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生命竖琴

早晨醒来，克拉克活动了下身体，除了手臂略微有些酸疼，全身竟然充满了力量，精力更加充沛。而且他耳中听到的嘈杂已越来越少，相比昨天，又清净了许多。就如二所说，他的超级听觉在慢慢退去。

        昨晚稀里糊涂，迅速进入睡眠，没能习练冥想，让克拉克有些遗憾。对冥想，他很好奇，若能帮他了解螺旋共振的异能当然好，若不能，单是书中描写的那些神游天外的奇妙感觉，也足够让他心生向往，急于一试。

        早晨的早课，克拉克口中念着不知何意的经文，心中情不自禁就开始了冥想。短短的经文对机械记忆正处于高峰的他来说，并非难事，昨天就能倒背如流，所以只需机械简单的嘴唇运动，不需走心。而按书上所说，外界的安静，实际不利于初期冥想者，因为外界过静，则内心易动，正所谓静极思动。此时周围单调枯燥的念经声，反而有助于进入冥想。

        冥想分三层境界。

        第一层是静，就是将注意力沉浸在呼吸中，通过对呼吸的专注，逐渐忽略掉外界事物，将纷繁复杂的外部世界忘记，只关注自身，从而达到内心的平静。

        第二层是空，忘记外界是静，如果连自我都忘掉，就是空。万物皆空，超弦是组成物质最基本的粒子，它是空的能量体。宇宙也是自虚空而来，最终会回归于虚空。所以空是起点，也是终点。空承上启下，是肉体意识的结束，是精神意识的开始。

        第三层是察，当冥想者把外部和自我世界都忘记，就可从精神层面重新体察外部和自我。这是一个全新的认识。在这个境界里，自我就是主宰，意识就是上帝，可反手为云，可覆手为雨，可一苇渡江，也可一日千里。

        可惜早课的时间太短，克拉克好不容易将注意力纳入自己的呼吸，就被二十二的敲桌子声惊醒，早课已结束。

        早餐后去图书馆读书，是克拉克快乐的时光，尤其是还可以和三一起顺路去看看小黑和小白，给它们带些吃的，看它们风卷残云般吃完，更是一天最大的快乐。

        然后就是下午那无休止，令人疲惫的力量和耐力练习。

        不过经一夜恢复，无论是扔石头，还是卧推，今天克拉克都感觉轻松不少，但他并没有表现出来，依旧装出很是吃力的样子，所以两小时力量训练完毕后，竟还留有余力，尽管最后十三大手一挥，给出的评价依然是不及格。

        对耐力训练，克拉克反而有些期盼。昨天在训练时，克拉克的脑海里出现了玛丽，但他除了知道这是他最亲近，最信任的人，想不起任何有关她的信息。他非常渴望再见到她，想知道更多。

        克拉克在图书馆查了一上午书，最后得出结论，自己的记忆仍在，不知藏在大脑的哪个位置，现在显然受到某种抑制，因而无法出现。但如果他在潜意识状态下，这种抑制机制也会被减弱，所以他的记忆会有可能被外界因素触发，而重现。克拉克想，也许昨天那种疲惫不堪的无意识状态，就是自己的潜意识状态，而八那句不许偷懒的话，就是外界触发因素。

        因为有期盼，所以克拉克见到八，也未搭话，就径自围着城堡跑起来。女孩若有所思，一开始想说点什么，终于还是选择沉默。遗憾的是，这次克拉克怎么也无法达到那种潜意识状态。他跑完三十圈，额外又加了一圈，尽管非常累，但并没有出现类似于昨天那种疲惫感，他甚至都没使用冰雪操纵来刺激自己的潜力，就像一夜之间，他的身体完全适应了这等强度的训练。

        克拉克跑的时候，八没有离他很近，也没有离他很远，她只是一直默默跟着克拉克，他跑多久，她跟多久，尽着她教官的职责。

        晚上，克拉克盘膝坐下，开始了冥想，这次他在坚持了五分钟后，进入了睡眠。

        日子一天天过去，克拉克每天有序地重复着自己的生活。他的超级听觉已经完全消失。以至于有时克拉克甚至怀念起那段耳边充满风雷之声的日子。在这期间，他的体能进步很快，无论力量和耐力，都有飞速增长。

        在力量训练中，无论他装作如何吃力，有时还是会露出马脚。比如石头一不小心就会扔得很远，完成项目的时间会变短，尤其是出汗明显变少很难掩饰。还好十三是个粗心的人，并没有发觉克拉克的诡计。十三除了在当长官时有着铁的表情，平日里见到克拉克总是眉开眼笑，经常还会拉克拉克去喝他熬的肉汤。克拉克有时也奇怪，他是如何在这两个角色中顺利转换的。

        在耐力方面，因为有对玛丽不偷懒的承诺，克拉克的进展最快，已增加到每次至少六十圈。至于他和八，自那天后，除必要的对话，没有很多交流。每次他跑多久，八就默默跟多久。跑完后，八点点头，他道声谢，就各自离开。走过了一开始的冲突期，双方相敬若宾。为什么会这样？也许只有少男和少女的心才会懂得。

        因体力不再透支，他的冥想时间也在增长，现在一晚上会冥想三到四个小时。他对第一层，静的掌握，日渐娴熟。在早课时，就能迅速将注意力完全浸入到自己的呼吸，达到内心平静。他喜欢上冥想带给他的感觉，静谧，舒适，安全。但空和察的境界，他还一直没有体验到。

        两个月后的一天，训练完毕，克拉克回房洗了个澡，当他从浴室出来，猛然看到镜中的自己，竟有些认不出来。镜中人额前卷曲的湿漉黑发，不时滴下水珠，面庞虽稚气未脱，却已透出一抹棱角分明的英气。特别是身材健美修长，挺拔的身型上肌肉凹凸有致，隆起的健硕胸肌和轮廓分明的腹肌，则在灯下闪着熠熠光辉。

        这是我吗？两个月的体能锻炼加冥想，让克拉克如换了个人般。克拉克惊叹着，去穿衣服，却发现衣柜里已无换洗的衣服。四处找了一阵，才在军用背包里，找到一件以前的换上，已小了一号，好不容易塞了进去。无意发现那个百合花的盒子也在背包里。克拉克这才想起，拿到盒子的第二天就搬家，它大概被佣人放在背包里，一起搬了过来。他一直忙于训练与冥想，把这盒子给完全忘了。

        他顺手将盒子拿起，习惯性地打开，仍然是空的。就在他将盒子关上放下的时候，突然感觉一阵细微振动传到手上。克拉克记得这感觉，一和二将盒子交给他时，那一霎那他也曾体验过。那晚他回房间后，曾把盒子拿起粗粗查过，没找到振动原因，就匆匆去习练更新奇的冰雪操纵了。

        这次振动又生，克拉克下定决心找出原因。他坐在床上，将盒子拿在手中一点点研究，盒子上并无任何锁的痕迹，不知当时一和二为何会说他们打不开。在试了无数次，克拉克终于发现，当每次自己的食指以某个角度触碰盒盖的金色百合花心，盒子就如有了生命，发出与自己心跳频率相合的跳动，这种跳动让他有一种很熟悉，很亲切的感觉，但除此之外，并无其他异兆。

        克拉克又对着百合花仔细研究，金色百合颜色鲜艳，异常精致，花瓣上凸起的脉络都清晰可辨，除此也再无任何特别。百思不得其解，最后，他还是把盒子放回了背包。

        这天晚上，克拉克照例进入冥想。

        他开始调整自己的呼吸，让它变得深沉绵长，每次呼吸之时，用心体验着气息的进出，很快周围变得安静起来，或者说是自己平静下来，因为周围的声音仍在，但都已成为春日里和煦的风，轻轻拂过他，却不留一丝痕迹。这一切对他来说，已很熟悉，在这种安静中，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舒适和温暖。

        不知多久之后，克拉克突然在他面前看到了一只白百合，百合很稚嫩，有六片小小花瓣，随着他的呼气，花瓣收拢，随着他的吸气，花瓣绽放。每次呼吸，百合都会增大些许，变得更亮一点。时间推移，花瓣开始透出耀眼光芒，他的视野逐渐被这种光芒占据。最后伴着一次绵长的呼吸，整个视野里只有百合亮丽的光。

        那一刹那，克拉克忘了一切，包括自己的肉体，就像在做梦，但连这梦都好像是别人的，与他无关。克拉克感觉在飘浮，如同经过一个漫长的通道，因为眼前的光亮正在下移。等他重新能看清周围，他看到了空。

        那是一片发着白光的广阔空间，什么也没有，只有他自己。因为他看到了一个三百六十度的完整自己，那个自己穿着雪白衣服，正盘膝闭目坐着，绵长呼吸着，他的面前，有一只白百合悬浮。那个自己，既陌生，又熟悉，是他，又不是他。

        一种牵引力拉扯着他向自己扑去，并一下没入自己，白百合也随之没入自己。于是那个坐着的他睁开了眼睛，站了起来，立在空里，这里没有上下，没有左右，也没有远近。

        他看向自身，是透明的，能看到自己的身体内部，血脉运转一目了然。

        其中在心脏位置，有着一把竖琴，一条白色的小蛇，正蜿蜒盘旋之上。琴有四十六条弦，从高到低，成对排列，共有二十三列。其中唯有第三对琴弦正在微微振动着，每次振动，周围的空间都会如脉冲般，结出片片雪花飘落。振动一会儿，能量耗完，琴弦会趋于静止，但白色小蛇时常经过，将两根琴弦重新拨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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