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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道是无晴却有晴 三


到了渡口,马车夫把她二人放下来。卢小火回头,“银子呢?你不是要好好谢谢人家吗?”

        樱桃嘻嘻地笑,“那个……我出门的时候比较急,忘记带了,柳姐姐先给他好了。”

        “……哪个是你姐姐!”

        樱桃小心的笑。

        追上前面的卢小火,樱桃又笑盈盈地贴上去道,“好了,你同意带着我,还给我花银子,以后你我二人便是朋友了。”

        卢小火背了包袱往渡口的方向走,“不要随随便便把别人当朋友。朋友是要接触了以后才知道能不能做朋友的。”

        “为什么?”樱桃问她,“你不讨厌我还救了我,这样也不能做朋友吗?”

        卢小火猛地顿住脚步,那丫头没防备,猛地撞在她身上,磕的牙疼。

        卢小火道,“谁说我不讨厌你?你一路上叽叽喳喳吵得我睡不好觉,我很讨厌你不过就是没表现出来罢了!还有,救了你就可以做朋友吗?你知道我是不是要把你拐带到一个鸡不生蛋鸟不拉屎的地方卖了换银子花?江湖险恶啊小姑娘!”

        说完她拍了拍她肩膀,然后大步流星的往前走了。啧啧,像她这种初涉世事的小丫头片子,被骗了估计也只有给别人数钱的份。

        樱桃愣了一下,追上去道,“我相信你不会的。”

        卢小火停下来。转身看着自己身后的小姑娘,故意噙了笑,挑了眉作不正经状,“你怎么知道我不会?”

        小丫头信誓旦旦,“因为你的确不会啊。你的一言一行告诉我你不会。就算你脑子里有这个想法,你的初衷是不好的,可是就像你说的那样,你没有表现出来啊,你不忍心伤害我,万一你后来改变了初衷呢?”

        她愣了愣,然后继续往前走。

        小丫头小跑步跟上她,“我叫婳阖,你可以叫我阿阖,很高兴认识你。”

        她又是猛地一顿,“你不叫樱桃?”

        小姑娘在她身后讪讪的笑,“……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嘛。”

        得。敢情这以后还不知道是谁诳谁呢。

        “对了,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卢小火没好气道,“不知道,蔡州,沧州,孟州,去哪都无所谓。”

        渡口的船夫听见,应声道,“二位姑娘可是要远游?听老头子一言,沧州不错,冬天正是沧州最美的时候。”

        婳阖扬了笑道,“那好,就沧州。”

        已经深冬了,卢小火心想。

        船不知道行了有多远。用过晚饭,夜已经深了。

        原本以为又奔波了一日,自己会累得倒头就睡。可是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就是没有睡意,索性披了外衫到船头上吹风。

        船舫很大,底层是船夫小厮一行人的住所,上层都是客房。卢小火站在二层的甲板上,隔着茫茫江水,眺望着远处隐隐约约的灯火。

        像是会跃动的梦境,摇摇荡荡,漂浮不定。抱臂倚在船头的栏杆上,海风吹得头发四散,她一抬手,索性将发间的白玉簪子取下,任其在风中肆意飞扬。

        就这样离开了。那片她从一开始就不喜欢的地方,一直到走,她还是一样不喜欢。

        她终于离开了啊。

        不用管五年前的是是非非,不用怕再见到苏墨肖,不用时刻提醒自己锦妤姓江,不用担心江隼是不是下一次见面又要她知道什么秘密,不用躲着沈濬南,不用思索该如何同沈雁杳告别……

        可是,为什么会是这种感觉呢?想要的抓不住,一伸手,不过一片浩浩月色下的茫茫白雾。

        身在其中,心却不知为之奈何。

        “姑娘,姑娘?”

        许久,她听到身后有人唤她。那人见她回头,才带了笑道,“姑娘可是魔魇了?雨下的这样紧,姑娘还是快些进来罢。”

        她抬头,果然,竟是什么时候下起了雨。

        “世味年来薄似纱,谁令骑马客京华。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

        是他写给她的其中一封信。她记得那些时日里,他的每封信几乎全部是日常生活,她大多忘记了,只记得他说这一封落笔在雨夜。

        灯火随着船身摇曳,她摊开纸,想象着他当时的样子。一笔一划。

        字在笔下,雨在心底。

        江上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船只在江上又颠簸了六七日,待第八日午间,已经到了漳州境界。沧州在漳州西北的位置,水路最北到漳州已是尽头,她们只能在漳州转了马车继续上路。

        所幸她二人也不急着赶路,反正走到哪里都一样。既来之则安之,便在漳州地界里寻了客栈,打算好好休整一番再继续上路。

        婳阖指着面前的小小客栈,“就这个?咱们今天就住这里?”

        卢小火瞥她一眼,提了包袱往里走道,“不是今天,是这几日都住在这里。”

        婳阖追上去,“这里这么小!”

        “两间客房,”卢小火对柜台的掌柜的说罢,又转过来瞧她,“知足吧你,我盘缠本就带的不多,现在又多一个你,以后用银子的地方多着呢。”

        婳阖在后面小声嘀咕了句什么,对对手指不情不愿地跟上去。

        刚洗过澡换了身干净衣服,卢小火房门就被人敲开了。婳阖探进来道,“玉姐姐?累不累,要不要出去逛逛?”

        漳州的市井街坊和皇城的没什么特别差异,街道整治方面也算整齐干净。

        街上卖什么的都有。婳阖挑了双绣着蜻蜓点水图案的鞋子。她出来的急,只胡乱抓了几身替换的衣服,原来的那双鞋子穿了好些日子都要磨出洞了。卢小火什么都没买,先前给那马夫的时候没有细算,一心只想着人帮了忙便不自觉的多给了些。这些时日的花销又都是双倍,接下来还有好长一段路要走,在想到谋生的办法之前,就只能先精打细算着过了。

        “哎哎哎,说你呢,你快点滚开,别脏了我们少爷的衣服!”

        对面的胡同巷口乱糟糟的。卢小火和婳阖对视了一眼,往那边瞧了瞧。

        那巷子口被人围得严严实实的瞧不清楚。卖鞋子的老伯摇了摇头。

        婳阖问,“那边怎么了?”

        老伯道,“听二位姑娘的口音,应该是外地来的吧?姑娘有所不知,刚刚叫嚣的那群人,是咱们知府家的小厮,那中间围着的小少爷,就是咱们知府大老爷的三公子。知府公子仗着自己权大势大,整日的欺负咱们这些平民百姓,尤其是那些无依无靠的年轻女子。”说到这里,又是摇了摇头,叹了两口气。

        “没有人管吗?”

        “谁?知府大人?”那老伯道,“咱们漳州可比不得离皇城周围的齐州襄州,知府官衔再大也还有上边的人压着,咱们这种偏远的小地方,知府老爷就是天了!”

        卢小火听见“襄州”二字,略一失神,身边的婳阖已经一溜烟儿钻进人群里去了。

        “哎,你去哪!”她慌忙跟着挤进去。

        人群中确是几个小厮打扮的小年轻,围着的一个趾高气扬的少年,看那身打扮,竟比整日里朱红衣衫的颜大公子还招摇。

        婳阖见她进来,看了她一眼。卢小火也看看她。

        地上坐着一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老婆婆。老婆婆面容被脏兮兮的头发挡了一半,缩在巷口右手边草棚下的角落里,怀里护着个吓得发抖的小姑娘。

        卢小火拉着婳阖往外走。

        婳阖挣开她道,“我不走!”

        她道,“现在不是管闲事的时候……”

        现在真不是管闲事的时候,若是往日,或者,这是在皇城,见到这种光天之下欺压民女的事情,她卢小火早一个巴掌甩上去了。可是现在是在人生地不熟的漳州,说得再现实一点,她二人自己尚且是沦落天涯自顾无暇之人。

        卢小火拖着她艰难的往外走,却是有人堪堪拦了她二人的去路。那小公子敲着扇子,拦在她二人面前道,“哟,哪里来的小娘子,这般的娇俏美艳,倒是比这贫家女还可怜的紧。”

        卢小火正想着如何脱身,身边的婳阖却是已经冲了上去,对着那小公子道,“哼,就凭你?也胆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调戏良家妇女?也不回去好好照照镜子,歪瓜裂枣一样的嘴脸,你也配!”

        卢小火:“……”你怎么想的你不要说出来啊我的小姑奶奶。

        婳阖话音一落,那知府家的三公子脸都绿了。人群里发出一阵闷闷的嗤笑。可见平日里这事发生的多了,不过大家都敢怒不敢言罢了。

        其实这三公子长得不算太差,中规中矩,相貌平平,只不过婳阖平日里见的接触的大多是陌上人如玉般的实打实的世家公子,这猛地一换口味,委实有种从天堂掉到地狱的感觉,真怨不得她。

        卢小火忙道,“公子勿怪,家妹生性无知莽撞,冲撞了公子,还请公子海涵。”

        那小公子见她说话,面上的愠色褪了一半,伸用扇柄挑起卢小火下巴,眯着眼道,“让我饶人可以,小娘子你瞧瞧,可是要怎么报答本公子?”

        她一边拉着婳阖不让她再冲动,一边在脑子里琢磨着怎么着最省时省力,打发了这好没趣的小子。却是有人从人群里冲过来,一把抓了她衣角道,“予舒?予舒是你吗?予舒!”

        卢小火被她撞得身子往后一个趔趄,低下头却见正是被那小公子围堵的老婆婆,只是她口中念叨着的予舒……

        “婆婆你先起来,”她伸手拉她,“婆婆是不是认错人了?我不知道你说的……”

        那婆婆却是一副不管不顾的惊喜模样,抱着她大腿就是不肯起来,一边哭一边嚷嚷着“予舒我对不起你,我不该那么对你……之前的事情都是我这个做舅母的错……”又抹了把脸伸手招呼草棚下的小姑娘道,“燕燕快来,快来见过你舒姐姐……”

        “舒姐姐……”小丫头瞧了瞧她,哇的一声哭着扑过来道,“你真的是舒姐姐?”

        婳阖也被这场景吓到了,呆呆的立在一旁不知所措,只小心翼翼的拽了拽她身后的衣角,低低道了句,“玉姐姐……”

        卢小火完全石化了。脑子里七荤八素的绕了好久,终于从重重迷雾中拨得一点云开见月明,道了句,“舅母?”

        那婆婆果然把头发扒拉到两边,急切道,“是我,予舒,我是舅母啊!你不记得我了?”

        卢小火盯着那张满是污垢却尚能瞧清楚的脸好大晌,确定一时半会儿,不对,三天五天的也不可能从自己脑子里找到半点有用的信息,只得摇了头道,“你先起来,起来再说。”

        眼看着一出调戏良家妇女的好戏还未上演,转眼就变成了认亲大戏。那知府公子一打眼色,几个小厮将她三人团团围住。那公子道,“正好,姐姐妹妹都齐整了,也省得本公子劳神劳力。来人哪,三个都给我带走了!”末了又添了一句,“都给我小心点,不要伤了小娘子一丝一毫!”

        “是!”旁边的小厮都噙了笑拎了绳子作势要上来捆人。这边卢小火暗叫糟糕,当初怎么没听老爹的话学学跆拳道好护身呢?那边就听婳阖啐了一声道,“就凭你一个小小知府的儿子?也敢动我们?你好大的胆子!”

        她话音刚落,街上的一群看热闹的人都瞪大了眼珠子瞧她。卢小火也是一惊,跟其他人一样瞪圆了眼睛转过来看她。

        她虽然不知道她到底是哪户人家的小姐。可是听她这口气,难不成她是要搬出自己爹爹来压人了?好好好,家大业大的姑娘就应该这么任性。

        “呦嗬,好大的口气。那你说,你到底哪位?不是小爷我说大话,只要不是皇城里那一位的妃子公主,本少爷便就动得!”

        婳阖继续斥一声道,“我呸!就你那头顶上巴掌大点的乌纱帽的爹爹,也能养出个你这么嚣张跋扈的儿子?也真是够难为人的!”

        卢小火瞧她打太极打得心塞,哀怨的望了她一眼,心道,姑娘你倒是报上你爹尊名啊,你不知道吧你可比人家知府公子跋扈的多了不止一点两点啊。

        那小公子一扬手,“绑了!先带回去再说!小爷我还不信了,这漳州境内还有本公子动不了的人!”

        婳阖终于手脚齐用的大喊大叫,“你敢!你知道我姐姐是谁吗?你也敢动她!你敢动她一根汗毛小心你全家性命不保!”

        卢小火怔了一下,随即无奈扶额。

        她就说。原来这丫头要卖的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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