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打跑卢国弟

在这一年的秋天，卢国弟从上海钢铁厂职工子弟小学转学到夏家庄小学。

        他在五年级插班，和阿风、阿雅、阿颂成了一个班上的同学。

        虽然阿风比阿雅、阿颂大两岁，但是由于迟上学一年和留级一年的原因，他们仨个搞在了一起。

        自从卢国弟到了夏家庄小学之后，这儿的太平景象便一去不复返了。以前男孩子们在操场上打篮球，大家生龙活虎、斗智斗勇、逞能比技、合理冲撞、秩序井然，可自从他来之后，篮球变成了橄榄球。

        哪个孩子得到篮球之后，他便去抢。孩子被吓跑之后，他便去追。一旦被他逮到，孩子便拚命护球，这样倒地自然难免，而他则理所当然地要压在别人身上。眼看他就要从别人手中夺得篮球，其他的孩子们岂肯善罢干休，他们便如同飞蛾扑火一般冲到他的身上，压着他和他拚命争夺。一个压着一个，一个抢一个，雪球越滚越大，有时达到一二十个人抢一个篮球的局面。

        怕因抢篮球造成学生们身体伤害，发现异常情况的班主任马庆华立马将这一只篮球予以没收。

        自从去年国庆节他带的班的学生穿着整齐的“上白下蓝”服装在大队部前面的广场上成功演出革命现代京剧《沙家浜》之后，他便如大家形容的那样红得发紫。为了自已的大好前程，他必须将危险扼杀在摇篮之中。

        在此需要说明的是，阿雅身上的“上白下蓝”一套衣服是夏忠荣借钱借布票给他妈让她做的。这笔钱因他和他妈讲好了，能还更好，不还拉倒，所以扯布制衣一切顺利，没有耽误演出。

        下课后、放学时没有篮球打，一些精力充沛的男孩子们要么来田、要么来抓石子、要么打弹子、要么掼四角、要么拍香烟纸、要么甩扑克、要么推铁环、要么斗鸡子、要么打架，等等。

        除了体育秩序受到影响之外，阿雅的心灵田园也倒了大霉、遭了秧。只要卢国弟在身边、眼前，他就会感到浑身不自在，甚至会起鸡皮疙瘩。只要他离开，哪怕是片刻，他便会浑身轻松、如释重负。

        阿雅看卢国弟不顺眼，心里容不得他，卢国弟同样看阿雅不顺眼，心里容不得他。

        两人只要一照面，便要彼此瞪怒眼，嘴角便扭曲，甚至咬牙切齿。

        两人勾心斗角是从课堂上开始的。你争举手，我抢发言；你去三尺讲台讲，我到一方黑板书；你考良好，我考优秀；你“德智体”全面发展，我争当“三好学生”，等等。

        从课堂争到课堂外。

        你有钱买辣条，我只能将自家的萝卜干炫耀。

        “侬阿晓得辣条好吃啊？！”这是卢国弟的广告词；

        “辣条屌也不好吃，还是‘萝卜响’好吃！”这是阿雅的宣传语。

        阿雅关于萝卜干的宣传语在同班男同学之中立即流行起来。只要放学时见到卢国弟，每一个男同学都会情不自禁地吼道：“辣条屌也不好吃，还是‘萝卜响’好吃！”

        打不赢卖弄辣条的战争，卢国弟改弦更张，开始推销起小馓子。

        “侬阿晓得小馓子好吃啊？！一毛四一两呢！侬阿吃得起啊？！”

        “小馓子屌也不好吃，还是面疙瘩好吃！”这是阿雅的回击。

        此后，只到下课，只要卢国弟出现，五年级的男学生们便会争相群起而攻之。

        “辣条屌也不好吃，还是‘萝卜响’好吃！”；

        “小馓子屌也不好吃，还是面疙瘩好吃！”

        这两句反对卢国弟的语录铺天盖地，向他砸来。

        文斗过后是武斗，江山出自好汉手。

        首先挑起战争的是卢国弟。起因于阿雅画了一副美丽的凤凰图。这一副精彩绝伦的图画深受班上几个长相不错的女同学的喜爱，尤其是博得校花石冲人陶静青睐。女同学们好评如潮，卢国弟醋海翻浪，下午放学之后，趁操场上除了阿雅之外只有陶静等几个漂亮女同学之时，

        他便向阿雅挥起了拳头，要击断他的胳膊，让他从此再也画不起来，出不了盖过他的风头。

        卢国弟身坯大，从小营养好，长得高大结实，高过阿雅一头。力气方面也不是去了势的阿雅可比的。加上吃一堑，长一智，刻意防范，这一回他没有让会咬人的阿雅上身。也就是说，第一次主动出击，卢国弟便占尽了便宜，而阿雅则吃尽了亏。

        第二天上午课间休息时，阿风得知昨天下午放学时发生的外者武力羞耻本庄老弟那一幕时气得脖子梗梗的，腮帮子也咬得鼓鼓的。他当场捋起袖子，并且摩拳擦掌，要和卢国弟打架，无奈上课铃声响起，迫使他不得不鸣金收兵。

        当天，从上午到下午上课期间，阿风一直没有找到和卢国弟干仗的机会，只是相互磕磕碰碰，骂骂咧咧。一直到下午放学时，他才如愿以偿和卢国弟在小学校操场上大打出手。

        此时卢国弟虽然长着一身的精瘦肉，看起来“结棍”，且身手不凡，步伐灵活，但是比他大一岁的阿风已经发育，长得更加高大、健壮、丰满。山里的孩子本身就野，在一起打玩架也是常事，因此阿风打起架来也算“活实”。

        两人对阵可谓棋逢对手、将遇良才。

        两强相遇，勇者未必胜；制伏顽敌，四两拨千斤。

        当时卢国弟显得勇猛彪悍，英勇善战，而阿风则如忍者神龟一般，也同伺机向庆忌复仇的要离一样。

        “砰！”极擅长脚踢的卢国弟飞起一脚踢中了阿风的面庞，踢得他鼻青脸肿。

        阿风瞧准机会伸出双臂要逮住它，无奈它滑得像泥鳅一样，结果让它跑掉。

        “砰！”腾挪、躲闪功夫了得的卢国弟又飞起那一只脚踢中了阿风的胸脯。

        阿风迅速地伸出双臂，想抓住它，结果又让它跑掉。

        “砰！”又蹦又跳、擅长周旋的卢国弟又飞起那一只脚踢中了阿风的肚子。

        阿风肚子被踢得稀痛，却无法向这一只罪恶之脚进行报复。

        “呼！”卢国弟又飞起那一只擅长踢人的凶狠之脚，准备捕捉致命目标。

        说时迟，那时快，已掌握了他出脚狠、收脚快规律的阿风不顾危险直接迎了上去，他双手死死地抱着这一只“来犯之敌”。“捆牢”它之后，他拿出吃奶之力，猛地一拖一转，盛气凌人、骄横不可一世的卢国弟便栽了一个嘴啃泥。

        卢国弟被打倒在地之后，阿风牢记伟大领袖和导师毛主席“不可沽名学霸王”的教导，如同猛虎下山一样扑到了“猎物”的身上。

        卢国弟虽然不小心栽在了面前这个长得像庙里的胖和尚的人身上，但是这绝对不是他实力的结果，落败的写照。他绝对有翻身的机会，卷土重来也是瞬间可以实现之事。

        “啊！”卢国弟大吼一声之后发力。

        “嗯！”随着他发力，阿风“兵来将挡，水来土淹”。

        眼看拿出吃奶的力气进行反扑的反卢国弟就要转败为胜，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正在男厕所策划让阿雅和人比谁撒尿高的阿颂闻迅带着他赶来。两人到战场之后，立马投入战斗。他们一个按着卢国弟的头，一个压着他的一只脚。这样，纵使他有日龙的本事，也莫想在这异姓兄弟的六只手脚、三个身子下翻身。

        “小赤佬，服不服？！”阿风一边举起拳头一边喝道。

        “侬人多，欺侬一个，侬不服！”灰头土脸、鼻青脸肿的卢国弟也是一个倔强的少年，不肯轻易服输。

        “不服，讨打！打死你这个狗日的上海佬！上海‘小瘪三’，多吃多占！”说罢，阿风的拳头像雨点一般落在了他的结实有力的身子上。

        “服不服？！”打疼了拳头之后，威风凛凛的阿风又耀武扬威起来。

        “侬不服！乡巴佬，打死侬也不服！”卢国弟嘴巴挺硬。

        “讨打！”说罢，阿风又要挥拳击打他。

        这时，在小学校体育活动室打罢乒乓球的校长兰登恩和大队革委会主任郭家生刚好从后门上台级。当他们发现有孩子们打架之后，心直口快的校长兰登恩便向他们怒吼起来：“谁吃饱了撑着没事干在打架啊？！”

        “再打架就不给他们上学！”郭家生随后“威胁”道。

        闻言、见人，阿风、阿雅、阿颂吓得如被人惊动的麻雀一样，一哄而散。

        既然卢国弟不肯服输，那么他就有理由再挑起战火。

        一周之后，也许是为了取悦校花陶静，也许是为了趁机报上次被打的一箭之仇，反正一句话，卢国弟突然当着陶静的面将阿雅抱起之后摔倒。摔倒地点在小学校厕所旁边的小山坡上的狭窄的小路上。当时陶静回家吃过中饭之后正从这一条弯弯曲曲的羊肠小路上往学校走。相对弱小无力的阿雅被摔倒之后，卢国弟就拖着他的双腿向陶静迎面跑去，结果在和她相遇、汇面时博得她“朴哧”一笑。讨得校花的醉人的笑声之后，卢国弟笑容灿烂，开心极了。校花远去后，阿雅也被施暴者放弃了。

        卢国弟不仅随心所欲、肆无忌禅地欺负阿雅，而且想方设法占乡下孩子们的便宜。

        在倒拖阿雅不久，他就在五年级男生之中发起了一场名叫“打玩架”的运动。由于乡下孩子们单纯，且觉得有趣，于是大家积极响应。

        在卢国弟倡导、号召之下，五年级同班男生们一放学便去小学校厕所旁边的小山坡打玩架。

        你和我打，我和你砸（泥巴、瓦块或石头）；你别倒我，我摔翻你；你抱着我滚，我骑着你身；你跑我追，打打杀杀。

        打架钳毛，本身就是男孩子们喜欢干的事情，谁也没发现其中有什么阴谋。后来当阿雅、阿颂特别是敢打擅战人称“小日本”的阿颂老是在打玩架中吃卢国弟的大亏或是被长时间按在旱坑中或是被推进大河、水沟里或是被打得鼻青眼肿、头破血流时，在这一方面悟性过人的阿风便晓得了卢国弟的不可告人的伎俩。明白他打玩架是假，成心报复他的两个弱小的弟弟是真。于是，他便带领班上几个要好的兄弟夏新民、夏忠强、雷忠富发起了驱卢运动。只要是放学之后，他们便呼朋引类、成群结队，然后去找卢国弟“报仇”。

        在这一帮“地头蛇”的持之以恒、无休无止、不折不挠的围攻、追打之下，从大上海来的“强龙”总有招架不住的那一天。

        信息很快从班主任马庆华反馈到校长兰登恩那儿，不久，又从校长兰登恩那儿反馈到大队革委会主任郭家生那儿，为时不长，卢国弟的老子便了解了儿子的目前的极为不利、特别困难的处境。

        “强龙”不压“地头蛇”，且法不责众，谁也没有好办法改变目前这个局面，于是卢国弟的老子卢爱民不得不让儿子再次转学转到了公社小学上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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