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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冰冷的绿烛


荆开来与侯玉分手之后,不到一年,当时的公社秘书孟金光的女儿孟青便经侯玉母亲韦久红介绍成了他的新的女朋友,闯进他这个文乎乎的带着粗野习气的“小杆子”生活中。

        孟青家与侯玉家一墙之隔。她家的院落与侯玉家的院落差不多大。她们两家的房屋均是公社分配的,不是她们家的私房。

        荆开来第一次走进孟家大院时,产生了让他深信不疑的错觉,以为又来到了侯玉家中。抱定这个错觉之后,他心中五味杂存,波澜横生。

        在一阵巨大的痛苦的情感浪涛奔流过程之中,种种意识犹如一片归帆。其中一艘帆船承载着这样一个想法:莫非她存心让他难看?莫非她欲与侯玉合伙戏耍他?莫非她并非真心和他谈恋爱?好在这个院中的另一种颜色的美人蕉及时地拯救了他这个经不起一点儿情场风浪的落水者。细过一番仔细地观察,他发现这个大院里的美人蕉都是黄的,它们开着鲜艳夺目的花朵。而他清楚地记得侯玉家的大院中生长的高大、稠密的美人蕉是脆生生、水灵灵的红花儿,与这儿大不一样。发现二者之异之后,他心中便消除了疑邻盗斧式的芥蒂。

        与侯玉一样,孟青也爱在这一座昏暗、幽静的自家大院里和他谈对象。与侯玉不同之处是,她不像她喜欢坐在一个地方向心上人卖弄风情、兜售春色,她习惯于遛达,几乎不停。她带领着恋人,在昏暗、幽静的大院通向更加昏暗、幽静的曲径上,顺时针绕过来,逆时针绕过去,一遍又一遍地做着情侣的“轧马路功课”,直到“功课”圆满完成走累了为止。且在两人“轧马路”时,几乎没有肢体的接触。他们总是近在咫尺,却不相拥相挽,真正联合起来,化成身心统一,更不要说不吝互惠情人之间常见的平常而琐碎的亲昵的举止了。铁树开花,难得结果,主要责任在她不在他。她不肯让他搂她的身子任何部位,也曾泼辣地打过他多情而善舞的大手一巴掌。因此,他们的风流、浪漫仅限于精神层面,从来没有攻城拔寨、“当年鏊战急”的火爆场面,也没有弛骋疆场、一马平川的勇往直前、无往而不胜的战例。

        在两人谈恋爱时,他们之间不仅亲昵动作少,而且话儿也不多。虽然荆开来是一个口才颇佳的才子,但是碰到她这个“闷葫芦”也没辙。在两人开始恋爱时,他是喜欢舌搭的,总是无话找话。后来发现他的任何话儿在她这个沉闷如同巨大的海底礁石的女人面前,都如飘忽无根的风一样,也仿佛苍白的浮云一般,激不起她丝毫的说话热情时,他便“缴械投降”了,从此不敢再卖弄唇舌,大放厥词,夸夸其谈,而甘当唯唯诺诺之人。

        这不等于说他们在整个谈恋爱过程中一直缄默不语。他们之间也有共同的语言,那就是说了不下几十遍的话题。这个话题的核心就是对他们两人的大媒人韦久红所作所为的诋毁、批评、指责。这也算是一种忘恩负义、过河拆桥吧。

        为了便于看官理解,在此照录其言,以证其评是否公允。

        “韦阿姨好像是一个吃百家饭的老媒婆,喜欢‘拉郎配’!你既然像她说的那么好仪表堂堂、前途无量、又孝敬上人又有才,那么她为什么肯让她女儿侯玉蹬了你?莫非她要她女儿去攀高枝呀?!”这是恋爱中“闷葫芦”孟青只爱说的一句话儿。

        “韦阿姨是一个势利眼,侯解放也是一个心术不正、媚上欺下之人,侯玉更比他们俗气百倍!他们全家都是眼光向上、见利忘义、冷酷无情的势利小人,谁进他们家等于跳进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火坑!”荆开来总是拿这一句话儿来安慰她、搪塞她。

        孟青的父母和二个妹妹在他们借助全家人共有的那一座昏暗、幽静的大院时的表现也与侯家上下不一样。

        在这一段令人精神亢奋、心情极不平静的日子里,荆开来压根儿就没有看见过孟家当家人孟金光的消瘦、清癯、睿智的身影。也许是整天加班躲在办公室里写材料的缘故,也许是四处应酬很晚才回来的原因。

        荆开来在孟青的带领之下,倒撞见过外出洗澡回来的母亲和由她带领着的二个妹妹孟蓝、孟紫。邂逅相遇,他未来的老岳母只是报以慈祥的微笑,而他的二个未来的小姨子则极有礼貌,几乎同时以优雅而亲切的腔调喊了他一声:“哥哥!”

        两人谈了近两年的恋爱之后便结了婚。这个婚姻在双方当事人眼中并不是美满、幸福的,它像许多无可奈何的年轻男女婚姻一样包含着不小的凑合成分。不凑合可不行,选择余地不大,且出路也不多在那个时代,男人想当和尚、女人想当尼姑也是一件不小的难事。除非你肯辱没祖宗、败坏门户去打光棍。虽然双方都觉得不太理想,但是双方还是各取所需,获得了能够掩盖残缺的婚姻的东西。在男女偶合、阴阳互补的社会、自然基础之上,荆开来通过这个婚姻,与权势之家连横,获得了飞黄腾达的政治基础。且在经济上也打了巨大的翻身仗,从此不会为稻粮而劳心伤神。而孟青也满足了自已的强烈的虚荣心她嫁了一个多才多艺、相貌堂堂、前途无量的白马王子。

        在和孟青谈恋爱的近两年时光中,荆开来还发现她是一个不喜欢外出、更不愿意到荒山野地消遣的极恋家园、极保守的女孩。假如非要外出的话,那么她总是要领他去很远的城里消费、闲逛,生怕什么熟人撞见似的。而这种机会真是少而又少,少得可怜。因此,他们的恋爱空间大部分只局限于一隅,所经历的路途也屈指可数。

        不管孟青这样那样,胸中充满诗怀画意的荆开来还是给自已的日后修成正果的恋人贴上了这样一个标签:她是一个不欣赏红色美人蕉,而只喜爱黄色美人蕉的女孩。这也叫萝卜青菜,各人所爱。

        如果说侯玉以红色美人蕉的火一般的激情抒发了一个热恋之中女孩的大胆、狂野和放纵,那么孟青则恰恰相反,她根据其性情选择了火的另一极作为爱情的制高点。因此,在鲜黄夺目的美人蕉高大稠密之林中,荆开来感受到的不是如同火红的美人蕉的大胆、狂野和放纵性情,而是内敛、约束和保守。黄色美人蕉亭亭玉立,树欲静而风不止却无可奈何。高风上天,低风入地,这儿四面皆墙,庭院深深,乃名符其实的避风港也。

        荆开来发现孟青是一个不喜欢如火如荼的红色美人蕉而只欣赏鲜艳夺目的黄色美人蕉的女孩之后,为了取悦她,他便将朱砂中学荒野后山上的许多身高、庞大的黄色美人蕉移植到自家的庭院中来。这些性情独特的木君也成了他娶那个青睐于它、钟情于它的女孩的本钱。

        为了尊重孟青选择,不做一个煮鹤焚琴、催花折柳、暴殄天物的无耻之徒,荆开来只在新婚之夜才一睹她的向来包裹得严严实实、守护有加的胴体。

        准确地说是在洞房的无边的黑暗之中,借助于特殊的视觉细胞,他才看到这个无法看清的胴体。为了让她尽到一个新婚妻子的责任,同时满足他这个饥饿的年轻男人的心愿,他可没少花心思。光脱掉她的外衣,他就哄了她个把小时,更何况胸中饱含一片赤诚请走她的贴身之物所花的时间呢。当时,她是那么紧张、恐惧、拘束,仿佛他的手是电源插头带着可以击伤、击毙她的电流一般。

        当她一边浑身战颤、左躲右散、收收藏藏、惊惊乍乍、过于敏感接受他的爱抚时,一边骂不绝口。

        “荆家的小子,是一个流氓!是一个玩弄妇女的大流氓!我要去告你!到公安局去告你!告你!告你!流氓!流氓!”当时她是这样对他骂骂咧咧的。

        “青,亲爱的!我爱你!我不是流氓,我是你的丈夫,合法的丈夫!”他小心翼翼、柔声细语地安慰她。

        “你就是流氓!是全镇最大的流氓!是全公社最大的流氓!是一个特大的流氓!我要告你!告你!告你!哎!哎哟!呃!啊!”她絮絮叨叨,骂个不停。最后也许是有了些许感应,产生了一定的冲动,她发出了各种各样的古怪的、含混不清的声音。

        “青!我可以吗?”他不敢随便造次,便问道。

        “呃!轻一点儿,我怕疼!”她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在她的娇嗔声中,荆开来犹如游龙戏凤。双手所到之处,不厌其烦,务必使这块宝地信服其真情实意、玉壶冰心。反反复复,下足功夫,终于一一摆平,使之柔和、温顺起来,不再像一个局外人一样忸忸捏捏、环曲生硬、胡言乱语、惊慌不安。

        当金风玉露突然相逢之时,她犹如湖面惊起一只孤鹜,猛拍着翅膀向高空疾飞。鹜飞霞起,真乃“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之佳景再现。可惜如此佳景,只是近了黄昏,不一会儿,天便“黑”了下来。天“黑”的结果是她因疼痛而呻吟不已,最终无法忍受疼痛,她便将他推于“马”下。

        如此粗鲁行为,一夜五回。每夜落红一片,三日后方才绝迹。

        因合法的婚姻而“破瓜”、失身之后,她天天长时间呆在卫生间里沐浴,仿佛要洗去一个少妇的原始经历似的,也犹如向自已的亲爱的男人发出了一道诏书他绝对是天下所有憎恶男人的女人所封的臭男人一个。

        不仅如此,她的嘴巴似乎也经“新婚”的妙手点石成金,开了窍。在落红绝迹之后,她竟然满脸严肃地向他颁发了自已的家规、“国法”:“我已经不是黄花闺女了,为了嫁你,我成了一个打了折、掉了价的少妇!从此我要相夫教子了,不会再过上从前那种‘一人吃饱,全家不愁’的自由自在的单身生活了,除非你逼我,要我回到过去。我是不会主动回到过去的。就算人回了,心也回不了,更不要说身子了,你说是不是啊?所以希望你以后好好地珍惜我,认真地照顾我,真心地对我好,不要做一个始乱之、终弃之的负心汉、薄情郎!如是那样,我为你失去的一切多不值啊!而我为你遭受损失又向谁讨呢?希望这些日后都不要发生,你敢向我保证吗?!你还要向我保证:假如你发生移情别恋、破坏家庭的丑恶事件之后,你得听凭我全权处置!”

        闻言,荆开来不得不信誓旦旦、赌咒发誓一番。

        对于那珍贵的落红,荆开来是这样处理的:将之分散之后埋于黄色的美人蕉根下。以之守护一个洞房秘密,助长其娇媚可爱、风姿绰约、潇洒不群、鲜艳夺目之性,向其灌输风情万钟、风流人生、春花秋月、及时行乐的理念。

        夫妻生活如帆船一样航行在人生的江河之后,各人的性格便如江浪河花一样展现在彼此的眼中。这是最直接碰撞的产物,生动而自然。

        婚后不久,荆开来就发现了妻子的性冷淡,感觉到了她的洁癖,还明白她绝不是一个豁达开朗之人。她总是认为他生情下流,并且一直怀疑他与侯玉或者别的什么女人曾有过丧风败俗的鬼事儿。

        因此,和她做一次爱总是很难。她一会儿说子宫痛,一会儿言怕生孩子怕怀孕;一会儿骂他粗鲁,一会儿嫌他脏臭;一会儿因生各式各样的闷气予以拒绝,一会儿要他去找别人。等等。

        尽管如此,但是荆开来还是对老天爷赐予他的这个妻子充满了感激之情。因为,在他这个封建、守旧、古板、传统的妻子身上,他得到了一个所有男人梦寐以求的东西,并且通过拥有这个宝贝而获得了让他们感到特别伟大的尊严。此种宝贝,不仅让人的灵魂得到美好的滋润、调理、安慰,而且使人紫风东来,瑞光充斥,吉祥环卫,福气相随,就连户外院中的植物黄色的美人蕉也获益非浅。它们得到其所施之爱后,汲取其营养,饱受其熏陶,日积月累,便获得了出神入化的气质。此种气质惟天上花神方有,人间十分难得一现。

        至于蹲在她的“被秋霜覆盖的原野枯草”之上的一对圆圆的、团团的、柔柔的、软软的、温温的、暖暖的、娇小的、光洁的、精致的、玲珑的“玉兔”也是他至爱的宠物。如果没有它们让他痴情、让他眷顾、让他怜爱,那么他的一生的版图也许就是不完整的,他的无比精致的、美仑美奂的“金笼”、“宝匣”可能不免空荡荡的,十分孤独而寂寞、空虚而无聊。

        还有当她平卧着并且彻底地舒展之后,他在她身上饱览的春寒乍去的诸多的独特的秀色,领略的可能只属于她的种种珍宝,这些都是令人难以忘怀的。例如,她的腹下袖珍的土丘、沙岗之上下的疏密有致、如天边雁行的“风流芳草”,还有她那略嫌肥胖的腹部真如可以让人在野外美美地露宿的一只口袋。据说德国人侵占苏联时就携带了类似的袋子以之过冬。它们和其它秀色、珍宝一样给了他巨大的刺激,使之兴奋不已,并且让他快乐时忘我、感动后激动、安慰中满足。

        总而言之,一想起妻子孟青,荆开来便会想起唐人钱羽那首名叫《未展芭蕉》的名诗:

        “冷竹无烟绿蜡干,芳心犹卷怯春寒。

        一缄书札藏何事,怕被东风暗拆看。”

        他的孤僻、守旧、冷淡的妻子也如那未展芭蕉的绿蜡之干紧紧地包裹身心,心事多多,心事重重,生怕被哪个坏蛋无情地伤害似的。也仿佛恰似未展芭蕉的绿蜡之干的黄色美人蕉的挺立的青青的茎儿。与未展芭蕉的绿蜡之干不同的是,这儿不仅笼罩着春寒,包裹着冷淡,

        远离着烟火,而且在它的顶端聚生了一些天生丽质、盘旋了不少冷艳的芳魂、散发许多具有独特的芬芳、馥郁气味的亦真亦实、亦仙亦凡的花朵儿。

        这就是荆开来的妻子,一个平凡而独特的妻子。一个结婚三年之后才给他生下一个宝贝儿子,并且因生产时产生的巨大的疼痛而后怕,从此再也不肯替他生第二个孩子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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