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章 1 风波乍起,木槿温柔

之秋听那女子自报家门，“啊”了一声，尴尬地几乎要钻到地缝里去。好容易扯个谎，还让当面戳穿了，简直比不识路更丢脸。

        林掌簿和苏浣见之秋窘成这样，也收住笑，只对之秋道：“不过是你一句玩笑话，说过便完了，你何必认真。苏教习向来温和，并不计较这些。”之秋听了此话，见苏浣也和蔼地笑着点点头，这才放宽了心。

        林掌簿把苏浣迎进司簿司内坐了，先说了些六皇子大婚时教坊舞乐等事，随后便问立在一旁的之秋：“你把书信交给澄心堂掌事公公了么？”

        之秋道：“我去时掌事公公不在，便交给了澄心堂内的朱宫人。”

        林掌簿微蹙了一下眉，但细想应也不至于出差错，便道了句“辛苦了”，又让之秋去把苏浣带来的乐舞单子誊录一遍记档。

        之秋坐在案旁提起笔来抄录，见单子第一行便写着“师流光作绿腰舞”。“流光”这名字之秋前几日才从穆清殿的小宫女口中听过，此处又见，难免有些好奇。正巧此刻林掌簿与苏浣也说起了流光，之秋便侧耳细听着。

        只听林掌簿道：“这次乐舞竟有流光姑娘。难得浣娘你竟能请得动她。”

        苏浣摇摇头：“流光的孤拐脾气我还不清楚。若非她自己愿意，就算皇后下旨，她都不会理睬，更何况我一小小的八品教习。”

        之秋听了难免惊讶，不由问出口来：“后宫中皇后为尊，为何流光连皇后的旨意都不放在眼里？”

        苏浣道：“韶女史入宫未久，难怪不知道这段故事。师流光是教坊的第一乐伎，初次献舞，一支《春莺啭》艳惊四座，陛下圣心大悦，连声赞“此舞只应天上有”。舞毕便问流光要什么赏赐。流光却说，自己舞比别人跳得好，只因舞随心意。若陛下真心欣赏，便该允许自己随心而舞，不受羁缚。没想到陛下竟答应了，当下便下了旨意，宫中任何人不得强迫流光作歌舞，一切只凭她心意而行。”

        之秋目瞪口呆：“宫中所有人？难道陛下自己要看流光跳舞还得先问流光是否乐意？”

        林掌簿笑道：“正是。只怕能随性若此的乐伎，古往今来也就流光一人了。我入宫两三年，仅在陛下寿诞和六殿下生辰家宴上见过两次流光之舞。所以此次听说流光要作绿腰舞，我才如此惊讶。”

        之秋听了此话，不由咋舌。教坊中人本就身份低微，教坊使为教坊之首，也不过是正六品。教坊乐伎几乎等同于皇室宗亲的百灵鸟儿，召之即来呼之即去。这流光究竟是何等人物，能得如此厚遇。

        几人又聊了一阵，苏浣便起身告辞，说还要去一趟司乐司。林掌簿和之秋一起送苏浣出去。苏浣临走时，对之秋道：“韶女史，不瞒你说，我初次见你便觉得很是亲切。若不见怪，我便喊你一声之秋，你也与见敏一样，叫我浣娘便好，打着官腔一来二去，听起来总是冷冰冰的。”

        之秋对苏浣本就有好感，听她一说，便点点头。苏浣正要走，忽然回头对之秋道：“之秋，你那荷包的系带有些松脱，记得回去缝一下。里面都是些心爱的物件，若再摔了该多心疼。”之秋感念苏浣心细，便笑着点头道谢。

        两日后，之秋正在司中做事，却见林掌簿急匆匆地向自己走来，面色沉重：“之秋，陈典簿有事问你。”

        之秋见林掌簿神色不同往日，忙问道：“林掌簿可知道是什么事？”

        林掌簿带着之秋快步向司中偏殿走去，压低了声音道：“你送去澄心堂的那封文书，掌事公公并未收到。”

        之秋一愣：“可我明明送去了！”

        林掌簿摇头道：“这话空口无凭。你一会见了陈典簿，切记要说清你交予何人，才好对质。”

        二人说着话，已经到了陈典簿处。陈典簿坐在上首，身侧立着一个小内监，看着眼生，想必是澄心堂派来的人。

        见林掌簿把之秋带了来，陈典簿面色微沉，看着之秋道：“韶女史，我和林掌簿向来觉得你细心妥帖，是个可靠的人，才派你去澄心堂给掌事的梁公公送文书。如今梁公公已等了两日，都未曾拿到。你且说说是何缘由？”

        之秋着实冤枉得很，想到林掌簿适才提点的话，便道：“典簿容禀。下官当天下午便已将文书交予澄心堂当日当值的宫女朱成碧。下官愿去澄心堂与朱成碧对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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