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缘起
八月天燥似流火，西苑内的芙蓉花开得正娇艳，大片的万寿菊甚是好看，奇石交叠成影，假山四周一泓清泉清澈宜人，西苑虽没有东苑林荫成影般的气派，却修得格外雅致，感觉阵阵清凉，让人流连忘返。
莫小萤脱了外面罩着的百花织锦袄，只穿着贴身的白色襦裙，钻进了假山里面，寻了一处隐蔽的阴凉处坐下，在这狭小安静的地方，她反倒觉得心中安宁。
凉风阵阵，刚刚有了些困意，却听到外面传来女子的说话声。
“想当年华昭仪艳绝后宫，初进宫时也就封了个美人，皇上亲政后才封的婕妤，去年太后开恩，才晋为昭仪，就连如今颇得圣上欢心的宁淑媛初进宫也不过是个才人，可这个梅婕妤不知什么来头，未进宫便先有了封号……”
“谢美人有所不知，这梅婕妤可是策王的亲妹妹，当今太后的亲侄女，怕是就连华昭仪和宁淑媛也得让她三分呢！”
虽说声音婉转动听，谈话的内容却让人觉得并不舒服。
“哼！先有姚太宰的女儿华昭仪，后有宁太尉的女儿宁淑媛，策王外戚封王，本就是前朝都未有的荣耀，现在又来个梅婕妤，无非都是仗着家世，我倒听说自那华昭仪进宫后皇上却从未在她宫中过夜，反倒是宁淑媛，最近皇上常常去她的玉梧宫呢！”
“谢美人留心这话可是华昭仪的大忌，只是最近苏才人倒跟宁淑媛走得颇近，咱们还是靠着华昭仪这棵大树稳妥些，毕竟姚太宰乃是朝中三公之首，听说在朝堂之上就是皇上对太宰也是言听计从呢！”
“唉！可惜你我进宫这么久，竟然连皇上的面都甚少见到，这时日未免苦闷了些！”
“说的也是，以姐姐的姿色，未必输给那华昭仪，只盼有朝一日若能封个贵妃，妹妹便心愿足矣！”
“若真有那么一天，姐姐定当提携妹妹一起承沐圣恩！”
“如此说来，妹妹当真要谢谢姐姐了……”
莫小萤听着这青天白日里说着这样阳奉阴违，假心假意的话，满心的厌恶，但又克制不住好奇心，想要看看那说话的谢美人是何长相，刚伸出半个头去，只听到假山前的泉水里咚的一声，泛起一片水花声。
“啊！！！”女人的惊呼声在白天听来也颇为刺耳，那谢美人想必是有些恼怒，却又担心刚才的话被旁人听了去，声音中带着一丝抖动：“大胆！什么人在那里，竟敢偷偷摸摸听别人说话！”
“姐姐！倒不如上前去看看！”另一个声音明显也发着颤，脚步却分明向着假山方向来了。
糟糕！若是被她们发现我在这里，岂不麻烦？
莫小萤见状，压着嗓子轻声学了一声猫叫，又用手拨了拨草丛，发出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接着又弓起身子偷偷向假山里面退了几分。
“原来是只野猫，姐姐多心了……”
“嗯……算了，此处说话不方便，还是快走吧……”
听着她们的脚步声渐渐远去，莫小萤才稍稍松了口气，慢慢从里面爬了出来，刚舒展了一下筋骨，却听见一阵笑声从假山顶上飘了下来。
“好一只懒猫，竟躲在这里！”分明是个男人的声音，而且带着几分讥讽。
“什么人？”莫小萤刹时警觉起来，退后几步，望着假山顶上。
只见假山顶上一抹青影纵身跳了下来，稳稳站在莫小萤的面前。
天青色的寻常服色，却故意用一把乌木白纸扇打开挡住半边脸，只露出一对眼睛饶有趣味的盯着她，微微笑道：“你不如猜猜看我是何人？”
“我看倒不如大叫几声，多叫一些人来一起猜可好？”莫小萤挑了眉头，抱起百花裙狠狠瞪了他一眼，打算转身就走。
“你是哪宫的女史，竟然如此无礼？”扇子却微微动了一动。
“你身为内官竟然偷听妃嫔们说话，这难道算有礼？”莫小萤转身瞥了他一眼。
“你……你是从哪里看出我是内官的？”扇子后面的声音似乎有些激动。
“这里是西苑禁地，除了皇上以外的男子谁敢肆意走动，你说你不是内官，难道还是皇上不成？”
“刚才她们说的话，你也听到了？”他突然话锋一转，问了她一句。
“这种闲话，如同市井流言，与我何干？”莫小萤嗤之以鼻。
“我看你倒颇有几分姿色，若是能讨着皇上欢心，封个美人倒也不错！”他的语调中带着几分戏谑，却让莫小萤越发的火大。
“哼！谁想一辈子守在这金牢笼里，富贵荣华，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金牢笼！好一个贴切！那若是让你来选，你想要什么？”
莫小萤听他口气似有感触，想到自己一路辛苦追到王城，却深陷皇宫，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说道：“人生苦短，若是生平得一知已，落尽繁华又有何不可，只求一个心安！”
“落尽繁华，只求心安……”扇子后面竟然传来一声轻叹。
“你叫什么名字？是哪个宫中的？”只见那把扇子轻轻收起，露出一张清雅如月的面容来，眸中如墨，神情不怒自威，此时竟然带着些动容。
这张脸，不正是当今皇帝萧天璇么？
莫小萤那夜虽然只见了他一面，但毕竟他那样的容颜和天威还是很容易便让人记住的，只是没想到那般刻薄的人，竟然此时会出现在这里，而且他似乎并没有认出她是谁来。
那天她脸上堆着的厚厚的脂粉，只怕就算是师傅，也认不出了吧！
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萧天璇，莫小萤心底慌乱却只能故作镇静，想来是自己身上穿着贴身的白襦裙，他大概以为自己是个宫人而已。
“刚才投掷石子入水惊吓了谢美人的便是你吧！小小内官，胆子倒不小，跟你在这里扯了半日，我要回宫干活去了，你也回去伺候吧，莫再闲话！”
她心里呯呯乱跳，胡乱便朝西苑外跑去，却未留神百花织锦袄上挂着的玉坠儿掉在了地上。
萧天璇望着她似受惊的小兽一般急奔而去，反倒浮上一丝笑意，低头望见地上一枚小小的翠玉如意坠儿，伸手拾了起来，晃了几晃，脸上的笑容渐渐明朗。
夜色宜人，太极殿内灯火通明，轻音袅袅，雅乐浅奏。
萧天璇端坐在正中，举杯交错间眼角扫过两旁，衣冠奢华，满目锦绣，尽是当今南梁权贵，姚太宰和宁太尉分别坐在左右两旁，太傅刘枢正与一旁新上任的司空叶南之低声交谈，叶南之脸上淡然，却看不出心思。
听闻北齐新帝宇文昭是个极有手腕的人物，不但从皇叔手中夺权，更加清扫朝中阻碍，虽有策王驻守雁门郡，但连年战乱，国库匮乏也是不争事实，此番北齐主动提出和议，不过是缓兵之计，却也给了他一点时间，一眼望去，这朝堂之上都是太后的亲信，如今他亲政已有两年，也到了该重整朝堂的时候了。
“皇上，您前几日给的玉坠儿查清楚了……”萧天璇的贴身太监荣宝轻轻凑上前，俯身在他耳侧低语了几句，只见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浅笑，眼神扫过堂下一干权臣，却打量着荣宝身旁那两个随侍小太监身上的青蓝服色，伸手抚了抚下巴，说道：“去给我弄身内官的衣服来……”
“皇上！这可使不得，您怎能穿……”
“此事不得张扬，只准你和玄影暗暗跟着就是！”他眼中闪过一丝促狭，微微笑道：“去鸾凤殿！”
https://www.dldwx.cc/xs/7968/44402179.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dldwx.cc。都来读手机版阅读网址：m.dldwx.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