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罪赎

“鸳鸯……”一旁的段九清早就愣在了原地，傻傻地看了看柳天黎，又难以置信地看向阮鸳鸯，痛苦地发出无声的喃语，“怎么会这样？”

        “柳大哥，这是怎么回事？鸳鸯……鸳鸯怎么会变成这样？”段九清忍不住后退了两步，差点就退到了淡幕之外，他拼命的摇着脑袋，只是怔怔地着眼前的一幕幕，再发不出任何言语……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一下子所有的事情就都变了？鸳鸯不再是鸳鸯，柳大哥也不再是柳大哥！前一刻，自己还兴致勃勃地准备抚琴一曲，可到了下一刻，就所有事情都变了，彻底的变了！

        “九清，闭上眼睛。”听着段九清颤抖不止的声音，柳天黎有些不忍心回头，只是下意识地让他闭上眼睛，一颗玉珠被他反手掷出，围绕着保护段九清的淡幕快速旋转着。

        不知道段九清有没有闭上眼，只是柳天黎已经无暇再顾及他，抬手将另一颗玉珠掷出，同时奔向了阮鸳鸯，脚下发力，顿时腾空而起。就在柳天黎快要靠近阮鸳鸯时，从四面八方突然突然射来好几束头发，乌黑的发丝拧在一起，犹如一条条凶残的毒蛇，迅捷无比。

        柳天黎在空中一个翻身，堪堪避过几道交叉而过的“黑蛇”，却也因此失了使力的地方，只能无奈落下。然而，凶戾迅捷的发丝却是不依不饶，速度奇快，顿时又折回攻向了柳天黎。顷刻间，数道发丝便来回交错，形成一个巨大的黑色丝蛹将柳天黎裹在了其间。

        阮鸳鸯漂浮在半空中，冷冷地看着面前的黑色丝蛹，丝毫不去留意段九清的低声喃语。她修长的手指轻轻移摆，仿若指点江山，顿时又有几道黑色发丝从两边攀附着的墙壁上，激射而出，直奔着冲向阮鸳鸯的玉珠。没了柳天黎的指挥，玉珠倒也还算机灵，似乎是明白没有办法攻击到阮鸳鸯，便一个转向开始与黑色发丝周旋起来，同时也在等待着主人破蛹而出……

        四周是一种怪异的黑暗，只有极其微弱的光芒透过发丝间的狭细照射进来，能够时刻提醒柳天黎这并不是真正的黑暗。不断有发丝缠绕上来，柳天黎被困在丝蛹里，全身上下都被发丝紧紧绑住，动弹不得，只有头部留有一些空隙，保证了柳天黎的呼吸顺畅。

        借助那极其微弱的光，柳天黎才得以看清，眼前一绺绺发丝在不停地晃荡，鼻尖充斥着一股腥臭，毫不留情的刺激着他的感官。黑色发丝时不时地作出冲击的举动，每一次想上前却又忍不住瑟缩回去，仿佛前方有什么可怕的东西。

        如此这般，黑色发丝不甘心地试探了足有十来次，终究还是没能上前，于是改变策略，更加用力地拉扯挤压柳天黎的身体，想要将他活活勒死。但就在这一刻，狭窄逼仄的黑暗空间中，两道诡异的光芒同时闪现，一红一蓝，犹如燃烧的烈焰与沉寂的寒冰，分别点亮了柳天黎的左右瞳孔。

        两只异瞳散发出一股无端慑人的气息，一直迟疑不决的黑色发丝感受到这股气息，毫不犹豫地向后瑟缩，连带着紧紧缠绕柳天黎身子的部分也跟着松开了些许。但是发丝仍旧维持着之前的状态，困住柳天黎的丝蛹不过是放大了而已。

        黑暗中，柳天黎的两只异瞳格外耀目。一得空隙，柳天黎手脚立马施展开来，微微交叠双手，口中发出晦涩难懂的奇怪声音，下一刻，柳天黎就离开了原处，一下子挣扎出了黑色丝蛹当中。

        是的，柳天黎离开了！准确的说，是柳天黎的灵离开了。他强行逼迫自己的灵离体，因为黑色发丝都是半灵半体的特殊物质，纵然能够困住柳天黎的本体，但是对于柳天黎的灵却是无能为力。于是，柳天黎的灵才能轻而易举地钻出了丝蛹。

        刚钻出丝蛹，阮鸳鸯立即就察觉到了，身后的鬼影挣扎着便离开了阮鸳鸯，挺着个大肚子，张牙舞爪就向柳天黎冲了过去。因为失去本体的庇护，杨玉儿的悲惨样子又清晰地浮现在柳天黎面前。

        强忍住心中的不适，柳天黎没有迎向阮鸳鸯，而是抬手招来了正与黑丝纠缠不断的那一颗玉珠，没办法，身为灵的柳天黎根本无法用鬼语师的法子去对付杨玉儿的鬼魂。

        玉珠落到柳天黎手掌心，顷刻间华光大涨，紧接着，趁着杨玉儿还没反应过来，猛地掷向了身边的巨大丝蛹。因为距离足够近，加上玉珠的力量奇大，黑色丝蛹遭受到极大的打击，一下子吃痛般松开来，缩回了两边的墙壁上，融进无尽的黑丝当中。

        柳天黎的本体失去丝蛹的支撑，加上没有灵的意识，立马就无力的掉落下去。

        “柳大哥！”就在这一刻，柳天黎听到了段九清的大叫，下意识地回过头去，就看到段九清已经冲出了淡幕。他厉声呵斥，“回去！”却发现段九清根本就无法听见他此时的“鬼语”，发疯一般地冲向了笔直下落的柳天黎。

        半空中，柳天黎无奈发出一声叹息，招呼那颗玉珠跟在段九清四周，护他周全。

        “毁了你的本体，看你还能奈我何！”阮鸳鸯与杨玉儿几乎是一齐开口，一齐说道。只不过，段九清听到的只是阮鸳鸯发出的声音，平静中带着一股疯狂地笑意。而柳天黎还听见了杨玉儿的声音，与她那可怖之极的躯体一模一样，带着尖锐的颤音，狠狠的冲击着柳天黎的耳膜。

        疯狂至极的阮鸳鸯大幅度的摆动着手臂，两边墙上密布着的黑色发丝犹如虫蚁爆发，一股脑地向落在地上的柳天黎冲去。柳天黎赶紧掷出玉珠，飞快地冲向了本体，玉珠犹如一道极细极细的锋刃，轻易划破柳天黎的十根手指，顿时，一颗颗血滴止不住地从滑口处飞起，凝结成一颗颗血红的小珠子，快速地冲向了从各处激射来的黑丝。

        段九清不明所以地看向阮鸳鸯，对周遭的危险竟然视而不见，全然不顾，只是几近复杂的看着半空中的阮鸳鸯，牙呲欲裂。

        数不尽的黑色发丝从四面八方冲向同一点，如同千万只虫蚁密集地冲向同一块食物，可以预见的下一刻，便是尸骨不存。

        半空中的柳天黎控制着无数的血滴，精准的砸向了每一道发丝。血红的小珠子砸在发丝上，犹如火焰砸入水中一般，立马发出阵阵“咝咝”声，半空中摇摇摆摆的杨玉儿也发出了痛苦地凄惨声，两种声音交杂在一起，一声接一声，此起彼伏不断。发丝似乎对血滴极为抗拒，但凡被血滴沾上的发丝，立马就委顿不堪，扭曲着瑟缩回去了。

        就在柳天黎大松一口气的同时，他猛然注意到，一道迅猛无比的黑丝从阮鸳鸯的头上射出，仅仅是瞬息间就要射中柳天黎的本体。就在这时候，一直注意着阮鸳鸯的段九清却毫不犹豫地覆在了他的身体上。下一刻，一道沉闷的声音响起，黑丝径直穿透段九清的肩膀，更进一步的刺入了柳天黎的胸口，妄想更进一寸，却被段九清死死拽住，再也进不得分毫。

        感受到死亡的气息，柳天黎的灵一下子就钻回了本体当中，胸口顿时有一股剧烈的疼痛感袭来，一汩汩黏稠的液体滴打在他的胸口上，无言地加剧了这种疼痛感，只是他无暇多顾，挣扎着要睁开眼，却下意识地一声“九清”已经先喊了出来，回应他的只是一阵微弱的声音，“柳大哥……”

        柳天黎的瞳孔陡然间扩大，睁开，眼前是段九清虚弱的脸庞，露出一抹安心的笑容，然后终于不堪重负，重重地砸在了他胸口上。

        就在这时候，空中的杨玉儿也突然发出了凄厉的叫声，她的身体止不住地颤抖起来，随后就躲回阮鸳鸯背后，重新化作了一团模糊的黑影。阮鸳鸯的脸上也痛苦不堪，之前的一小块伤疤竟然以可见的速度开始扩散，很快就布满了她的半张脸，可怖至极。

        阮鸳鸯在空中胡乱地挥舞着双手，发出凄厉的叫声，两边墙壁上的黑丝颤抖着缩回她的头上，室内顿时亮堂了不少。唯独还有一绺黑丝被段九清牢牢握住，始终未曾松手。

        柳天黎半坐起来，直接划破手掌，鲜血汩汩流出。他先是轻轻抬起段九清，松开了他的手，然后重重拍向那团发丝，浓厚的鲜血顺着发丝流下，阮鸳鸯不可遏止的发出凄惨叫声，猛地用力扯回了头发，顿时又让段九清承受了一番痛苦。

        鲜血从段九清身体里被带出，在空中洒成一道弧线，鲜红灼眼。最后一绺发丝缩回去，阮鸳鸯也顾不得上面还沾染着的柳天黎和段九清的鲜血，转身就想要逃离。可是柳天黎又怎会容得她逃跑，指挥着两颗玉珠飞速冲向她，狠狠地砸在她背上，顿时将她重重地砸落在地，口中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就在这时候，柳天黎刚想要扶起段九清，风雅间外的廊柱后传来一阵笑声，紧接着走进来一位青衫男子，正得意看着柳天黎，不怀好意地说道，“多谢了！”紧接着，只见青衫男子拿出一尊玉石样子的东西，对着阮鸳鸯一照，便将杨玉儿的鬼魂收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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