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节:各人的思绪

众所周知，一个典型的军事防御体系通常由包括有「警戒」「警告」「破坏」三个部分的一系列相互呼应又系统化，所有单位各司其职又浑如一体的人员安排和战术部署构成。

        如何合理地在紧迫的时间之中部署好手头的兵力一直都是对每一位指挥官的一大考验，毕竟在真实的战争之中，同时拥有充足的时间和充足的兵力的情况少之又少。

        因此依照一个成熟的、经典的战例模范，只修改少数细节来部署军队的行为相比起在紧迫的时间之中思考劳什子创新战术而言，显然要可靠稳妥得多。

        ——那么进入详细剖析。

        在通常的防御体系之中，布置在最外围的便是属于「警戒」这个部分的机动性力量，我们可以把整个防御体系想象成是三个圆圈，最外层直径最大覆盖范围最广的便是通常由轻装骑兵担当的警戒部队。这支部队不会和敌人直接交锋，在发现敌人的第一时间他们就会选择避其锋芒，之后使用各种方法通知身处最内层的大本营方面。

        而在它之内，第二个圆圈所代表的，则是相对来说要更加靠近大本营的「警告」的部分，游历过大陆的人们通常都有遇到某领省或者国家军队在关键路口排查的这种经历，这些人在军事意义上便是属于用以警告、警示的部队。

        在关键部分把关，排查出心有不轨之徒。甚至只是存在于那里，就是对这些破坏分子的一种很大的威慑——而且比什么都更重要的，当你接近到这由警告部队组成的第二道防线的时候，你通常早就被最外层的警戒部队盯上，并且报告给大本营了。

        而如果你至此仍未退缩，一心一意做出点什么破坏的话——最后朝你袭来的「破坏」部队——正如同它的命名一样——就不会再是单纯地盯梢和检查了。

        在如同奥托洛这个级别的人类帝国之中，担当这最后一道防线的无一例外都是重装部队。飞龙骑兵；地龙骑兵；重装骑兵；重步兵，视来犯之人的规模从小队到整个军团，在敌人接近大本营之前出动以强力攻击彻底毁灭，这就是「破坏」部队所负责的任务。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这种搭配所适应的仅仅是日常警戒的模式。在萨妮娅她们眼下这种明显知道敌人会来犯并且已经派遣军队包围了目标地点的情形，三层的防御体系本身虽然没有变化，但其内容和先后顺序却有了很大的不同。

        首先是被布置在了最内层作为实际上应对恶魔时先锋的警戒部队——它由全副武装的奥托洛正规军骑士；残存的圣殿骑士；正规军法师以及佣兵团精锐组成，作为整支军队最敏锐的感官而存在——但也并不止于如此。

        这支部队位于相对而言最靠近那个仍旧在不断消逝同时又新生的空间窗口的位置，由对恶魔敏感的圣殿骑士和对魔力反应敏感的正规军法师作为它的‘眼睛’，而数量更为庞大的正规军骑士和佣兵团精锐则是进行第一阶段防卫的主力部队——并且在两位优秀的少女指挥官丰富的经验下，这支最外围的部队保留了‘警戒’部队最优秀的一个特点——机动性。

        配备了绝大多数残存马匹的警戒部队始终保持着小幅度的随机路线巡逻前进，一来这能够令部队成员保持冷静和警惕性，二来持续的小幅度机动避免了恶魔来袭的时候被在原地打个措手不及全军覆没。

        当然考虑到马匹和人员的精力问题，作为警戒部队的人员也不可能只有一班，多部队交替、任何部署都要拥有预备队是所有合格的指挥官所必须拥有的常识。

        ——在警戒部队之后，与通常情况相反，不是在里侧而是‘圈’在他们外边的第二防卫圈部队则是作为「警告」存在的机动性稍弱一些，攻击力则更为强悍的部队。

        当然在眼下的例子之中，必然袭来的恶魔显然是不可能因为人类部队的警告和威慑就退缩的——说实话它们想退也没地方可以退。从撕碎的空间裂口里头钻出来，除了征服眼前的土地和生物以外它们没有任何的退路。所以实际上第二部队更多地是作为最后一道防线的辅助部队而存在的。

        这最后的一道防线，是整条战线之中最为重要的生命线，一旦被攻破这场战役萨妮娅她们——或者说人类的一方——就陷入彻底的失败。因此如何令第一道防线的机动骑兵部队和第二道防线的重装部队进行的切割干扰与拉长战线进行阻挠令最后一道防线的火力得以发挥，就变成了这场即将到来的战役之中最为关键的一点——这即便是我们的萨妮娅也并没有信心做好，所以理所当然地，这个责任落到了贝拉的肩膀上。

        ——我们话归原处，作为最终防线的队伍其阵容自然也不可能寒碜。两面城墙，再加上那些残存的拉‘的巨盾，地龙和飞龙骑兵，以及除却编排进第二防线以外剩下的那一部分的重装步兵组成极为庞大军势的它可以说是。

        斯特－洛安－德里克城堡的第二城墙在两侧因为森林的存在，进攻方无法在那边部署攻城器械因此为了节约维护成本基本上没有什么大型的城防武器，而如果让恶魔们从这个方向逃脱的话对于人类一方来说显然也会是极大的灾难——一群混乱嗜杀的生物跑进了地形复杂的山林之中，即便是土生土长的千重人民也会为找出它们而伤透了脑筋，更别提扩散开来的恶魔灾害会造成的各种损失。

        所以为了避免这一点，拥有一定机动力并且搭载了火炮的拉‘的巨盾就被均匀地布阵在了两侧——虽然如何调整火炮角度是一个非常大的问题，但这个让工兵们去烦恼。

        话归原处，沦为依赖第二、第三城墙组成的最终防御圈辅助部队的警告部队实际上也并未丢失掉「警告」的本质——只不过对象变成了外城区贫民窟的那些贫民罢了。

        与紧锣密鼓的战斗准备一同进行的是贫民的疏散，即便拥有数以万计的强大兵力以及众多火炮的支援，谁也保不准哪个口子仍旧可能被突破。

        风在呼啸。

        持续了好几天的重魔力反应似乎令空间都受到了极大的影响。

        昏昏沉沉的天空是阴冷的灰色，气流不由自主地朝着异常的地方流去。显然因为强大的魔力反应那片区域内已经形成了真空——这也是萨妮娅她们布置的军队即便是警戒部队也最少都在两公里以外的原因之一。

        准备可以说做得异常充分，但此刻我们的黑发少女小小长长的眉毛却紧皱不已

        她的几位友人和部下都各自有了自己的职责，出身大陆顶尖学院的米拉、向日葵和依琳三人自然是不用解释，同属骑士科的王女殿下和狂战士少女是警戒部队的四位大队长之一，率领骑兵进行团队作战需要的条件她们都完美地符合，甚至在个人战斗力上面比起普通的骑士军官都有长足的优势，因此可以说恰如其分。

        而至于那位脱线的兽灵小妮子，作为总指挥官的我们的萨妮娅也找到了十分适合她的职位——那就是站在城墙上，扛着她的‘伯爵’准备把靠近过来的恶魔都给砸下去。

        ——单纯听起来有些搞笑，但实际上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职位。

        高达一百多米如同人造悬崖的第二城墙暂且不提，仅仅二十来米高并且内侧的表面也没有像外侧一样进行打磨处理的第一城墙墙体本身在面对一部分机动能力极强的中小型恶魔的时候能够起到的阻碍作用仅仅比完全没有城墙好上那么一星半点。

        这也是为什么两名少女指挥官会派遣重装步兵驻扎在城墙上方的主要原因——她们打的可是恶魔而不是人类，行动矫健带着爪子的恶魔一旦攀爬到城墙顶端对火炮手们进行攻击的话——先不提战斗训练相对而言比起普通步兵和骑兵要少不少的火炮部队能够发挥出多少近身战斗能力，首先如果火炮受到干扰而哑火了的话，中央的警戒部队和警告部队受到的来自恶魔的直接威胁和压力必然会翻上好几倍——这是无论如何都必须避免的。

        因此派遣给包括来自洛安城和拉罗鲁克城那些在奥托洛军队之中少见的弓手甚至是半精灵弓手分散于第一城墙上协助守卫的任务，并且还驻扎了大量的重装步兵和塔盾手的行为——也就成为了最为简单明了，但也是最为关键的一项部署。

        ——但如果事情真的只是这么简单的话我们的萨妮娅即便不会放松警惕，大概也能够让她那这段时间以来皱起来的次数更多的小眉毛稍微放松放松了。

        萨妮娅烦恼的原因很简单，那些贫民。

        就像我们曾经提到过的，奥托洛国境十分庞大。因此西方、北方与南方的民风以及各种各样的风俗，甚至是领主政策都有着极大的差别——毕竟在许多年以前，这里曾经是许多个独立的小王国，而非一个统一的帝国。

        而我们的萨妮娅作为帝国南方出身的人，虽然不愿承认，但说实在的，相比起相对而言更加文明和注重礼仪的帝国西方那些帝都大贵族封地所在的领省，南方在某些领域上的落后程度，几乎和仅仅隔着坦布尔山脉的东海岸线绵延不绝的无数小王国有得一拼。

        ——而这其中最令每一位新任领主头疼的，便是境内的贫富差距的问题。

        于里加尔历799年奥托洛宣布废除奴隶制度开始，帝国境内的大规模奴隶解放运动轰轰烈烈持续了整整半个世纪。

        但不同于心血来潮一纸文书便解放了奴隶的皇帝本身所被夸耀的诸多丰功伟绩，这些占据了帝国近乎70%人口的异族和落魄贵族解放是被解放了，接下去的生活却完全没有着落。

        靠近西方的奴隶们因为繁荣不已的奥托洛西海岸延绵不绝的商业码头而最终找到了着落，有的人成为水手，有的人成为了商人，甚至有的人经历过长久的打拼令其家族成为了现代奥托洛帝国造船业举足轻重的角色——可相比起帝都附近的美好，很大程度上依赖农业和森林矿产的南方领地却始终无法消耗掉这些突然被解放出来的人口。

        当年的许多解决方法是欺瞒上头，毕竟这些被解放了的奴隶对于各地领主们而言都是极大的人力损失，许多的农场和矿场因此荒废造成的财产损失也是不计其数——加上被解放的奴隶们自己生活也没有了着落，因此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你情我愿之下许多刚刚被皇室近卫一纸文书解放掉的人转眼又回到了之前主子的手下，过着‘无奴隶之名，却为奴隶之实’的与之前一般无二的生活。

        所以相比起西方和北方，帝国南方——至少是明面上的——奴隶解放运动整整持续了三个世纪才真正结束，然而在这段经济动荡的时期，那些经历一代又一代终于成为了真正意义上的帝国平民的人，却无可避免地变得贫穷了起来。

        黑发少女自己出身的千湖因为水产众多所以还算可以，但如同现在所在的千重这样山穷水尽各地领主又斗争不休的领省——平民们的生活只能是一年比一年更糟。

        ——而这也就造成了我们的黑发少女眼下窘境的所在。

        她为了之后大战的考虑而命令前去撤离清空贫民的军队，受到了这些因为连日战斗之中不可避免的误伤而早就怒火攻心的贫民们的围攻。

        “我们死都不会放弃自己的家园！”

        女孩的小眉毛皱得紧紧的，对她来说撤离贫民是从整体局势上的考虑——毕竟数百万到一千万——数字没人真正数过，因为没人真正在乎——的贫民一旦陷入了恐慌，那种程度的羊群效应恐怕会是和恶魔来袭本身都可以比拟的恐怖。

        ——然而这个举动在那些流离失所好不容易在斯特堡的面前拥有了简陋但却还算安稳的‘家’的贫民们眼中，却成为了试图把他们从自己家里赶走，让他们的家成为战场的最恶劣的行径。

        萨妮娅来回地踱着步子，那套鲜亮的盔甲伴随着她的动作而发出叮当的金属碰撞声。

        “看来不先解决这些贫民的问题，这场战役是没办法打了”

        黑发少女喃喃自语道，她甚至第一次地开始考虑这些人在这场战斗之后要如何处理——毕竟一千万人程度的贫民的力量，倘若再加上一定悍不畏死的士气和疯狂，已经是足以匹敌她手头所有兵力的强盛了。

        ——当然，职业军人和普通农民还有民兵最大的差距就是冷静的头脑以及坚定的意志——或许再加上专业的训练？——否则也不可能出现那种一支万人大军攻破数十万上百万人的城市，居民毫无反抗之力地被屠杀一空的情景了，毕竟普通人在面对刀光剑影的厮杀时，能够冷静下来鼓起勇气战斗的少之又少——我们扯远了。

        总之正如我们的萨妮娅所思考的一般，若不能解决掉那些贫民的问题，怕是这场战役多半会陷入惨败。

        而要解决，最好的方法莫过于亲自去到贫民区走一趟了。

        她抬起了小脸，天空依旧是阴阴沉沉的，谁都不知道到底是被那磅礴魔力影响还是又要变天了——但不论如何，我们的萨妮娅只能选择抬头挺胸。

        然后。

        一步向前。

        ……

        R：又失眠了……悄悄更一章正文，存稿不多，恢复正常更新看来要蛮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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