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酒场战场

女孩开心地笑了，食指上的枪转得更快，发出嗖嗖的声响，肉眼可见不断有水滴从上散射飞出，枪就如雨中旋转的伞。

        转到最快处，枪口猛得接连亮出三道闪光，伴随三声清脆有力的枪声。

        卡特少校等五人只觉得眼部冰冷的压力一松，冰屑四溅，五只冰针被击得粉碎，化为虚无。

        “呼……”女孩吹了一口气，额头的栗色短发飘了起来，又落下，她对克拉克说：“我觉得，现在我们可以谈谈了，我是苏珊，你是？”。

        少校低头看向手中的枪，上面附着了一层寒冰，扳机后拉处，也被一层冰堵塞，整只手枪冰冷坚硬，没有任何可活动之处。这支手枪已陪他有五年，就像老朋友，他对它的每条纹路都如数家珍，但在这一刻，他觉得它非常陌生，不由一阵发呆。

        “我是克拉克，谈谈当然好。”

        克拉克望着苏珊的胸口，那里有一枚齿轮与拳头的纹章。他拉了下椅子，就近在桌前坐了下来。

        注意到克拉克的目光，苏珊故意挺了挺高耸有料的胸部。

        “啪！”

        枪停止了旋转，被拍放到桌上，手枪扳机和枪管正常，握柄上却也如少校的枪一样布满了寒冰。

        “卡特少校，你也坐下，我们的生意还没谈完。”苏珊又转头大声吩咐道：“其他人都出去，这里没你们的事儿，把那个老头和这个断胳膊的抬走，老板，给上点硬菜，还有酒，越烈越好，这鬼天气……”

        酒和菜上来的时候，室内已被清理干净，餐馆里就只有四个人，苏珊，卡特少校，克拉克，还有汤姆，四人分坐在桌子的一端。

        汤姆是被苏珊硬拉着坐下，他有些拘谨，不时偷眼望向另外三人。少校则阴沉着脸坐着，身上的寒意已失，代之的是落寞。

        四条鱼被放在一个大玻璃缸里，它们从僵硬中很快恢复，在水里游来游去，其中一条体型较大者，在不停追逐调戏另外三条，四条鱼闪电般追来躲去，其乐无穷，时不时将鱼缸撞出咚咚的声音，显然不知已身陷牢笼之中。

        苏珊对着酒，眉开眼笑，自顾自喝了两杯。

        “够劲！”她大声说，然后就开始找人拼酒。

        酒是最好的润滑剂。

        少校魂不守舍的样子成为苏珊的主攻对象，他起初很矜持，但很快失守，几杯酒下肚后，少校脸色红润，话开始多了起来，言谈又露出些英雄气概，开始讲他的历史。

        核爆前，阿拉斯加的一个支柱经济来源就是军事基地，州内建有九座大型基地，和数百个中小基地，其中在小镇附近就有一个中型的海军基地，卡特少校原来是基地副长官，他行事狠辣，做风果断，少年得志，是当时阿拉斯加最年轻的少校。

        核爆后，没了政府资金支持，基地开始自行运转，小镇顺理成章被基地纳为自己的势力范围。在四年前的和基地最高长官的冲突中，卡特少校获胜，基地最高长官及其势力被血腥清除。少校从此大权独揽，励精图治，将基地的领地扩充到附近数百英里。

        也许一直很顺利，没受过什么挫折，卡特少校在这一带称王称霸数年，对待任何挑战都是一律雷霆手段，自然眼高于顶。今天苏珊代表机械复兴会来找他，是想谈当地矿产开发一事，还没说完，就被他一口拒绝，卧榻之旁，怎容他人酣睡？

        就在这时，枯瘦之人派人来报，有个外乡人捕获了许久未出现的赤金娃娃鱼。

        赤金娃娃鱼，那可是会游泳的金币，少校手下有近百号人嗷嗷待哺，正苦于近期基地入不敷出，盘算着如何弄些补贴，听闻此事，立刻撇下苏珊就走，结果……

        外面下起了大雪，壁炉里的木柴剧烈地燃烧着，屋内温度稳步上升，气氛随着酒一杯杯落肚也逐渐活络。汤姆也被逼着喝了不少，不再拘谨，开始主动和人拼酒。

        克拉克却滴酒未沾，只是一杯一杯喝水，因此被苏珊嘲笑了很多次，但他置若罔闻。他记得休斯说过：酒会使人失去理智。

        被钢铁复兴会的重锤砸中背部的无边痛楚犹在，他现在可不想失去理智。

        实际他一直在等着苏珊所谓的谈谈，但她好像已完全忘记了坐下的目的，只是沉醉在一杯杯的烈酒中。

        桌上的两个酒瓶很快空了，苏珊拍着桌子向汤姆要酒，汤姆忙起身离开，过了片刻回来，手里拿了一瓶酒，脸色却有些黯然。

        “高原骑士？你有这种上等货色？”苏珊大声喊道，一把抓过酒瓶，食指一弹，瓶盖飞起，一股浓烈酒香喷薄而出。

        苏珊擎起酒瓶，先给少校和汤姆倒满，再给自己也倒满道：“干！”然后她杯中的酒就一闪而空。

        汤姆却没有动，望着眼前杯子里的酒，酒液带有颜色，如流动的琥珀。

        他突然道：“昨天是我三十二岁生日。”

        “哦，生日快乐！”苏珊说道，又将酒加满，一口喝下，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生日快乐！”少校把酒杯也对着汤姆摇摇晃晃举了起来，他已微醺。

        “但她却忘记了。”汤姆依然怔怔地望着面前的酒杯：“她说她喜欢我，却连我的生日都忘了。”

        “哦，老兄别难过。”卡特少校也将酒饮了下去：“可能是她粗心。”

        “这酒是我为她准备的，是她最喜欢的，但我却看到她昨天……”

        “咣！”

        卡特少校的伯莱塔被拍到了桌子上：“那还不一枪把她崩了。”少校怒喝。

        汤姆脸上肥肉哆嗦了一下，低下了头。苏珊一拍汤姆的肩膀道：“别那么凄凄切切的，娘们似的，她不给你过生日，我们给你过，来，赶快把酒喝了。”

        汤姆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面上泛起一阵红润，紧接着又是一杯，众人拍手叫好。他紧锁的眉头逐渐舒展开，胖脸上露出讪讪的笑容，酒桌上的气氛重又热烈起来。

        不知何时，苏珊把话题引到了开矿，机械复兴会的生产线上需要一种稀土矿产，而经探查，这种稀土矿产并不多，但在卡特少校的领地却有两处矿源。说着，她不知从哪里掏出一份合同，摊开放在桌上。

        看到合同，卡特少校似乎清醒了些，眼睛开始向桌子上的枪瞟去。此时，枪体之上的寒冰已融化，他觉得这把枪又亲切起来。

        刚巧苏珊刚刚喝完一杯酒，她抹了下唇，顺手抄起卡特少校的枪，在手指上滴溜溜转了一转，点点头，又轻轻放回到桌上。卡特少校看了一眼，眼角不由自主跳了两下，从兜里掏出笔，看也不看，在合同上刷刷签了字。

        桌上的伯莱塔的枪管被打了个结，一个8字形的结，克拉克和汤姆有些惊异地望问苏珊。

        苏珊把合同叠好，收起，笑着道：“就是嘛，酒桌上能办成的，为啥非要到酒桌下解决呢？你说是不是，克拉克？”

        未等克拉克回答，她突然一正色道：“该我们谈谈了。”她下巴轻轻向柜台上的玻璃缸一扬：“这四条，我全都要了，一百五十个金币。”

        说完，她不知从哪里掏出一个钱袋，重重放在桌上。

        汤姆的眼睛马上闪出了光，他探头望了一下钱袋，忍不住露出兴奋之色，回头望着克拉克拼命点头。

        卡特少校脸色变了，想说什么，但目光瞥到桌上打结的枪，又将话吞了回去。

        三个人都看向克拉克。

        一百五十枚金币，从汤姆的反应就可看出，这价格给的很是大方，但出于对机械复兴会的敌意，克拉克会本能地拒绝来自他们的任何诱惑，况且这鱼是小黑辛辛苦苦抓的，都卖了，它吃什么？

        克拉克轻轻摇了摇头道：“我只卖两条。”

        “为什么？”

        听到这答案，苏珊有点吃惊。

        “另外两条是小黑的。”

        苏珊眉头好看地皱了一下，低头看了一眼小黑，它在克拉克脚下懒懒蜷缩着，看起来像狼，更像条狗。

        克拉克突然问：“机械复兴会，可有一个身着皮衣皮裙的红发女子？”

        “你说的是莉莉丝？你认识她？”

        苏珊有些意外克拉克的问题，但她不喜欢转移话题，继续说道：“赤金娃娃鱼，四条我都要，一百六十金币，不能再多。”

        说着，她又掏出十个金币，排在桌上，金币在灯光下发出迷人的光，比金币更亮的是她逼视向克拉克的眼睛，炯炯有神。

        她的耐心有限，这个克拉克推脱鱼是给狗留的，分明是想奇货可居，简直贪得无厌，尤其是他阴阴沉沉，连酒都不喝，更让她恼火，她一瞬间觉得克拉克尽管眉清目秀，但却面目可憎。

        克拉克坐在那里，着实感到了苏珊的威胁：她能使用旋转之力，将寒冰融化，可见临敌反应极快，枪管被她瞬间打结，力量也超出想象，又认识莉莉丝，恐怕也是一样的刀枪不入，这些机械复兴会的家伙……，他背上又感到了重锤撞击的痛。

        他反视回去，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各不相让，似乎要迸发出火花。

        苏珊的眉头逐渐打成结，克拉克的脸色也越来越冰，他的肌肉已开始绷紧收缩。卡特少校在旁边看到，轻轻把身体向后移了移，尽量让身体离开桌子。

        战争一触即发。

        “咚！”

        鱼缸又发出一声撞击，那条大鱼在追逐时，再次扑了个空，结结实实撞在缸壁上。

        一个胖脑袋突然出现在他们视野内，将两人的视线阻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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