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章 1 西风自愁,渌波空流

韦良回到燕王府时，正好见甘明端着一坛子酒往书房去。韦良忙上前栏住甘明，问道：“殿下在何处？”

        甘明看了看手里的酒坛，叹气道：“殿下一回来,便去了书房看兵书，把伺候的人都打发了出去，只叫我送些烈酒来提提神。”

        韦良听了此话，心中已明白了八九分，只得跟甘明相视苦笑。

        二人正说着，忽然听见身后有女子道：“韦侍卫！甘公公！”二人回头一看，来人是王妃的陪嫁丫鬟梅枝，满面笑容地招着手。

        甘明一眼便看出了梅枝来意，忙暗自使眼色给韦良。韦良会意，接过酒坛，先去了书房。

        梅枝见韦良并未搭理自己，反而扭头就走了，脸上微微有些愠色，又想到方才王妃交代之事，便又转成笑容，向甘明问道：“甘公公，王妃派我来问一句，王爷现在可是歇下了？”

        甘明知道梅枝是王妃身边最得脸的大丫鬟，便耐心周旋道：“今日殿下忙得很，现在仍在书房看书，只怕又要一夜不睡了。”

        梅枝撇撇嘴：“自王爷从军中回来，便没进过王妃的房里。王妃日日亲自下厨，只盼王爷来一起吃晚饭，结果王爷怎么都请不来。”

        甘明听出了梅枝话音中的不满，忙拿闲话岔开：“殿下最近倒是真忙。若殿下得了空，我一定在旁边提一句。今日梅枝姐姐的发髻倒是新鲜样子，很是别致好看。可是姐姐自己想出来的？”

        梅枝恍做无意地抚了抚发鬓，往燕王书房那边看了一眼，才点点头，与甘明聊起别的来。

        此刻书房内，燕王手拿着方才借的兵书，人却立在一幅画轴前。画上画的是桃花漫天，又有个女子，十五六岁年纪，立在画案后作画。落英纷纷扬扬撒在她的长发和肩头，浅粉的颜色把她的眼神和笑容都染得恬淡温柔。

        韦良心中一叹，抱着酒坛子上前：“殿下，臣已把韶二小姐送回去了。她让臣代她向殿下致谢。”

        燕王转向韦良，面容一如往常的冷峻：“把酒放下，你下去吧。”

        韦良实在不大放心，便道：“殿下若是闷，臣愿意陪殿下一醉方休。”

        燕王听言，点了点头。燕王向来海量，这晚却喝得大醉，眼睛一直移不开那画像，就这样一杯复一杯地豪饮。韦良明白燕王的心事，也不劝，只是默默陪饮了一杯又一杯。

        酒已阑，夜已深，燕王伏在几案上，语无伦次地拼出一句：“虽是一母同胞，为何还是不像她。”

        之秋回到住处，已经快二更了。她正要蹑手蹑脚卸了钗环睡觉，却听见乔如织带着困意道：“之秋，你去送东西怎么走这么久？”

        之秋不欲多说，只道：“司中有事耽搁了，再加上黑灯瞎火的，在路上走迷了。”

        乔如织听之秋说得含糊，便也没有多问，仍倒头睡了。之秋也连忙草草收拾了，自去休息。

        次日，之秋早起去司簿司，本来心中忐忑，只怕陈典簿检查时又要出纰漏，没想到今日陈典簿与其余各司的主事女官一起去了尚宫局议事，并没有工夫检查之秋的差使完成得是好是坏。

        林掌簿来替陈典簿点了卯，顺便告诉众人，重阳前后宫里或有喜事，只怕过了这几天就要忙得天昏地暗。众人纷纷议论是何人之喜，林掌簿见若不告诉众女，只怕今日她们的差事都办不到心上，便道：“是六殿下要奉懿旨选妃了。只是王妃是哪家千金尚未可知。”

        有人听言便道：“我听穆清殿的紫菀姑娘说，皇后娘娘近些日子常常召司徒周大人的千金入宫，陪着说说话，弹弹琴，写写字，着实是喜欢得了不得。想来，必是要定周小姐的。”

        另一女官接话道：“六殿下可是嫡出，又是皇后娘娘幼子，娘娘疼爱得什么似的，必然是要把最好的许给殿下。谁不知司徒大人的千金是远近闻名的温柔美人，能歌善舞，还弹得一手好琵琶。连陛下都赞不绝口呢。”

        林掌簿见宫女们叽叽喳喳闲话个没完，实在不成个样子，只得大声道：“各位既点完了卯，便各自做各自的差使。待陈典簿一议完事，便会回来查问。”众人哪个不知陈典簿最嫌多口舌之人，忙不迭各自散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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