剩下我和他的呼吸声，我的很急促，他的依旧平稳。
“好的。”他说。
须臾，床单发出沙沙的响动，身后一轻，麦克已经从床边站了起来，“我走了。”
“把蛋炒饭的碗和锅洗了。”
“好。”
看，我和麦克之间很不对等，他知道我在这里所有的人际关系，知道我留下的动机和下一步要做的事情，就连我否认过的事，他也有把握根据我平时所谓揣摩出我的所作所为，比如那一碗蛋炒饭。
而我完全不知道他在这里的意图，不知道他以前究竟和哪些人在一起，他要做什么，他究竟对八夏是种什么样的感情，他为什么要抽烟，我都不知道。听起来很蠢，但这几年里却一直把他留在甜点屋，因为我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绝对不会背叛我。有这一点就够了。
过了三天，毕喜来了。
“冬冬啊，这两天生意怎么样？”
“很闲。”
“也难为你在舒梦春对面开店了，和这种招财瑞兽硬碰硬，确实没胜算呐。”毕喜啧啧两声，像是替我抱不平。
“能糊口就行。”
“你这要求也太低了，麦克的工资发得出来吗？”
我笑了，“那你也太小瞧我了，虽说不是门庭若市，但也不至于门可罗雀。”
“是啊是啊。”毕喜应付着，把提包搡在身前，拉开拉链，“我刚才过来的时候碰到有个姑娘在卖手工的手链，你要不要？”
“我看看。”
毕喜在椅子上坐下，把包里的手链摊在桌上，“你随便挑，我送你。”
说是说随便挑，其实桌子上也就那么三条，“这条，”我指了指一条红绳，“多谢了。”
“这么朴素啊，”毕喜面上显露出几分惋惜，“别的也不错，你这追求有点低了吧。”
“这条干净。”
“随你吧，你喜欢就行。”毕喜把剩下的两条收好，“这两条我给舒梦春和毕方送去了。”
之后，隔着一条街，我听到了毕方和舒梦春的争吵。以手链归属为中心，近期矛盾为半径，俗言秽语在飘向厨房覆盖开来。
她们之间的吵架就像每天吃饭一样，定时定点，比钟表还要准确。
女人衣着朴素，相貌平平，但让人看一眼就陡增好感，她一开口就是一口流利的乐音镇方言，“你好，请问这里是冬麦甜点屋吗？”
“是的，请问要点什么？”
“嗯……我在等人，可以等会儿一□□吗？”
“没问题。”
我捏着报纸在藤椅上坐着，心里恍然在饭点约朋友到甜点屋的，应该就是毕岸了。
女人坐了十五分钟，我让麦克准备了一些茶，送了出来。
又过了十分钟，女人时不时地看看手表，又和我校准了两次时间，以确保没有弄错。一杯一杯的茶水下肚，她又上了一次厕所。
在陪同她等了五十分钟左右的时候，我确信毕岸今天的相亲，准是黄了。
姗姗来迟，毕岸一到达就给女人道了个歉，“突然接到电话要去处理点事情，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等久了吧？”
“我刚来，你要喝点什么？”
从偷听中，我得知这个姑娘叫小岳，毕业两年，是一个代课老师，因为爸爸曾经是个军人，因此对警察很有好感，两人一来二去说融洽也倒挺融洽，但一种微妙的疲惫感总是萦绕两人之间，让人看着顿生尴尬。
“你对军人还是挺了解的。”
“是啊，你现在在哪个区域工作，说不定我爸爸还认识你们局里的人呢。”
“……是嘛。”
“我觉得一个人没有绝对的必要性去为了名利或是金钱奋斗一生，只要正直热心，在一起就能快乐安稳。”
“嗯……”
“你觉得呢，毕岸。”
“我也是这么想的，”毕岸咳嗽一声，“你家里就你一个女儿吗？”
“是啊，但我的爸妈不宠我，打小就是放养，”小岳笑笑，模样还挺可爱，“你呢，家里有兄弟姐妹吗？”
“我有个姐姐，比我年长几岁。”
“我小时候也希望有个姐姐，你真幸运。”
“我没有爸爸妈妈，但姐姐对我确实不错。”
“啊，对不起，我不知道……”
“没关系。”
两个人你来我往，我看得是又郁闷又焦心，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前几次都是人家姑娘挑剔，今天找了个小岳，毕岸倒是一副兴趣缺缺的样子了。
麦克忙完了，走了出来抱着胳膊在我边上一靠，观察了一阵，“这女孩挺有意思。”
“毕岸不领情也是白搭。”
“说得倒是，感情重要的还是两厢情愿。”
我抬头瞥了他一眼，想想还是不揭老底，对不想恋爱的八夏死缠烂打，最后强扭下瓜往上撒糖的就是他麦克。
“不过很多事情也不能太看表面，对方只是看起来不中意也说不定，没有到最后，不能盖棺定论。”
要不是刚才我只是随便想想，没有真的说出来，我差点就要以为麦克是在针对我刚才的话了。
又聊了几句，毕岸先站起了身，“你家住哪儿，我送你吧。”
“不了，这是我的电话，回头联系。”
毕岸接过，两人就此道别。麦克看着我，“我们打个赌吧。”
“赌什么？”
“你不该先问打什么赌吗？”
“好的，打什么赌？”
“赌小岳和毕岸会不会结婚。”
我摇头，“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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