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忽如一夜春风来 四
卢小火是被饿醒的。一大早就忙着梳妆打扮去御南王府道贺，连口热饭都没来得及吃上一口。好容易挨到宴席上了，饭菜没扒拉上两口，她去后山上晃荡一圈，腿又断了。后来她窝在被子里不肯出来，不知不觉窝的困了，竟是一不留神就睡到了现在。
雪盏不在。秋棠正趴在桌案上打瞌睡。昏黄的烛光明明灭灭，静谧的给人一种恍惚的错觉。
肚子饿得咕咕直叫。床边靠着不知道是谁准备的拐杖。不想打扰秋棠休息，她努力撑起身子，拎起来试了试。还挺顺手。
一瘸一拐的走到门口，卢小火扭头看了看还在熟睡的秋棠，转过身来喘一口气。她可以自己一个人慢慢移到门口，可是她忘记了这里还有个门槛啊……总不能半途而废再爬回去吧……
正想着要不要先把拐杖送出去，紧接着来一个单腿跳，倒有人先一步把她拦腰抱起来。这动作太突然，吓得她急忙捂住嘴巴。然后拽了拽那人的衣角。
沈雁杳挑眉，悄声道，“什么？”
她指指门口，做口型道，“把——门——带——上——”
厨房里。卢小火坐在灶台边上，看着加柴烧水的人道，“你还会做饭？”
蹲下来把柴火烧的更旺一点，沈雁杳咕哝了句，“会几个简单的。想吃什么？”
她侧身瞧了瞧他，没有在意，只道，“烤鸭。”
他转过头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怎么？”她道。
他继续添柴，忍不住了，才道，“刚刚半路上，我其实就想把你丢下去。”
“为什么？”
他转过来她，郑重其事地吐出来三个字，“太重了。”
“……”
“我有叫你抱我吗？”
“你也没有叫我给你做饭。”
“……”
“那好吧，你给我做只烤鸭吧。”
“不管。”
“……”
他手法其实挺娴熟，翻翻炒炒，添水加柴，倒像是经常做饭的样子。
“喂？”
他不动声色地看她一眼。
“你怎么会做饭的？”
他像是没有听见，拿着铲子继续翻着锅里，然后把滋滋作响的炒锅盖上盖子，顺手把铲子放在盖子上。
她切一声。
良久他道，“自己学的。”
“你堂堂一个王爷，”她坐在炉灶炕上，像听了鬼故事一样，“用得着学做饭？”
“我以前一个人在潮州生活过一段时间。”他云淡风轻。
“潮州？”她想起什么，小心道，“……因为你母妃？”
她以前听他说过，五年前他母妃苏王后过世，他去潮州守了几年的孝。
他掀开盖子继续翻炒，锅里滋滋啦啦的声音又响起来，“刚开始去的时候，吃不惯那里的饭菜，那里又不比王府，不可能什么都照顾到，于是我就尝试着自己做。”他从烟雾里转头看她，“好像还不赖。”
“可是……”她有些犹豫，“嗯，你好歹是个王爷，怎么会……”
“怎么会沦落到自己做饭是吗？”他笑笑，竟然有种自嘲的味道，“其实潮州再怎么不方便，也还是会有人照顾最基本的起居的。只是……”
卢小火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只是那时候我太过于封闭自己，不愿意别人接近罢了。”
悲伤到……封闭自己……
她道，“所以你跟……”
沈雁杳抬头看她。
她抿着唇继续，“你自己一个人去了潮州，所以你跟太子之间生了嫌隙？”
五年前。他其实没多大年纪。那时候除了伤心，他更多的，应该是不知所措吧。
她第一次认认真真听他提起他娘亲。
沈雁杳没有说话。油锅正滋滋的往外冒着热气，卢小火提醒他道，“好了。”
他把饭菜盛出来，放到她旁边道，“尝尝。”
盯着瓷碗里的白粥和一小碟青菜豆腐，她问，“说好的烤鸭呢？”
他伸手把围裙解下来洗手，“大晚上，不消化。”
她使劲儿白他一眼，“我跟平常人不一样，我能消化。”
他转过身来拿毛巾擦手，“所以你才比平常人重许多吗？”
“……”
夹一口豆腐放在嘴里，卢小火道，“真想不到，你能做成这个样子。”
他道，“你想不到的事情多了去了。”
她伸手递一双筷子给他，“你不吃？”
他低头看了一眼，摇摇头。
她继续夹一块，回味着他上一句话，点头道，“嗯，你沈王爷让我出乎意料的事情还确实挺多。”
“你指下午的事情？”
她只顾吃东西了，倒没怎么听他说话。
他接着道，“我也是迫不得已。”
“什么迫……”意识到他在说什么，卢小火急道，“我指的是你竟然在府里这件事啊笨蛋！”
“……”
空气里忽然有一丝尴尬。卢小火把筷子在一旁，想了想，终于道，“好吧……既然你提起来了，那个，我其实想问……”
她想问他之前发生的事情，他却忽然对她做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拂袖一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熄灭厨房里的灯火，抱着她抱躲在厨房的角落里，在她耳后小声道，“别出声。”
卢小火吓了一跳，脑子里忽然想起自己出走那晚在大街上碰到的黑衣人。难道那人这个时候来夜探逸王府来了？
妈妈呀，不带这么凑巧了吧？
饭都不让人吃个饱！！！
她冲着他点点头，可是又觉得哪里不对……当初是谁言语铮铮的说随时恭候的？这会儿倒做起缩头乌龟来了。
屏息等了一会，还以为会有刀光剑影呼啸而来，没想到屋子里的灯火却忽的亮了起来。
门口是两人说话的声音，“咦，你听到没有？刚刚好像有说话的声音。”
沈雁杳一只手还捂在她唇上，卢小火眼睛冲他眨了几下。这声音……王府巡夜的下人？？
“还有这火，肯定有人来过，”那人继续道，“还是热的。”
有脚步靠近的声音，沈雁杳捂着她的手更紧了一些。
脚步声停下来了。
另一人道，“可能吧，看这饭菜，应该是王妃屋里的丫鬟，咱们府里，也就王妃喜欢吃宵夜。这估计是剩下的。”
沈雁杳挑眉看她，一副“我没冤枉你吧”的神情。
卢小火：“……”她今天一整天都没好好吃饭可以吗！
“算了，走吧，”他二人的声音渐行渐远，“奇怪了，就算是准备宵夜，也不用走的这么急啊，跟做贼似的……”
她斜眼看瞟一眼沈雁杳，咕哝道，“你还不放手？”
他松开手，抱着把她放到灶台上，她喘口气道，“我以为谁呢，不过是府上家丁，你有什么可躲的？”
他抬手揉揉肩膀，看着她道，“你刚刚吃了什么？”
她无厘头，“？豆腐啊……”
“那为什么比刚刚更重了。”
……
“沈雁杳！从早上到现在你就给我吃了两块豆腐！！”
他一手又捂上她嘴巴，“你小声点，一会儿人又给你招来了。”
她抬头冷笑着看他一眼，“犯的着吗，整的跟怕人捉奸似的。”
“……”
“咳咳……”现在的情况……再加上白日里的事情……
“不是……我的意思是……”
沈雁杳扭过头不看她。
她一拍脑门，“对了，刚刚他们来之前……我不是说有话要问你……”
她正寻思着趁热打铁问他一问，把事情理清楚，他却忽然起身，哦了一声往外走道，“你说刚刚啊，回来再说吧，时辰快到了，我先去上朝了。”
“喂！”卢小火在他身后喊。
“沈雁杳！你敢走！”
“……你走了我怎么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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