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吵闹纷杂的高中开学第一天，施檀尔和莫歆两人欢欣雀跃地半跑半跳进教室，没什么比靠命运还能分在一个班更令她们兴奋了。

        两人的相识实在传奇，跟命运捆绑的一样，施母怀孕八月多因为一次肚子实在闹腾得厉害进医院检查，检查没事出院时在医院走廊遇见当时已准备待产的莫母，本着惺惺相惜的心理两个孕妇擦肩而过时相视一笑，却在几乎一瞬间扶着肚子被推进了产房。

        施檀尔早产而得以与莫歆同年同月同日出生，不过也是因为早产让她的身子稍微弱些，却没想到并不妨碍她生龙活虎地闹腾。

        这件事后来被施母莫母当作笑话讲给自家两个小孩听，谁知道施檀尔当下听完以后就杀去了楼下莫歆家，狠狠地抱了一下迷迷糊糊的莫歆，“怪不得我这么喜欢你呢！”

        为了方便照顾，医院把施母莫母两人安排在一间病房观察了，也许也是因为这场谁都说不清楚的缘分，两家关系开始亲密起来。后来莫歆常常笑称“姐姐我从出生开始见过最多的女人，除了我妈妈奶奶外婆就是你，不够我烦的。”

        然而两家在施母莫母出院后因为距离远渐渐少了联系，这种情况持续到施檀尔小学。施家一家三口都是不安分的因子，施母是自由设计师，施父是自由摄影师，在一个地方很难定性，于是一次家庭讨论后拍板决定搬家。

        照惯例是要拜访邻里的，那天的施檀尔正和刚混熟的小伙伴在小区花园和尿泥，被施母拽回家里整理干净。施檀尔的内心十分不满却也装乖甜笑地混过了对门和楼上邻居，发现还有一家楼下邻居时伪装瓦解，放肆地板着小脸双臂交叉在胸前准备给这家一种凶神恶煞的错觉。施母只轻飘飘看了一眼自家女儿的样子，就扑哧一笑随她去了。

        莫母开门时愣了一瞬，施母亦然，随即如久别重逢的老友相拥在一起。施檀尔对这些都视若无睹，专心致志地摆着不满的表情，直到看到一个跟自己差不多高的小姑娘一脸迷茫的表情站在门口，施檀尔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和她谁大谁小，就忽然笑嘻嘻的凑到人家跟前了，“姐姐好。”

        似乎是刚睡醒的莫歆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一双肉乎乎的小手拉着不松了，直到坐在自家沙发上了才大梦初醒。

        施檀尔和莫歆就这么重逢了。而且一向居无定所的施家也在莫家楼上扎了根。

        施檀尔和莫歆虽然是同年同月同日生，性子却可以说截然相反。施檀尔像狡黠的小狐狸，灵动不安定，莫歆像狼一样理性犀利，或许应该说至少俩人看起来是这样的。即使如此都不能阻止他们成为连体婴，一路顺利无阻升入高中。

        高中分班结果出来那天晚上，两个人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施檀尔根本不知道电视在演什么狗血戏码，只是觉得气氛实在安静地诡异，撑不住地说了句，“那啥，其实我们就算不在一个班也没什么啦，这么多年我都看腻你了。”

        莫歆根本不想理她，白眼都懒得翻，一直紧攥着遥控器死盯着屏幕，施檀尔看得出她的眼睛分明在放空。

        施檀尔从来没觉得莫歆的轻音乐手机铃声这么美妙过，眼看着她跟拍美国大片一样谨慎地接起电话，然后根本掩饰不住笑意地匆忙跟对方道谢挂断，侧身使劲抱住同样一脸笑意的施檀尔，“啊啊啊啊啊——就说有缘分吧死女人！高中继续折磨你，看腻我也没用啊，哈哈哈哈哈！”

        施檀尔不知道为什么大概心里早有预料，高兴的劲儿散得比较快，只是不停想着：莫歆这货就会在家长跟前装，明明内心就不是稳重型的啊，被说不稳重的却总是我T^T。又想到大概只有自己知道看似什么都能做好的完美莫歆这一面不由得很得瑟。一时悲喜交加。

        这所重点高中里一切几乎都和高中以前一样，施檀尔男生缘极好，不仅是出众的外表，更吸引人的是她灵动的气质，然而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她始终标榜自己高中不谈感情，莫歆也不乏追求者，不过明显女生跟她亲近的更多些，因为她总能令身边的人觉得安心。

        这天莫歆被一个同班女生叫去给自己男朋友买礼物，施檀尔无奈一个人回家。其实两人一起回家的机会不多，不是施檀尔被男生叫走，就是莫歆被女生拉走。对此施檀尔很看得开，她觉得是自己的就是自己的，谁都抢不走，比如莫歆就是自己的，其他女生拉走的是她的躯壳而不是灵魂。每次施檀尔这么得意洋洋地告诉莫歆的时候，莫歆都一脸嫌弃地说她中二病晚期。

        正哼着小曲儿的施檀尔肩膀上被拍了一下，是前两天一个契机下认识的高三学长，他显得格外兴奋，“哈哈我就在这蹲点看能碰到谁呢！”

        施檀尔不明所以，难得的有些反应不过来，“什么事啊？”

        他好像有点不好意思地摸着头，踌躇了半天才开口，“我每天放学在我们班一个同学家里做家政，今天临时有事去不成，他说我能找到替代的人去就不扣我工资，”说完用期待的简直能反光的眼睛看着施檀尔足足十秒钟，“救救学长吧，你愿意去吗？”

        施檀尔不是会因为同情就做什么事的人，一切随心，只能说今天这个学长实在幸运碰上了施檀尔想做的时候，她就痛快应下了，并且表示不仅去做还把得来的报酬记在他名下。

        他似乎生怕施檀尔后悔一样刻不容缓地拨通对方的电话，“……对，有人了，……真的不骗你，一个女生叫施檀尔，……男生我实在找不到了，……现在就让她过去，……好拜拜。”

        施檀尔默默腹诽：碰运气找到我的好吧？你确定你找过男生？

        在去的车上施檀尔给家里打了个电话，果不其然的没有人接，这样也好，省得自己今天不知道到几点回家还要绞尽脑汁想借口。

        施檀尔看到眼前的目的地是一座别墅只是有点惊讶，毕竟还算在预想之中，只是停顿了一下就去敲门。

        “门没锁，自己开吧。”一个听不太清楚的男声隔着门传来，施檀尔并不能断定他声音到底好不好听。

        “啪嗒。”施檀尔自己打开门，只看到一个穿着酒红色薄毛衣的少年盘腿坐在客厅地毯上看报，刚脱下来的校服随意搭在沙发靠背上，阳光从窗帘缝隙中溜出倾洒在他头顶的黑发，施檀尔就那么静静站在那里忽然间没了动作，少年放下报纸回过头来，看见施檀尔的一瞬停滞了一下随即微笑，“施檀尔是吧？你会不会做饭？”不同于刚刚若有若无的声音，现在少年的声音清澈却略低沉，感觉像清泉和钟磬的微妙组合，别问为什么清泉和钟磬扯在一起，这只是种感觉。

        很久很久以后施檀尔都始终记得他那年在阳光照耀下微笑着的模样，那个让她深刻懂得一见钟情的人，即使当时的她并未意识到。

        过了几秒钟的样子施檀尔展颜，“啊，会。”就那么不由自主地说出来了，事实上施檀尔做饭都是自己偷偷学的没有实战过，包括莫歆都不知道她会做饭。只有一次莫歆看着一美食博主的博客流口水时忽然问起，施檀尔还没来得及回答，莫歆就忽然想到什么自己回应，“我怎么会问你啊，你要会我早成新东方大厨了。”施檀尔心里翻白眼：最好是。

        “那，麻烦你了。”少年理所当然地觉得女生会做饭没什么的样子，浅笑着礼貌回应后重新拿起报纸，顺手指了厨房的方向。

        施母的教育一直都是有学做饭的时间不如去享受人生或者干脆像他一样嫁给会做饭的男人，施檀尔同时也接受施父的教导：女孩子还是学学做饭，爸爸这样的好男人不好找。施檀尔就这样在矛盾的心理中自我抉择，最终决定还是自己理论上偷学点，对外和实际上仍然保持像母亲一样五指不沾阳春水“谪仙”的样子。

        今天似乎是要检验自己理论自学的成果了呢，“我刚刚不假思索的回答也许就是你的命数”，这么想着施檀尔在踏进厨房前最后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阳光下无辜看报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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