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借酒装疯

我知道，此时在不远不近的地方一定有暗卫在盯着我，月儿并不怕我趁机逃跑。心中不由的冷笑，之后摇了摇头，劝自己别再自寻烦恼。

        前方花影晃动处，似乎有一抹身影，大雪之下，却看不分明。好奇心起，于是我又走进一些，突然听到一身冷喝：“谁！”

        听着声音颇为耳熟，不由得一叹，便要转身离开，恰巧他此时转过身来。我来不及抽身，被他逮个正着。于是坦然看向他，不冷不热得道：“是我。”

        他眼眸一眯，遮住了眸中的寒光。我心中一动，忙道：“我本想趁着雪景赏梅，没想到你在这里，不打扰你了。”

        说着便要转身离开，谁料他道：“慢着。”

        我不由得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只等着看他说些什么。

        半晌，他淡淡道：“既然来了，就陪我呆一会儿吧。”

        我不语，却还是走回了他的身边。此时，月儿正走过来，见到我身边的人，明显一惊，忙跪下行礼，口呼万岁。沈风神情冷淡，也不叫她起来，不知目光落在何处，只看得出似是没有焦距，该是陷入沉思之中。我心中不忍，便悄悄扯了一下他的衣袖。他猛然回身，顺着我的目光看过去，俊眉微蹙，淡声道：“起来吧。”

        月儿忙叩头谢恩，这才起身向我道：“姑娘，酒已经暖好了，现在是不是过去亭中？”

        我点点头，又看了沈风一眼，见他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便笑道：“是月儿心细，说如此赏梅会受不住寒气，便暖下了酒，皇上有没有兴趣饮上一杯？”

        原也是客套，却不想他点了点头，率先朝亭中走去。我也不便说什么，只好随他去。这亭子周围用厚厚的帷幔围住，四周又点上了炉火，是以在此既能赏梅赏雪，又可煮酒小酌，看看沈风，心中暗叹皇家中人果真懂得享受。

        月儿侍奉着沈风落座，又过来扶我，我早自己捡了沈风对面的位子坐下，对月儿诧异的目光选择视而不见。月儿摆上一些点心和零食，乖巧的笑道：“皇上，姑娘，这些点心是御膳房刚刚做出来的新花样，还热着呢，尤其这梅花糕，正是用这林中的梅花蒸出来的，空腹喝酒伤身，就着这梅花糕再来品酒赏梅，那才是人生一大乐事。”

        我听了不由扑哧一笑，调侃道：“月儿天生就有这样一张巧嘴吗？”

        月儿面上一红，羞道：“姑娘别拿奴婢说笑了。”

        沈风突然淡声道：“你下去吧，有事再叫你。”

        月儿忙敛神屏气，恭敬道：“是，奴婢告退。”说完施了一礼，方才退着离开。一时间，亭中便只剩下我二人。我也无心理会他，从碟子里拿起一块梅花糕，轻轻的咬了一口，果真是香甜可口，唇齿间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梅香，不尽胃口大开，一块吃完，又拿起一块。不经意间抬眼，见他正一瞬不瞬地看着我，便笑道：“你不尝尝吗？”

        他拈起一块，咬了一口，眉头微微的一蹙，却又重新放下。我淡淡一笑，想他向来不喜欢这类甜食，不以为意，自顾自吃得高兴。心头一丝莫名的情绪划过，想起那年元宵，我贪吃汤圆，被拓远骂，他也不喜欢甜食，似乎只是象征性的吃了一个而已。想起来，唇角不由地悄悄浮上一丝浅笑。

        一抬头，正处上沈风带着研判的目光，忙收敛心神，替两人斟上酒，端起自己面前的这一杯，向他举起来：“要不要喝一杯？”

        他一瞬不瞬的盯着我，我嘲弄地笑道：“你还怕我在酒中做手脚吗？”

        他星眸半掩，缓缓托起面前的酒杯，接着一饮而尽。我莞尔一笑，轻轻的抿了一口杯中酒。却又不禁想起那年中秋，楚晴赠我一坛桂花酒，本想与康儿痛饮，却不想被拓远捡了便宜，而我竟然毫不设防地就在他的面前喝醉了，出了丑，惹了祸。低叹一声，垂下眼眸，掩住眸中的落寞。可是骗得过别人，却瞒不过自己，心尖隐隐的抽痛，呼吸也有些凝滞。

        忽然听他幽幽开口道：“这片梅林，是我母妃最爱的地方。”

        我一愣，方想起适才见到他时他似乎正在发呆，对于我的意外闯入也是感到吃惊，那一瞬他的眸中尚有未散去的忧伤。我心中一动，却是不动声色，把玩着手中的白玉酒杯。只怕我稍有异动，便打扰到他，让他重又设起心防。

        等了半晌，却再听不到他开口，抬眼看他，却见他正在一杯接一杯地喝酒，我从没见过他这样的神情，相伴六年，我只是他悉心培养的一枚棋子，他只是救我并利用我的主子，我们之间的关系冷漠而疏离。我从没想过，有一天，我们会坐在一起饮酒赏梅。而他，竟会流露出如此脆弱落寞的神情。莫名的，心中泛起微微的酸楚。

        我按住他正在倒酒的手，接过他手中的酒壶，盈盈笑道：“就这一小壶酒，你都喝了，我喝什么？”

        说着替他斟上一杯，又将我那一杯蓄满。

        他突然轻笑一声，我不禁一愣，诧异地看向他。从没见他笑过，相识这么多年，从没在他的脸上看到过任何表情，此时看到他的笑，虽极浅，却如冰川上滑过一抹灿烂的阳光，竟灼痛了人的眼。我心中一动，不假思索的开口道：“你竟然也会笑啊！”

        他又是一笑，眼中笑波微漾，看得人心底也泛起涟漪。我忙收敛心神，笑容也淡了。

        “董笑容，我曾经以为，你会是我培养出的最出色的细作。”他笑容淡去，但语气和缓，并没有责怪问罪的意思。

        我哂笑一声，没有作答，反而问道：“交涉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他眸光一闪，适才的温柔之色已经敛去，恢复以往的冰冷。他举杯饮下，睨我一眼，道：“怎么，心急了？”

        我也大方承认，毫不隐瞒，点点头道：“是啊，我在这里心急如焚，度日如年。”

        “哼。”他重重的放下酒杯，脸色一沉。

        我也不以为意，手执白玉雕花酒壶，又为他斟上一杯，掂掂酒壶，扬声道：“月儿，再添一壶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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