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3 桃花逝水,翠袖红衫
身边的寒香早已听得苗头不对，心知此次水杏言语无状，只怕惹得韶二小姐动了真气。这韶二小姐向来温和，此时如此言语，只怕这事难了。自己既已伺候了晏盈小姐，便该处处相护。冯夫人是最爱脸面之人，若有下人在外丢了冯府的脸，必要不问缘由先打个皮开肉绽。若府里胡姨娘和三小姐那边知道了，少不得又要拿着这事四处说晏盈不配做主子，怂恿下人丢人现眼。不如好好赔个罪，大事化了，悄无声息也就完了。
想到此处，寒香便先上前行了一礼道:“还请韶二小姐海涵，水杏是府里新来的丫头，规矩尚未学好，这才冒犯了小姐。实在是婢子教导不周之过，还请小姐宽恕了这一次，婢子当感激不尽。”
之秋一向对寒香印象不错，又想到方才寒香言语回护之德，此刻见寒香诚惶诚恐地道歉，便不欲再计较。寒香见之秋面色稍缓，心中一喜，忙拉着水杏一起磕头赔礼。
之秋正要说话，却听一直沉默的冯晏盈冷声道：“寒香，水杏，还不起来？你们再不好也是冯府的奴婢，凭什么跪她！”
水杏本就不愿认错，听得此话马上起身站到冯晏盈身后去，指着之秋对冯晏盈道：“小姐，我看这个病秧子必是看你初来乍到好欺负。若是往日咱们家二小姐三小姐到此，她们必不敢这样放肆的，肯定奉承到头里去。”
这几句话声音虽小，却也一字不差地吹到之秋耳朵里。之秋按捺不住火气，冷笑道：“这位眼生的很，想必这才是盈盈小姐？”
水杏那不可一世的傲气又回到脸上来：“不错！这位正是我们夫人的义女，冯家如今最尊贵的晏盈小姐。夫人当做掌上明珠一样疼爱，要是哪个不长眼的惹了小姐生气，夫人不把她的腿打断了才怪。”
之秋一时气恼，只想挫挫她们主仆的锐气，便笑道：“原来是新人，怪不得我往日并不曾在贵府见过如此规矩，竟一时当做了冒充的。倒也难怪，贵府二小姐和三小姐都与我自小熟识的，我见惯了她们的大家风度，竟误以为入乡随俗，近朱者赤，亲的捡的都是一样教养。还请小姐见谅。”
果然这话戳到了少女的痛处，瞬间脸变颜色，眼中含泪，指着之秋道：“你……”
之秋见少女被自己气得眼泪都要落下，也觉得自己话语过于尖刻，心生歉意，但看到水杏的神气，又不愿服软。正不知如何收场，却听得身后传来母亲的说话声：“秋儿，暑热未退，怎么就出来了？”
之秋一转身，看见方氏与冯夫人并肩而来，身后一众仆妇捧了时新瓜果伺候着。之秋忙上前行礼：“母亲万福，冯夫人万福。”冯夫人髻上的累丝缠枝金牡丹晃得之秋眼睛疼。冯晏盈只立在一旁不动。
冯夫人道：“早听你娘说你病了。现在可大好了？”
之秋道：“劳夫人挂心。前段时间之秋病得人事不知，直至近些日子方有好转。今日竟是我一个多月来第一次出门呢。”
冯夫人笑道：“这样便好了。你娘前些日子担心得什么似的，茶不思饭不想，每日只想着你的身子骨儿，自己反倒先瘦了好些。”
说话间冯夫人看到晏盈立在一旁，便道：“对了，想必你娘跟你提过，我新有了一个女儿。”说罢便叫冯晏盈：“盈盈，过来。”晏盈听言，马上走到冯夫人身边。
冯夫人摩挲着晏盈的头发，对之秋道：“这是我女儿晏盈，小你一岁。”又对晏盈道：“这是韶家的二小姐，之秋。你们想必刚才已经见过了。”
晏盈本就身量娇小，此时倚在高大的冯夫人身侧，眼中泛泪，看上去无比柔弱堪怜：“母亲，盈盈……方才已经见过这位……韶小姐了。盈盈自知身份低微，不敢与小姐过分亲近。”冯夫人听了此话，面色明显阴沉了下来。
之秋与冬青二人瞠目结舌。这冯晏盈怎么瞬间判若两人？就好像刚才默许丫鬟闹了一场的不是她一样。之秋气不过，正要上前解释，身后的冬青偷偷扯了扯之秋的袖子，悄悄说了一句“小姐别冲动”。
方氏温言道：“盈盈莫哭，我这女儿被我娇惯坏了，一向不懂事，这几日病着脾气又总是不好。若是冲撞了你，我这个做娘的替她跟你陪个不是。”又对锦意使个眼色，锦意便走开了，不久捧回一个锦盒。
方氏道：“盈盈，这对金镶玉臂钏还是我当年的陪嫁，轻易舍不得戴，今日便送给你。美玉配美人，才是真正的好去处。”
冯夫人听方氏如此说，面色稍霁，笑道：“小孩子家玩闹的事情，妹妹你还当了真不成。”
方氏拉着晏盈的手，对冯夫人道：“盈盈这孩子，我看着也疼。我家这丫头一向是野惯了的，不知天高地厚，等回去了我好好说说她。”
说罢方氏转头向冬青道：“二小姐走了那么久也该乏了。冬青，带小姐回房去。”冯夫人见此，也不好再追究，便与方氏说笑着往水榭里去乘凉。
之秋看着冯晏盈跟着冯夫人委委屈屈地走了，心中不平。忽然，冯晏盈回头看了一眼。二人目光对视之时，之秋总觉得，冯晏盈看似柔弱的目光里，藏着不甘人下的火焰，而且，似曾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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