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桑榆 一
正在千钧一发之际，那少女的耳边响起了一个低醇的声音：“姑娘小心。”
紧跟着那少女感到自己的另一个手腕上有一股重重的压力，接着一个跄踉撞进了一个人怀里又是天旋地转地打了几个圈，发现自己被挪出了很远一段距离。
只听到不远处“啊”的一声惨叫，她顾不得自己尚未站稳，顺着声音传来的地方望去，就见那贼人全身被开水浇了遍，嗷嗷惨叫，痛得直跳脚。
旁边拿着水盆的居然是宝德客栈的小二，他连连陪着不是，忙帮着那贼人脱去了身上的湿烫衣物。“哗”地一声，数个钱袋从那贼人的衣服里掉了出来。
四周又是一片哗然：“啊呀，这是我的钱袋。”
“我的钱袋也被他偷了！”
“原来真是小偷。”
“看着衣冠楚楚，竟是个无耻之徒！”
“还偷了不少！是可恶之极！”
那少女看着那个贼人痛苦地惨叫，眼里蓄起怜悯。突然那个低醇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姑娘，你没事吧？”她忙抬头望去，却见到一双乌黑的瞳仁就如墨玉一样温润而又深邃，含着一丝浅浅的笑意正望着自己。这时她猛然惊醒，发现自己正被人揽在怀里。
那少女心里一慌，雪白的脸颊瞬微染轻红，忙挣开那人的手，后退一步，低声道：“燕王殿下。”
朱棣凝眸于她须臾，冲着她笑了笑转身走向了那个贼人。张玉一把抓起那贼人的手，将他拽到朱棣面前，拱手道：“殿下，此人要如何处置？”
“居然敢在本王的地界上偷窃，还想在光天化日之下掳人！”朱棣眯起了双眼，眼眸中闪过一道凶光：“岂不是没了王法！”
“燕王殿下饶命、燕王殿下饶命……”那贼人顾不上身上的疼痛，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地哭喊着。
“殿下打算如何惩处这厮？”朱能带了几个衙差来匆匆到朱棣身侧问道。
朱棣面色冷凝如铁，冷冷地看了那贼人一眼说道：“送去顺天府，让他们处置！”
在众人的一片喝彩声中，朱能抱拳作揖拽起那贼人随手把他扔给了衙差，衙差正打算押着他离开。
只听到一个娇滴滴的声音传来：“且慢。”众人回眸望向那少女，那少女上前从地上拾起自己的钱袋，从中取出些银两递给压着贼人的衙差说道：“他虽是贼人，但适才被开水烫得不轻，有劳差大哥请个大夫给他诊治一下。”
那衙差正犹豫着不敢接银两，把目光看向朱棣。朱棣看着那少女心底里微微一怔：这女子对那小贼居然不念旧恶，实在是难得！蹙起眉肃容地对那衙差说道：“听到了没有？好生诊治他的伤势！要有差池，本王拿你是问！”那衙差忙诚惶诚恐地应声接过银两，行了礼押着那贼人离开了。朱棣命张玉和朱能把地上的钱袋纷纷还给了失主，看到路边地上的那顶乌纱唐巾便上前捡了起来，掸去了唐巾上的尘土，回头看着那个少女，一头靓丽的长发如银河落九天般垂下，细长的凤眉，一双秋水般明眸流盼妩媚，挺秀的瑶鼻，玉腮含嗔，小巧的樱唇，洁白如雪的娇靥，妩媚而又绝俗。他心中一动，回想到徐仪华所言，不禁露出一丝微笑，口中喃喃道：“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他缓缓地走到那少女面前，把唐巾递与她，温雅地含笑问道：“不知姑娘为何要欺骗本王？”
那少女脸上不由得一红，接过唐巾，旋即仰起脸撅着嘴说道：“我可没有欺骗燕王殿下，昨日是殿下自己一开口便称我为小兄弟。”
“呵，你这小妮子口齿倒是伶俐！”朱能和张玉回到朱棣身边，听着那少女的言语，朱能十分不满地呵斥道。
“姑娘真是巧舌如簧。”张玉见她如此狡辩，心里不觉好笑。
“我说得可是事实！”那少女不买账地扫了他们两人一眼，挽起了秀发，戴好唐巾。
“姑娘说得也有道理，都是在下之过。”朱棣拱了拱手，唇边含一抹明朗的笑意问道：“还请教姑娘芳名。”
那少女歪着头看了看朱棣，嘴角勾起一丝狡黠的笑容：“燕王殿下这次也没问我姓氏，那我也不便相告。”朱棣听到此处顿时大感懊悔。那少女望着朱棣的神情嫣然而笑：“我叫锦儿。”
朱能看她如此狡猾，恼火不已，带着几许怒声：“小丫头，你好不识抬举。适才若非殿下想出妙招救你，你早就被那人掳去了！”
锦儿斜了一眼朱能，神情十分不在乎道：“就那小贼也能掳走我？你也太小觑了本姑娘！”
朱能气呼呼地还想在训斥她，被朱棣拦下，朱棣打量了她一番，含笑地问道：“你一女子千里迢迢来到北平城，恐怕不是只为了游玩吧？”
“其实我是来拜访两位多年未见的亲戚的。”锦儿略带着些神秘地微笑道。
“多年未见？那锦儿姑娘可去拜访了他们？”朱棣浅笑地看着她问道。
锦儿轻轻摆首，笑嘻嘻地看着朱棣意味深长地说道：“没呢，要见到他们，我定会被他们责骂。”
“那是为何？”朱棣眼神中带着几分疑惑。
“我是从家里偷偷溜出来的。”锦儿脸上掠过一丝得意之色。朱棣又是一阵惊愕。锦儿又道：“其实我也不知道他们住在何处？”
朱棣按藏不住内心地惊讶问道：“你都不知道他们住处，就从京城跑到这儿来？”锦儿脸上露着不在意的笑容点了头。朱棣思忖着又问：“要我帮你打听吗？”朱棣觉得这女子实在是胆大，连亲人住在何处都不知道，就一人不远千里只身前来北平寻亲。
锦儿却满不在乎地撇了撇小嘴说道：“多谢燕王殿下美意，不过我的亲戚在北平出名得很，随便问个人便能找到。”
朱能在一旁听着又忍不住了囔道：“在整个北平城谁能比我们王爷更有名。”
“信不信由你。”锦儿斜了一眼朱棣想着，暗自觉得好笑：谁说不是呢，燕王名头实在是够响亮。
“我也有点好奇，锦儿姑娘可否告知你亲戚姓名，让我看看我是不是也知道。”朱棣的确是感到十分好奇，想想整个北平城中出名得人屈指可数，名头还要大过他的，还真没听说过。
“眼下我可不能告诉你。”锦儿冲着朱棣笑了笑。
朱棣无奈一笑，问道：“那是为何？”
“都说了，我的亲戚出名得很。我现在告诉你了，你必然会告诉她。被她知道了，我还能如此自由地到处游历？”锦儿小嘴一撇。
朱棣凝视着她，内心思量着，看似她十分肯定自己认识她的亲戚，却又理不出头绪来。随即笑道：“既然锦儿姑娘不愿说，那本王也不便多问。”
锦儿笑着看了看四周，转开了话题问道：“燕王殿下，我可是初来北平，不知北平可有什么好吃好玩的地方？”朱棣看着她笑了笑，环顾了四周，向一个小贩走去，回来时手里多了一串红彤彤的东西给了锦儿，锦儿看了看，好奇地问道：“这是什么？”
朱棣也故意买着关子，神秘地笑着：“你先尝尝再说。”
锦儿咬了一口，又酸又甜，还挺好吃的，一看叹道：“我还道是什么呢，长的挺好看，原来是山楂。”
“这可不是普通的山楂，它叫冰糖葫芦。”朱棣笑着解释道。
“名字挺有趣的。”锦儿看着手中的冰糖葫芦欢喜地说道。
朱棣满面笑容地问道：“这个最出名的酒楼要数宴宾楼，锦儿姑娘有没有兴趣和我一起去尝尝。”
“有燕王殿下做东，我当然去咯。”锦儿扬起了双眉，爽快地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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