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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动手就打


钱广师徒忙得不可开交,夏二红哪敢找他们说话,且那个手指白胖的女闲人无论他想从哪个方向接近他而她则总是用屁股对着他,不给他说一句话的机会,于是,他就往那两个等待铁器正在下象棋的人身边凑,当一个“观棋不语”的真君子。

        夏二红看人下象棋时,阿风、阿颂、阿雅三个孩子在芦席棚里玩了一会儿之后,便去棚外看大头车子。一辆又一辆的大头车子一起一伏、左拐右转从他们面前的高低不平、回环曲折的石子路上疾驰而过时,三个孩子便怦然心动,羡慕不已。说真的,他们从没有坐过这些非常漂亮、威风十足的蓝色大头车子,也没有去过它们的目的地三江口,更没有去过它们前往目的地时必须经过的一座千年古镇谷阳镇。这一座名叫谷阳镇的千年古镇,自古至今,一直是“南北要冲,咽喉之地,兵家必争,交通衢处,商贾如云”,是一个名符其实的山外繁华、天上人间的世界。这样一个好去处是那些曾去过这儿的人骄傲的资本,吹牛的本钱。有些心高气傲的口才出众者,每当他们添油加醋、神乎其神、唾沫横飞、刻意炫耀、自吹自擂、大吹特吹这一座古镇时,在那些从没有去过这儿的人眼中,它便成了一座神镇、仙镇、洋镇。因此,这样一座古镇便成了难得外出的山里人延颈鹤望、举踵神往的地方,男女老少概莫能外。除非他们是正常人的反义词。

        临近中晌,钱广终于将十几根秃头铁钎打好。那两个下棋的采石场工人取走铁钎后,他便和夏二红闲聊起来。而此时他的徒弟依然在忙碌,收拾铁器,清理炉灰。

        “老夏啊,你说你解放前苦,凭良心讲,你有我苦啵?”钱广咧着嘴笑着说道。“俗话说‘世上三行苦,撑船打铁磨豆腐。’叫你天天围着火炉挥臂抡锤尤其是三伏天你能受得了啵?”

        “你是身子苦!我除了身子苦之外还有心苦!我的妹妹夏七香十岁的时候,不是被夏忠明放的狼狗咬死了吗?!”夏二红由于抽了钱广发给他的一支上海“大前门”香烟,所以说话的语气比较温和、还算客气。

        “你心苦,我的心就不苦啦?”钱广说罢,狠狠地瞥了坐在芦席棚边望呆的那个手指白胖的女闲人一眼。这一位女闲人是他老婆姚泽玉。

        想不到的是,那个女闲人耳朵极灵,可谓耳聪目明,她立即以眼还眼,回击一瞥。眼神中充满恼怒、蔑视、鄙夷、狂妄、狠毒。

        她的眼神刚到,钱广便深深地低下了头。

        钱广所说的话夏二红心知肚明。关于他老婆姚泽玉的闲言碎语他已有所耳闻。

        在乡下,尤其是在大山参天、山外有山、山重水复、小河匝地的夏家庄,一个年轻漂亮、身材苗条、皮肤白皙、面目姣好、丰满迷人、阿娜多姿、超群绰约、风骚诱人、下流浪荡或者其他美质、特质的女人一生总是要有一些故事发生。至于她们的闲言碎语、飞短流长则是层出不穷、活灵活现、真真假假、以假乱真。

        钱广低下如同长圆的冬瓜一样的头颅时,他的傲慢自大的老婆则抬起又白又胖的方圆的脸庞。

        这一对夫妻从外表来看,实在反差太大。钱广又黑又瘦,像一个刚果人,而他老婆姚泽玉则又白又胖像一个法国人。如果拿一个现实生活中的人来举例的话,那么钱广有一点儿像大明星葛优,而姚泽玉则与发福的女明星蒋雯丽有一定的可比性。

        钱广夫妻反目,双方均一言不发,而他的徒弟手脚勤快,只顾忙碌,这时夏二红感到特别的别扭、难堪、孤独。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正当他坐立不安、心神不宁之时,采石场场长夏进强在芦席棚外闪了一下,便离开了。

        夏进强出现又离开,姚泽玉心领神会、转嗔为喜,跟着他离开了铁匠铺。

        俄尔,夏进强折了回来。他径直走到夏二红面前,发了一支“牡丹”牌香烟之后礼貌、客气地说道:“是夏叔叔啊!刚才我没看清,对不起噢!中晌你就在大食堂吃饭吧,你就说是我安排的!我马上去三江口核实石料吨位,中晌就不陪你了!”

        “谢谢大侄子!谢谢大侄子!”闻言,夏二红激动得一时说不出其它话来。

        望着这个脸庞黑红面貌如同南非总统祖马的三十八岁的大侄子离去的背影,夏二红恨意暂时消失,代之友爱、关怀。

        夏进强上了蓝色大头车子之后,钱广急冲冲地跑出芦席棚外吐了一口唾沫。吐罢,他气咻咻地骂道:“什么东西?!”

        不用说,他在车头驾驶室里看到了他的老婆姚泽玉。只不过他老婆姚泽玉没有像其他上车的大多数女人一样坐在副驾驶座位上,而是坐在双排座后排驾驶员后面的坐位上。今日,他老婆姚泽玉想搭场长夏进强的便车去谷阳镇买蚊香、肥皂、芭蕉扇、花露水、木屐等夏季生活用品,他是没有理由、办法阻止的。

        既然场长已经下令,那么夏二红便可理直气壮地当一回采石场大食堂的贵客。为了证明他不是一个前来蹭饭的无赖、痞子,他就跑到钱广面前伸手拖他一道去吃饭。他这样做的目的另外还有二个,一可以趁机向其开口求其帮阿雅打一个铁雀雀,二可以完成自已内定的悲悯其人、同情其人释放一定数量的心理能量的使命。

        有酒喝,有饭吃,钱广岂能错过?但是他不是一个简直、老实、随便之人,别人只要一呼一喊,他便像馋狗、馋猫、馋痨一样跟着跑、跟着走、跟着秋,他故意矜持、躲避、推托,目的是堵人嘴巴,免遭人说一些难听的闲话。

        夏二红不依不饶,钱广无法,只得在从缸里打了一盆清水、抹了身子、穿了一件半新不旧的白布汗褡子、戴了一顶新草帽之后随他去了采石场大食堂。和他们一道去大食堂的人还有钱广的徒弟“马骡子”,以及夏二红带来的三个孩子。

        夏二红等人成了大食堂的坐上客,手脚勤快的林学琴热情、周到地为他们服务。她一早搭大头车子从谷阳镇买回来的猪肉、大鲢鱼、烤鹅、咸鸭蛋、鸡蛋以及茄子、四季豆、豇豆、胡椒、西红柿、莴笋等优等荦蔬菜经夏忠寿白殿风之手烧熟之后被她陆续地端到大食堂新房屋包间内。这一顿中饭没有上海人和本地大小干部参加,夏二红等人吃起来格外自在。连一向眼睛朝上、世故狡猾的夏忠寿也放下了架子,甘愿和这些老弱障残、“土牛木马”打成一片。这也得多亏另一种裙带关糸。

        天气越来越热,屋顶的大吊扇越转越快。洋河大曲一瓶不够,夏二红、夏忠寿、钱广均是喝酒的好手。“马骡子”也想喝,资格不够;林学琴是巾帼女流,做人讲究。他们两人收敛豪性,不敢放纵,有所保留。

        “今天,你们这样招待我,是乌龟吃小麦太浪费了!”夏二红在感动之余喜欢唠叨这一句话儿。

        “夏大大啊,你年年开‘三干会’,天天做忆苦思甜报告,你是贫下中农的代表啊,在采石场大食堂吃一顿饭算什么呢?又不是白吃他们的,过几天采石场要请你做忆苦思甜报告呢!”钱广总是这样反复安慰他。

        “吃吧!吃吧!场长不点头哪个敢让你吃啊?!你是贫下中农的代表也好,不是贫下中农的代表也好,哪个管你这个啊?!”夏忠寿每当听到夏二红说了那一句话之后,忍不住时便皱着眉头、很不耐烦地这样教训他。

        “阿哟!夏大大,你也太客气了!我陪你喝一杯!”林学琴闻言,经常产生冲动,笑嘻嘻地站起来举杯敬酒。

        三个孩子则如三个饕餮的小鬼,恨不得把盘子、碟子、碗儿也吞进嘴巴、吃到肚里。尤其是阿颂,简直是饿死鬼投胎,不仅吃相吼,而且难看极了。虽然如此,但是他吃下的东西却没有年长他二岁的哥哥多。阿雅看起来也是馋相十足,但是他吃的东西却最少,吃相也比雷家兄弟文雅多了。

        吃着、喝着,成人们自然聊起了夏二红今日来此的目的。当林学琴得知钱广不愿意为了欺骗阿雅而替他打铁雀雀时,性格泼辣、野蛮刁钻、

        热情豪放、助人为乐的林学琴便去揪他黑中带红、鲜艳夺目的耳朵。

        “钱广,你打还是不打啊?!”林学琴揪住钱广的耳朵不放。

        “打那个东西有什么用呢?!谁肯和它搭容呢?!”钱广痛得呲牙咧嘴。

        “搭你妈的头啊!”林学琴笑着骂道,“我只问你打还是不打?!”

        “你跟他是什么关糸啊?!”此时钱广的表情未变。

        “我跟他没有任何关糸!但我祖宗林惠贞和他祖宗薛诗华曾经爱得死去活来,就冲这一点我就要帮他!”林学琴振振有词,理直气壮。

        “就像我们两个谈对象时曾经爱得死去活来一样?!”钱广一副油嘴滑舌的模样。

        “谁跟你谈过对象?”林学琴羞得满脸通红。酡红映出羞色。“你油嘴滑舌,我撕你狗日的B嘴!”说罢,她便用一双手上的细长、有力的手指去扒拉他的嘴巴。

        “啊呀!啊呀!”钱广疼得大叫。

        “打还是不打?!”林学琴笑着问道。

        “打打打!”钱广终于答应了她。

        “这还差不多!”说罢,林学琴放开了他。“这才像一个人!”

        俗话说“千里搭长棚,没有不散的筵席。”“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之后,这一桌人,说话的说话,喝茶的喝茶,剔牙的剔牙,收拾的收拾,扫地的扫地,玩耍的玩耍。

        正是酷暑季节,吃过中饭,许多人习惯于睡一会儿午觉,休息休息。在坐的四个大男人、三个孩子、一个妇女也不例外。夏忠寿在老房屋堂屋两张条凳上睡,钱广和他的徒弟睡在刚才吃饭的崭新的黄色大圆桌子上,夏二红和三个孩子则被林学琴按排在新房屋堂屋地上睡。当然喽,地上不是没有东西,而是铺了一床竹蔑凉席。这一张五尺大床的竹蔑凉席是她这个年轻的小寡妇的。一老三少睡了林学琴的竹蔑凉席,导致她无席可睡,精力旺盛的她一个中午都坐在老房屋后门青石门槛上倚墙煽芭蕉扇。

        约摸二点半钟的时候,钱广的徒弟“马骡子”起来洗脸。他行动的声响惊动了竹蔑凉席上的一老三少。他们跟着他陆续爬起来。唯有钱广依然鼾声如雷,一动不动。“马骡子”洗完脸之后,便肩披湿毛巾、头戴破草帽去铁匠铺,准备干活。而此时,一老三少则坐在竹蔑凉席上眼巴巴望着屋门这是通向钱广所在的地方的门儿。

        约摸三点半钟的时候,早就睡醒的钱广躺在大圆桌上闭目养神,哼哼唧唧,依然不肯起来,这时,忍无可忍的林学琴跑来揪他的鼻子。

        “钱广,你这个懒人,还不起来干活?!我第一次求你,你就跟我玩片儿汤?!”林学琴鼻子、嘴巴、眼睛拧在一起,装着发狠的模样。

        “啊呀!啊呀!谁呀?!”钱广一脸的不乐意。

        “是我!你认不出来?!你装死!快起来!不然我用凉水泼你!”说罢,林学琴便丢下他的鼻子,去捏他的嘴巴。

        钱广嘴巴被捏,喘不过气来,无法,只好起来。钱广洗过脸之后,想坐在不久前夏忠寿睡过的一张条凳上发一会儿呆,见状,林学琴不让。她硬是将他押出大食堂老房屋之门。

        钱广出门后,一老三少尾随其而行。一行四人不紧不慢地朝铁匠铺走去。

        钱广此人性格虽然复杂既具有猪八戒多吃多占的性格,又具有沙和尚质朴无华的风格;既具有孙悟空的桀骜不驯品质,又具有各色大魔小妖的神头鬼脑、诡诡道道、大奸大滑、小奸小促的特点但是他的打铁手艺是有口皆碑的。俗话说:“打铁还要自身硬”、“生铁补锅,本事拿钱”,这些对于他这个能工巧匠来说,自然不成问题、不在话下。

        钱广到了铁匠铺之后,正如俗话形容的那样“铁匠店开工动手就打。”由于吃饱喝足、精力充沛,且通体舒畅、心情愉快,他边打边哼起了小调。

        “打铁哥哥苦哀哀哟,半夜三更哟爬起来;一年四季火炉烤哟,又穷又黑哟无人睬;姣姐姣姐哟我心爱,嫌贫爱富心难买哎;我爱姣姐刚开口哟,一个巴掌打上来”

        敲打、淬火、回火,再敲打、淬火、回火,反反复复,一个半小时后

        钱广终于打成了一个铁雀雀。它的底部周长和一支金星钢笔的笔套差不多,而长度只有它的一半大。形状则如一枚步枪子弹头儿。为了使这一个铁雀雀不至于遗失,他独具匠心,在它的空心底部凿了两个小孔,这两个小孔可以穿针引线,糸上麻绳、皮筋或者其他绳子。糸上绳子之后,这个铁雀雀可以挂在颈子上,也可以拴在裤腰带上。令人叫绝的是,他把这个铁雀雀做成了另类的小叫叫,只要从其底部一吹,卡在暗室中间的铁弹子就会滚动,而气流则从它的一侧流动到外头。制作这一个铁雀雀的材料取自于大头车子的一块钢块弹簧。这一块钢块弹簧是他从公社汽车修理厂问好朋友要的,本来准备用它打几把既锋利又耐磨损的菜刀。

        钱广为了取悦于林学琴,他并没有直接将这一个铁雀雀交到夏二红手上,也没有物归其主,而是拿到大食堂让她过目、检查、验证。伸手接过这一个份量不轻的铁雀雀之后,林学琴首先红着脸吹响了它。吹过之后,她反来复去地把玩它。玩过瘾之后,她便到自已的宿舍找扎头发的皮筋。塑料皮筋太粗,穿不过去,而针钱又不结实,她一时急得无计可施。在钱广的提醒之下,她跑到外头,从树枝上剪下一截凉衣服的细铁丝,拴好之后将之挂在了阿雅的颈子上。望着阿雅挂着铁雀雀的模样,她的脸上始终挂着笑容。这些笑容的内涵不一。有的天真烂漫,有的意味深长,有的晦涩古奥,有的凄凉悲伤,有的木讷彷徨,有的黯然神伤,有的如痴如狂

        时候不早,夏二红对钱广、林学琴千恩万谢之后告辞。三个孩子也是一副感激不已的模样。尤其是阿雅,仿佛金瓯已复,漏天重补,噩梦已去,童心复得。此时他和阿风、阿雅两位哥哥一样开心、无忧。当然喽,一老三少也少不了对为他们付出辛勤的劳动的夏忠寿表示一番感谢,并且出于礼貌和其道别,邀请其去家中做客。

        回去的路上,酒劲尚未消失的夏二红一会说一会笑,搞得三个孩子常常莫明其妙。也许孩子们确实累了,无心破解他的言谈举止,便由他去。四人到达花儿草田边小路上时,他老人家突然口吐焦大式的谩骂,如同一个愤世疾俗的老先生一样。

        “男盗女娼此话一点儿不假啊!狗日的夏进强霸着钱广老婆姚泽玉不放,B养的钱广只图他的好处,不去上面告状,反而为他让床。你玩我老婆,我就去玩别人的老婆,一比一,扯平了!他妈的都是些什么货色啊?!奸夫淫妇,男盗女娼!狗屁!驴种!”路边没有一个行人,花儿草地里阒寂空旷,远山近水悄然无声,谁能听到他的国骂、牢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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